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明白啊……為什麽農民和啞巴的兒子就不配呢？”
    “我隻知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今天，我來收債了。”
    此言一出，千人噤聲，不敢一言。
    謝乘年絮絮叨叨地說著，最終抬起了手，笑了笑：“長生不老……我真的很好奇，為了它，你們還能殺多少人？你們還能如何標榜自己的名正言順？”
    “你們不是想要長生訣嗎？我身上就是……來取，盡管來取啊！”
    紫色的紋路在謝乘年身上蔓延，他瘋狂得如同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手一觸碰到一名被控製住的錦衣衛，便立即像抽水泵一樣吸幹了他的生命。
    “我已經吞了甘承奇和劉守有，哦對了，還有歐陽灼那個老東西……”
    謝乘年渾身發抖，他抓起一個身後的一個昏迷的女孩，甩在陳星常麵前：“眼熟嗎？”
    “小，小魚？”
    陳星常幾乎雙目失神，眼前的虞鎮華已經昏迷不醒，脖頸後是一隻暗金色的蠱蟲，已經深深地紮進了她的皮膚。
    “你們這幫名門正派不是喜歡濫殺嗎……沒問題，我就在你眼前……吸幹她！”
    “鎮華！”
    趙念慈驚呼一聲，不顧自身，瞬間長劍出鞘，強大的劍意衝天而起，猛烈的罡風鼓動，竟是與陳灤峰那一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毫無疑問，這一劍燃燒了他的生命。
    當年從永寧門得到的那種燃燒生命的法門他也看過，但趙念慈是個惜命的人，除非有什麽能夠讓他無視生命的東西出現，否則他不可能以此為代價換取禁忌的力量。
    虞鎮華，他的得意弟子，就是膝下無子的趙念慈最寶貴的珍寶。
    劍意圓滿，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這鋒利無匹的一劍從一開始就是衝著謝乘年去的，一往無前，乘風破浪。
    空氣的撕裂聲爆炸開來，後周止時代的最強一劍對上了長生訣的唯一傳人……
    “咚——”
    煙塵散去，沒有想象中的激烈戰況，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這一幕———
    奇跡之所以被稱為奇跡，就是因為它不常發生。
    事與願違，他們最終看到的，是騰空而起的謝乘年，和幹癟倒地的趙念慈。
    也許唯一能讓後者欣慰的就是……陳星常終究是趁著這個檔口救下了虞鎮華吧。
    完了，徹底完了。
    “完了……這個魔頭……連趙掌門都……”
    武林眾人此時心底隻有絕望，沒有其他，這個複仇者的強大，遠超他們想象。
    “成了，我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姓趙的蠢驢，真以為我會和你們一樣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下手嗎……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上鉤了！”
    謝乘年癲狂地大笑著，儼然已經走火入魔：“三位宗師的力量……這力量感覺……真是太好了！！！陸地神仙，我是，地仙！！！”
    “救我，救我啊！！！”
    隨著謝乘年一揮手，血腥的屠戮終於展開，因為這就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在蠱蟲的強化下，錦衣衛的肉體趨近於精鐵的強度，除非陳星常這種級別的高手，否則根本無力突破。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他們隻能逃跑，然後被一刀從身前或身後攔腰斬斷。
    陳星常望著天幕之上宛若神明的謝乘年，神色逐漸變得堅定。
    或許他可以以一己之力突圍出去求得一條生路，從此苟活半生……但他做不到。
    有的時候人真的會為了一些連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拚死一搏，一般我們管這個東西叫作……執念。
    執念，就是已成的怨念，可是已成怨念，又何必執念。
    放不下，學不會放下，不敢放下。
    蒼生之於陳星常、仇恨之於謝乘年、愛戀之於陳灤峰、權力之於劉守有、無敵之於趙念慈……
    執念或許可以是因為家破人亡的滔天恨意，也或許隻是宋婉君臨死前的最後一句遺言。
    從心底埋下了種子，從此生根發芽。
    麵對著淩然世間第一陸地神仙的謝乘年，陳星常很清楚，他終究會麵對自己一生的宿命。
    也許他憐憫謝乘年，也許他和謝乘年一樣痛恨武林光鮮亮麗的背景下敗絮其中的亂象……
    但離開此地的謝乘年又會造成多大的殺業，陳星常不能接受。
    也許隻是宋婉君的一句話，就奠定了陳星常的結局。
    “陸長老，你照顧好小魚。”
    陳星常深吸一口氣，把虞鎮華交到了那名以鋒派長老手中，隨後如釋重負地長歎一聲，步步向前，直逼謝乘年。
    武林中自詡豪俠者數不勝數，然而最終隻有這個被指責為“聖母”和“濫好人”的年輕人義無反顧地擋在了所有人麵前，以凡人之軀，直麵地仙。
    三尺氣概，千古風流。
    “謝樓主，請賜教！”
    “好，好膽量！看來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不全是慫包嗎！”
    謝乘年仰天大笑，滔天的黑氣繞著他的手臂遊走，逐漸地，凝結成一支長劍狀的黑色晶體，鋒芒畢露：“不過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和當年的事無關，我是可以放你走的……”
    “多謝好意，心領。”
    “那看來……你是真的活膩了，”謝乘年遺憾地抬起頭，眼眸中充斥著一種不帶任何情感的殺氣：“臨死之前，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隻有一問。”
    “且講。”
    “謝樓主用劍？”
    “我隻用劍。”
    “那就按天下劍宗的規矩……一劍定生死？”
    “天下劍宗是什麽東西，也配讓我遵守它的規矩？”
    謝乘年蔑視著天下萬物，淡漠道：“不過這個提議如果是你的遺言的話……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我呢，還是很尊重死亡的。”
    純粹的殺意攪動著氣流，這世上或許唯一的地仙飄然空中，儼然無敵於世，周身衣衫被罡風鼓動得獵獵作響，地麵上，錦衣衛們的動作頓時像按了暫停鍵，僵硬地停了下來，儼然一群電量耗盡的機器人。
    “不動如山，動如雷震。”
    陳星常沒有出拳，他從地上撿起了趙念慈那幾乎支離破碎的長劍，望向了漂浮在上空的謝乘年。
    黑暗的波濤猛地撲向陸地，一如吞噬萬物的死寂。
    沒有絲毫猶豫，陳星常提起劍，孤身麵對著漫天黑霧。
    那是天命所歸，那是世界盡頭。
    黑暗把陳星常拽向陸地，雨水想要束縛住他的手腳。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阻止陳星常。
    大雨稀釋了血腥的氣味，將生物本能反感的味道送入鼻中。
    陳星常一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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