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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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緩步走在台階上,手上提著從超市買回來的菜。

    六月的陽光打在地上,熱氣將昨夜下雨留在地上的積水蒸發殆盡。

    天氣開始悶熱起來,即使撐著傘也抵擋不了太陽散發的熱度,汗水最終沿著額角落了下來。

    我踏進神社,走到拜殿後麵時,看見了一個最近常看見的情景。

    愈史郎和太宰治站在紫藤花樹下,正在對峙。

    愈史郎滿臉嚴肅地看著太宰治,沉聲說道“你想怎樣?”

    太宰治握緊手中的東西,反問“愈史郎才是,你站在這裏是想做什麽?為什麽每次都阻攔我?”

    愈史郎瞪著雙眸,咬牙切齒“你還問我?!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

    太宰治思考了一下,隨即鄭重其事道“不,我什麽都沒做。”

    愈史郎瞬間怒了,他指著太宰治手裏掛在樹上的繩子和他腳下的椅子,大聲吼道“你這叫什麽都沒做?!三天兩頭不是上吊就是入水自殺,再不然就是嚐試喝洗潔精等各種層出不窮的自殺方式,神社不是你尋求死亡的地方啊混蛋,要死給我死別處去——”

    “可是每次都被你和雪奈發現了不是嗎?”

    太宰治把手中掛在樹上的繩子綁好,用力扯了扯。

    愈史郎額角跳起,眼睛裏的怒氣近乎要開始噴發,“每次都要把你從水裏撈上來,真是麻煩死了,還有不要浪費我家的洗潔精啊!要自殺就請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默默無聞的死去吧!”

    太宰治確認繩子牢固後,低頭看向愈史郎,臉上顯露出些許嫌惡的情緒。

    “嗚哇,這個口氣跟那個小矮子一模一樣,真是糟糕透了,愈史郎你也要做我的狗嗎?”

    “誰要做你的狗啊!我不管了,你就這樣痛苦的去死吧!”

    愈史郎說完,怒氣衝衝地走向求簽處。

    太宰治蹬掉腳下的椅子,瞬間繩子繃直,他的身體在空中晃了晃。

    “不是——我追求的是簡單又叫人安心的自殺方法,才不是痛苦的自殺——”

    他朝愈史郎的背影喊道。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脖子被勒住,還能喊得這麽大聲。

    我抬手扶住額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回到居所把菜放好,在雜物間拿出大號的除草剪刀。

    我並不擔心太宰治會不會在我回去的途中被繩子勒死,經數次的經驗證明,他的生命力十分頑強。

    我拿著大號除草剪刀,走到他上吊的樹下,把椅子搬正後踩了上去。

    他的臉色較之剛才蒼白些許,但呼吸還算順暢,甚至還能說話。

    太宰治垂眸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雪奈,你能不能放下這個東西呢?這是我見到它的第五次,不想再見它第六次了。”

    “不能。如果你繼續這種行為,那麽你將一直見到它。”

    我抬頭看著他,踮起腳,麵無表情地用大號除草剪刀剪斷了繩子。

    “砰”的一聲,太宰治掉到了地上。

    他仰躺在地上,抬手擋住樹木枝丫間散落的陽光。

    我跳下椅子,俯身朝他伸出手,“自殺愛好者太宰治先生,就算自殺不成,也請不要在地上當一個活著的屍體。”

    太宰治並沒有拉住我的手,而是撐著地麵站起來。

    “真是過分的話啊。”

    他拍掉外套沾上的灰塵,瞥了眼除草剪刀,忽然眼睛一亮。

    太宰治微微俯身,拉住我拿著除草剪刀的手,把它舉到麵前。

    他用右手握住除草剪刀的手把,向外拉了下,剪刀交叉打開,鋒利的刀刃在斑駁的陽光下微微發亮。

    太宰治睜大眼睛,唇邊勾起興奮的笑意,“雪奈,用這個除草剪刀把我的脖子剪下來也不錯呢,我的血大概會飛濺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吧。”

    他的眼裏,是連陽光都照不進的黑。

    我推了下除草剪刀的右手手把,除草剪刀合上了。

    我深呼吸,跳起來在太宰治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你是笨蛋嗎!這才不是簡單又安心的自殺方法吧!你的追求呢?!”

