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雨終是沒有灑到冀州，宏偉的鄴城仍被烈陽灼的發燙。

    司馬衷放眼望去，這個距鄴城一步之遙的護城河旁，全是災民。

    “我的大孫呐！你可別嚇我這個老婆子啊！咱們王家隻剩你一顆獨苗了！”

    一個頭發花白，衣衫襤褸的老嫗，正抱著一個孩子，嚎哭不止。

    司馬衷一個眼神，荀組立刻跑到老嫗處，為男孩檢查身體。

    “太……公子，還活著，隻是昏迷了！”

    荀組回稟道。

    “拿些水來！”

    司馬衷命令道。在上一世，這隻是普通的中暑，他雖對醫術一竅不通，中暑要喝鹽水，要移到陰涼處的道理還是懂的。

    幾口清水灌下，男孩緩緩睜開了眼睛。

    “奶奶，我餓！“

    司馬衷看向荀組，荀組立刻會意，立刻拿來幹糧給小孩吃。

    “老婆子謝謝各位公子了！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說著就要跪下，司馬柬眼疾手快，連忙扶著老嫗。

    “老奶奶，我等不過舉手之勞，您無需行此大禮！“

    司馬柬笑著說。

    “各位貴人真是菩薩心腸，大孫，快給恩人們磕頭！“

    小家夥倒是跑的挺快，拿著未吃完的幹糧跑到司馬柬麵前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老奶奶，您是哪裏人，為何一個人帶著小孫子來到此地。“

    司馬柬問道。

    “老身是邯鄲人，給地主家裏當佃戶，邯鄲大旱啊！田裏的莊稼都旱死了，顆粒無收哇！地主還逼著我們納糧！走投無路，便想著去南麵討飯，老婆子死了沒啥，我這大孫子才五歲啊！“

    “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司馬柬繼續問。

    “老頭子戰死在赤壁，兒子戰死在漢中，兒媳婦跑了！留下一個大孫跟老身相依為命！“

    老嫗說著，又重重歎了一口氣。

    “想我王家五代單傳，以前沒災的時候，雖然不富裕，但不至於餓死，可如今，我王家怕是要絕後了！“

    “從軍戰死，朝廷沒發撫恤金嗎？”

    司馬衷插話道。

    “那點錢哪夠啊，老頭子和我家小子命苦啊”

    聽到這話，司馬衷不禁想起了士兵待遇問題。

    “老奶奶，你們為何不進城裏去，我可聽說，朝廷早就下發了旨意，命鄴城太守李敏開城接納災民，開倉放糧賑濟你們！“

    司馬柬問道。

    那老嫗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朝廷的旨意咱也不懂啊，可這鄴城，他不放我們這些災民進去啊！“

    “老人家，這個您收著。放心吧！朝廷很快就會派人賑濟你們的，您的大孫，餓不死！“

    司馬衷塞給老嫗一個錢袋。

    “這哪裏使得，老婆子雖然不認識幾個字，無功不受祿的道理還是懂的。“

    “老奶奶，你不用跟他客氣，我二哥可有錢了！“

    司馬柬笑道。

    “二叔，這鄴城太守李敏，是何來路！“

    司馬衷問道，語氣有些不善。

    “李家是鄴城乃至冀州有名的士族，自九品中正製後，朝廷重用這些士族為官。李敏應是其中之一。“

    司馬攸不緊不慢回道。

    當初魏文帝曹丕為了成功以魏代漢，親手打破了他父親魏武帝曹操“唯才是舉“的選官策略，和士族妥協開創九品中正製，有了士族的支持，魏國得以順利開國。九品中正製後，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自此，流水的王朝，鐵打的士族。寒門子弟再無進身之階。直到科舉製的出現。

    司馬衷心裏暗暗考慮士族這個事兒。

    忽然一道話語傳來。

    “什麽？一斤糧二十錢？你跟搶有什麽區別？“

    一個老漢怒道。

    “爺今天就是這個價，愛買不買，爺就是真搶，你又能奈我何？“

    衣著華麗的年輕人一臉得意。

    “我買，我買！“

    在這些災民眼裏，糧食就是生命，首先要活下去。

    “二叔，平時一斤糧多少錢？“

    司馬衷問司馬攸。

    “糧價是浮動的，平時收成好的年份，一個五銖錢就能買一斤，要是收成不好，三個五銖錢一斤！“

    司馬攸答道。

    “這位老板，你這糧食價格貴了點吧！“

    司馬衷緩緩問道。

    “這位公子，小人可是從幽州千裏迢迢運回來的糧，咱們做生意講究你情我願，小人可沒有強買強賣，小人賺的都是辛苦錢！“

    衣著華麗的男子看對方不好惹，語氣諂媚了幾分。

    “幽州旱災嚴重，你從幽州哪個地方運來的！“

    司馬柬心直口快，立刻發問。

    “那是小人的私事，兩位公子要是不買糧，還請讓開！“

    那男子見對方出口詰問語氣不善，話語瞬間冷了幾分。

    那糧自然不是他從幽州運回來的，而是他前幾天低價強行購買的老百姓手中的糧和鄴城太守李敏府庫的存糧，眼下旱災，糧價飆升，他看到了商機。

    “眼下災民眾多，你這糧商卻坐地起價，發國難財！你還有良心嗎？“

    司馬柬責問道。

    “爺就是坐地起價怎麽了？爺發國難財怎麽了？實話告訴你，爺乃是鄴城太守李敏內弟！你也不打聽打聽，這鄴城，我王軼要幹的事，誰敢攔我？二位若是再不讓開，我手下的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衣著華麗自稱王軼的男子見對方無意買糧又責問自己，耽誤自己發財，索性直接攤牌。

    在司馬柬身旁的司馬衷不聽李敏還好，提到了這個毫不作為的鄴城太守，瞬間怒從心中起。

    “荀組，拿下！“

    司馬衷一聲冷喝！

    十名禦林軍迅速抽刀將王軼極其手下製服，隨後給他們來一個五花大綁。

    “你敢綁我，我姐夫不會放過你的！“

    王軼恐嚇道。

    “你姐夫算個什麽東西！堂堂鄴城太守，緊閉城門，見災民而不救，狗官而已！還養出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孤不殺他，枉為儲君！“

    司馬衷冷冷說道。

    王軼人傻在那裏！自己竟惹到當今太子！

    司馬衷轉過頭。

    “二叔，這些糧食，分與百姓吧！二叔可願留下安定城外災民之心？“

    司馬攸朝司馬衷點點頭。

    “鄉親們，兩州之地受災，你們流離失所，你們受苦了。大晉沒有忘記你們！陛下沒有忘記你們！這位是當今太子，另一位是汝南王，我是陛下親弟齊王司馬攸，我三人奉陛下聖旨，前來救災！你們不必擔心，兩天之內，錢糧都會抵達，我大晉絕不放棄任何一個子民！“

    “奸商王軼，已被太子拿下！太子仁德，命我將這兩車糧食，分發給你們！“

    “陛下萬歲！大晉萬歲！“

    幾千災民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歡欣雀躍，他們眼神中一種丟失的東西，如今又回來了，這個東西，叫作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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