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聽罷，暗自為他捏一把汗。
    “那您身邊什麽錢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李師傅尷尬笑了笑，低聲：“一千來塊吧。這些是太太過年給我們發的紅包，我還沒花完。平時馨園那邊包吃包住，我都不用怎麽花錢，就沒跟兒子要回來。”
    阿超再度提醒：“不管如何，身邊還是得攢一點錢備用。”
    “沒法子呀。”李師傅為難道：“我的一些老兄弟也是這麽勸我，說兒女再孝順也有顧不到的時候，更何況我那兒子連自己都顧不好，還是得備一些以防萬一。可我的工資卡拿不回來，兒子說剛剛好還房貸，每個月都沒剩多少。”
    阿超想了想，低聲：“以前吧，可能沒什麽機會，不過這次你能陪著一塊兒出國，機會就來了。”
    “啥？”李師傅聽得一愣一愣的，問：“啥機會？”
    阿超解釋：“馨園所有工作人員的工資都是太太安排的。出國以後，匯款不像以前那麽容易。你可以跟太太說一聲，回去以後直接拿現金給你，這一段時間的工資先不要發。”
    “……能行不？”李師傅疑惑問。
    阿超點點頭：“太太一向最好商量，反正不管是匯款還是現金，都是一樣掏錢。對太太來講，壓根沒任何區別。但對你老人家來說，能有幾萬塊傍身可能相當於救命錢。”
    “那是那是。”李師傅笑開了，道：“那我回頭找太太說去。”
    阿超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低聲：“你兒子賺工資，你兒媳婦也賺工資。本來孫子的房得你孫子和他們幫著負擔，哪裏總讓一個一把年紀的老人家承擔所有。你呀，歲數不小了，也該心疼心疼一下自己。”
    李師傅聽得淚光閃爍，罷手歎氣。
    “誰不想心疼自己……可我沒法子呀。老伴早就沒了，兒子又沒啥本事，我隻能盡量多顧著。等到我將來扛不動了，幹不動了，那就真的隻能靠他們自己了。”
    阿超卻不這麽認為，反問：“難不成你還真的想活到老，幹到老呀？”
    “大多數鄉下老人都這麽幹。”李師傅解釋：“很多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年輕時候種田或學技術傍身。但大多數的公司或小單位都沒能給買保險或社保，所以隻能幹到幹不動的時候才退下來。兒女孝順的，就還能過得好一些。如果兒女不孝順的，就隻能唉聲歎氣等死。”
    阿超暗自心疼，低聲：“幸好你還有一點退休金拿。”
    “沒。”李師傅解釋：“那張卡還是被我兒子拿了去，隻跟我說一年會漲一丟丟，連個具體累計多少錢都不跟我講。”
    阿超不敢置信問：“你就不能自個揣著嗎？你的工資卡和社保卡都得自己拿著呀！”
    “我……不會去銀行弄。”李師傅為難解釋：“銀行地方大，我問多幾遍吧，人家不耐煩。而且現在的手機忒複雜，我連打個電話都容易弄錯，現在基本都是人家打給我，我直接聽就成。出去就得用手機掃來掃去，我們老人壓根連怎麽掃都不懂，更別說用了。”
    阿超苦笑：“也隻能苦學了，別無他法。”
    “唉……”李師傅歎氣：“我們都是被社會淘汰的一代人呀。各種卡各種碼，我們是用用不好，拿著也不會用。”
    阿超想了想，仍提醒：“不管怎麽樣，私房錢必須有。畢竟老人家的身邊錢相當於救命錢，不能沒有。”
    “好的好的。”李師傅點頭：“那臭小子如果問起，我就說在國外被我花了。”
    阿超忍不住笑了，道：“對！你就這麽說！你老人家一輩子出幾次國呀，不得好好珍惜這個機會，是吧？犒勞一下自己也是應該的。”
    “那當然。”李師傅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出一朵菊花：“這是第二回了。也許……多半沒有第三回。”
    阿超搖頭讚道：“您老人家老當益壯，身子骨這麽硬朗，以後大有機會出國玩。”
    “哈哈！”李師傅隻是笑笑不說話。
    阿超將旁邊的大背包擱好，仔細調試身上的一些儀器。
    李師傅安靜了片刻，好奇問：“你帶那麽多衣服嗎？聽說那邊一年四季都熱，帶幾件短袖短褲就成。我就帶三套。太太說那邊什麽東西都齊備，讓我收拾衣服就行，其他都不用帶。”
    阿超一邊忙著，一邊答：“不是衣服。那邊的管家非常能幹，裏裏外外安排得有條不紊，確實什麽東西都不缺。等我們到了，你就知道了。裏頭是我老婆給安安師姐準備的一些嬰兒衣服和小被褥。她快當媽了，送一些給寶寶用。”
    李師傅了解點點頭。
    阿超笑道：“您做的點心一絕。老太太老先生們一直念叨說其他什麽都沒想，就想您做的點心。”
    “哈哈！”李師傅感慨：“是他們看得起我。得虧太太家人不嫌棄，我才能在馨園待這麽些年。人呐，收入不穩定的時候心裏賊沒底，心裏懸著忒難受。自我在馨園工作後，總算不用擔心時不時被辭退，安安穩穩過了這麽多年。我非常感激他們一大家子。”
    阿超輕笑：“我也是。對了，李師傅，你的點心那麽好吃，應該有不少徒弟吧？”
    “沒有了。”李師傅歎氣搖頭：“以前在飯店工作的時候收了兩三個，可他們都沒什麽耐心，吃不了苦，先後改行去了。一個後來開麵包店，其他兩個都沒怎麽聯係。”
    阿超問：“你兒子兒媳婦都沒跟你學？”
    “兒媳婦隻學做菜炒菜。”李師傅解釋：“我兒子蠢笨，也不愛學。孫子孫女都讀書去了，我兒子覺得待在廚房沒大出息，所以都不讓孫子孫女學。”
    阿超忍不住翻白眼：“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點心師傅有啥不好的？高級點心師傅一個月好幾萬工資呢！讀大學畢業剛開始一個月三四千，出息能幹的以後能賺多一些，有些一輩子賺一萬多頂天。一門技藝傍身不知道多好！你兒子他們壓根不懂得珍惜！”
    李師傅調侃笑問：“這麽好？要不我教你唄！免費教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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