    因為慣性,太宰治低下了頭,頭發被我拍得有些淩亂,隱隱遮住他那未被繃帶遮住的鳶色眼睛。

    他鬆開手,看著我輕聲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這種方法,你願意幫我自殺嗎?”

    “嘖,我是不會幫你的,死心吧太宰。”

    我皺起眉頭,臉上浮現不耐的情緒。

    但是,太宰治並沒有聽進去,他轉而抓住我空著的左手,貼在他纏著繃帶的脖子上。

    “就算雪奈用手掐死我也沒關係哦,凡事都要嚐試一下不是嗎?”

    我默默地順了口氣,壓住心中的怒氣,動了下被他抓住的左手,沒能抽出來,除非用上超出普通人的力氣。

    我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看著他。

    大概是見我不說話,太宰治鬆開我的手,臉上露出淡然的表情,與我擦肩而過,走向神社出口。

    “太宰。”

    我轉身看著他的背影,叫了他一聲。

    他停下腳步,側身回過頭,風吹起了他蓬鬆的黑發。

    “如果你成功追求死亡,並發自內心喜悅的話,我會為你送上祝福,但是……我是不會幫你自殺的,永遠都不會。”

    我直視他的眼睛,走出紫藤花樹下的陰影,踏進被陽光照耀的區域。

    “如果你再提出這樣的要求的話……”

    我低低笑了兩聲,笑眯眯地說道“下次我再也不給你買蟹罐頭了。”

    太宰治微微一愣,隨即瞥了下嘴,“不行,明明是你輸掉遊戲的,不能耍賴。”

    “我才不管什麽耍不耍賴,反正你要是再提出這種要求,你就別想吃蟹罐頭了。”

    “雪奈好狡猾——”

    “那你就不要再說了。”

    “不要不要不要!”

    “你是三歲小孩嗎?!”

    他突然折了回來,往居所走去,黑色的外套在我麵前飄過。

    “我決定了,為了彌補我受傷的心靈,我要留在這裏吃飯。”

    我默默抽了下嘴角,然後追了過去,吐槽道“你根本就是來蹭飯的吧。”

    “啪——”

    身後傳來一陣聲響。

    愈史郎一手拍在窗台上,探出頭朝太宰治喊道“你這家夥能不能不要這麽厚臉皮啊——”

    超市裏,商品架上的喇叭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促銷廣告。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來買東西的人不多。

    因為中午多了一位食客,所以今晚剩下的菜不太夠,畢竟今天上午買的菜隻夠兩個人一天的分量。

    於是,我臨時出來買菜。

    經過放著蟹罐頭的商品架時,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了五個蟹罐頭放進購物車裏,接著轉頭去拿肉類和蔬菜。

    到達目的地時,我看見了中原中也。

    他兩隻手各拿著一盒肉,似乎在猶豫選哪個。

    我想起第一次遇到咖喱店老板的時候,便走上前說道“中原先生,如果要做炸豬排的話,選裏脊肉會比較好哦。”

    中原中也轉身,看著我打了聲招呼。

    “雪奈小姐,你也在這裏啊。”

    “是呀。”

    我輕輕笑了聲,點了點頭,“又見麵了呢。”

    中原中也微微俯身,正要放下左手拿著的肉時,他肩上的黑色長外套開始緩緩落下。

    我看見那外套快要掉下去了,又見他兩隻手都拿著東西,快步上前想拉住他的外套。

    誰知,我的手剛抓住外套,他的手就覆蓋上來,剛好握住我的手背。

    我一下子愣住了,頓時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手背上傳來的溫暖熱度讓我回了神,像是觸電般,我和他同時收回了手。

