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高天之上，一陣大笑再度傳來，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神仙，嘲笑著凡人螻蟻般的掙紮與無能。
    裹挾著刺眼的雷霆從天而降，那人披著一身黑袍，臉色白的嚇人，周身的黑氣濃鬱的肉眼可見，強大的壓迫感攫住了所有人的心髒。
    幾乎就在他降臨的那一刻，全部的錦衣衛都立即停下了攻擊的動作，抬頭舉目，狂熱的眼神看起來仿佛在仰視他們的主人。
    騰雲而起，挈電而落，衣帶獵獵，宛若天上仙人。
    “你——”
    即使是趙念慈在江湖中三四十年的閱曆，也從未見過如此震撼景象，當即被震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無論科技再如何發展，武功再如何高強，明朝，還是一個封建的國家。
    封建國家，就仍然有皇帝的存在，皇帝，又稱天子，天子——
    上天的兒子，這不就是典型的君權神授？
    所以在這個年代，神仙，仍然是人們半信半疑的存在。
    武林眾人頓時忘記了逃跑，幾乎全都像錦衣衛一般看著這個降臨人間的神明，甚至不敢說話。
    頂著前方巨大的威懾力，陳星常艱難地開口問道：“前……前輩是何方高人？”
    “前輩？”
    那人似乎對這個名字非常不滿意，他左走兩步，右走兩步，就像是個不滿意自己著裝的孩子。
    “我的年紀其實大你不多啊，我怎麽會是前輩呢？”
    他笑眯眯地說著：“陳灤峰，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
    陳星常一時愕然，他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在哪裏看到過這個披著黑袍的怪人……根本想不起來。
    人一生會遇到幾百萬的過客，但實際上能記住的不過廖廖。
    陳星常其實沒什麽朋友，這麽匆匆忙忙地過了二十幾年，也不過是一個虞鎮華就可以概括。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怪人會把自己認作自己的父親。
    “哈哈哈哈，你不記得了嗎？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都不記得……”
    黑袍的“仙人”突然癲狂地笑了起來，他撕扯著自己的長發，狀若瘋魔：
    “永寧門，你們還記得永寧門嗎……就是那個……被你們一夜剿滅的永寧門？”
    “永寧門？！”
    陳星常猛地抬頭，卻立刻後退了幾步，他很快地反應了來：“你……你是永寧門主的孩子？！”
    “果真，永寧門的餘孽！那時滿門盡滅，你……你怎麽可能活下來！”
    “人的生命力是很頑強的，趙掌門，”那人站在陰雲之下，被天上而來的雨水洗禮，飄忽不定的語調聽起來輕若雲彩，很難相信這樣溫柔的聲音居然會出現在外表如此陰狠的人身上：“你們這些名門子弟一輩子都不會明白的……我們這種人啊，從來都可以為了活著犧牲一切……你說為什麽，我卻想說……憑什麽？”
    趙念慈不敢托大，瞬間長劍出鞘，森然道：“果不其然，永寧門主的孩子，好手段！雖然不知你使了什麽邪術，不過既然我瞧見了，定走不脫你！”
    “永寧門主……哈哈哈哈，你太高估我了，這個出身太好了，好的我一輩子都不敢想啊……謝謝，不過，少主這個名頭我真的承擔不起。看來你們的想法，好像和甘承奇那個死禿驢一模一樣呢。”
    黑袍人說著，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從懷裏摸出一件包袱，隨手一丟便扔在了地上。
    黑布散開，三個人頭一連串地滾了出來，血汙被大雨洗刷的幹幹淨淨。
    歐陽灼，甘承奇，劉守有。
    三個人頭整整齊齊，睜著眼睛，表情驚恐。
    “熟悉嗎？各位？”
    “你！！！”
    看著劉守有的人頭，眾人隻感覺惶然，然而見到了甘承奇的人頭，卻是一種從腳底升起的恐懼。
    地丈寺的人來不及哭喪自己的大主持已經身首異處，他們隻想逃跑，逃到天涯海角都好，隻要活著，隻要活著。
    一位宗師的頭顱就這麽被直接甩在了地上，看的人心驚膽戰。
    “什麽時候……甘承奇都……”
    趙念慈驚愕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的恐懼，顯然，那股無形而純粹的殺意是他根本無法抵擋的。
    武林第一力甘承奇尚且敗倒，他又怎能單槍匹馬戰勝對方？
    他贏不了，根本贏不了。
    或者說在看到了那三個人頭的一瞬間，他在氣勢上已經短了對方一截。
    劍意，一往無前。
    哪怕是虞鎮華的那柄繞指柔，也是建立在戰勝對手的絕對信心之上，一旦出劍，便一去不回。
    他已經輸了。
    為了給宗門子弟求一線生機，趙念慈也隻能硬著頭皮改變了態度，拱手向這個邪魔外道道：“當年之事……是我等太過魯莽，若是非要糾結……”
    他一咬牙：“我一人承擔！”
    “好大的口氣啊，趙掌門。可惜，你們都沒有抓住重點呐。”
    黑袍人突然大笑起來，表情卻很快凝固住了，他指了指陳星常，似乎是把他錯認成了陳灤峰，隻是一臉平靜地說道：
    “陳掌門，你的妻子宋婉君在十年前去世，那時候，也有一個永寧門，後來的這個，陳星常和你滅掉的邪教宗門，和我無關，但你應該記得，在十五年前，也就是你的妻子去世五年前，為了給她續命，你組織了一場對於所謂起死回生之法的搶奪，目標的名字，也是永寧門。”
    “你……”
    陳灤峰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這樁多少年都無人提起的陳年舊案，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以……你是當年那個永寧門的少主……”
    趙念慈臉色鐵青，這件醜事江湖上幾乎無人提起，因為那個永寧門雖說是邪派，然而他們下手的理由卻並非匡扶正義，而是……為了長生不老。
    “那……永寧門少主，你想怎樣？”
    “怎樣？你居然問我我想怎樣？哈哈哈哈哈……少主？少主？少主？！為什麽是少主？”
    黑袍人狂笑著把這三個字重複了三遍，一邊大笑，一邊鼓掌，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臉頰上，像是這個憑空出現的瘋子落下的眼淚。
    “啪啪啪啪……”
    雨點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匯聚成一攤一攤的水漬，一點一滴地流入他的心裏。
    “罷了，反正你們是聽不懂的。我應該用另一個名字來自稱，這樣你們才會更熟悉我……當然，也許更不熟悉。”
    “我姓謝，名字叫……謝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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