    我下意識腳尖點地,不自在地看著地麵的紋路。

    他沒有說話,於是我抬眼想偷偷看他,竟在抬眸的瞬間對上他的視線,偷看被抓包了。

    下一秒,我撇開眼,輕咳一聲。

    “那個……我看你的外套要掉下去了,你兩隻手又拿著東西,所以想先幫你拿來著。”

    “啊……我知道。”

    中原中也想抬手壓一下帽簷,奈何左手扯著外套,右手拿著肉,根本沒有多餘的手。

    他隻能抿了抿唇,把右手的肉也放下,借由低頭俯身的動作遮住微紅的臉頰。

    他重新把外套披上,把裏脊肉放進地上的購物籃,然後將購物籃提起來。

    沉默半晌,似是無法忍受這安靜的氣氛,中原中也率先開口。

    “你不是上午才來超市的嗎?”

    “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的。”

    我笑了笑,接著道“中午家裏多了個朋友一起吃飯,晚上的菜不夠了,所以我就又出來買菜了。”

    他微微頷首,輕輕應了聲。

    “說起來,很多時候都是在上午,在超市前麵那條路看見中原先生……”

    我想了一下經常碰到中原中也的時間段,感歎出聲,“感覺那個時間,我們總是會碰麵呢。”

    就像每天都會在同一時間經過同一地點的兩個人,不經意間就會記住對方的臉,然後會留意今天那個人有沒有經過。

    類似這種感覺。

    平時碰見的時候,我們互相打聲招呼,共同走在超市前的那條路上,然後在十字路口前分別,他去工作,我去買菜。

    “確實。”

    他想了一下,嘴邊隱隱勾起一抹弧度。

    弧度很小,很淺,我不知道他是在笑,還是隻是習慣性微微抿唇。

    “那是蟹罐頭?”

    中原中也看了眼我推著的購物車,五個黃色包裝的蟹罐頭整齊疊放在一起,包裝紙上映有紅色的螃蟹卡通圖案。

    他皺起眉頭,輕哼一聲,“這種罐頭有什麽好吃的。”

    心知他想起了誰,我看著他微微一笑,“中原先生,你是討厭蟹罐頭嗎?”

    中原中也聽罷,露出糾結的表情,“不,我隻是討厭喜歡吃它的人。”

    今天上午他和太宰治一起做任務,對方再一次把報告扔給他寫後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為此他想發怒都找不到人。

    生活不易,中也歎氣。

    我看著他無奈歎氣的樣子,也隻能裝作不解般轉移了話題。

    雖然中原中也曾經無意間提到“混蛋太宰”,但到底他是沒有跟我說過認識太宰治這個人的。

    而太宰治更是沒有跟我提到過中原中也,直到他們在我麵前遇見之前,我還是閉嘴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為了防止氣氛尷尬,我一邊挑自己需要買的菜,一邊與他閑聊。

    中原中也不是侃侃而談的人,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說話,大抵都是說神社裏發生的日常瑣事。

    不知不覺中,我說入了神,一直在笑著表述那些生活場景。

    等我拿好自己要買的菜時,這才發現中原中也早就拿好要買的東西,一直跟在我身後走來走去。

    我微微側過臉,就能夠看見他。

    他眼瞼微垂,眉頭放鬆,嘴邊帶著微微的笑意,一雙藍眸毫不掩飾地看著我。

    這種眼神,我曾經在公園裏見過一次。

    就是跟中原中也一起喂海鷗的那一天。

    他也是用這般仿佛在認真注視著我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背對他走向收銀台。

    “中原先生,我、我們去結賬吧。”

    我的話音有些不穩,手下意識握緊了購物車的車把。

    我試圖通過走路驅散臉上湧起的熱氣,好在走到收銀台的時候,臉上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

    我無比慶幸,從剛剛到現在,中原中也一直跟在我身後。

    走出超市後,我與他同行至別墅區前,通往橋的路上與他告別。

    中原中也快要走到家門口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其實是開著車從組織回來的。

    因一時高興而忘了他的愛車,他“嘁”了一聲,默默走回超市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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