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衛滄,我害怕

字數:10942   加入書籤

A+A-




    

    比如說他的家裏。

    他在家裏的時候,每天早上不是被下人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吵醒,就是被姐妹們的嬉笑聲吵醒,還有兄弟們比試的聲音,以及花鳥魚蟲,各式各樣的聲音。

    這顧宅,的確過於安靜了。

    公儀璿璣接著道,“那老劉也有些奇怪,你看客棧掌櫃對顧大善人的態度,再看老劉對顧大善人的態度,一個熱情友好的不得了,一個則是那樣老劉雖然一直在前麵帶路,但總是回頭看顧大善人的臉色,好像很怕他。”

    白滄提醒,“不止老劉,還有顧宅的孩子。”

    小孩子的性格最是不定,他們進門前,那幾個孩子都玩的好好的,顧大善人隻是一個揮手,他們就老老實實的回去了,似乎也很怕顧大善人。

    公儀璿璣點點頭,“顧宅的風水是桐城鎮最好的,本應陽氣鼎盛,但自打進入顧宅裏,我就覺得這裏比外麵冷了許多,還是得找個機會查一下。”

    幾人說好到了入夜再行動,扶雁羽拉開房門準備回自己房間,忽見一個小孩正在不遠處的拐角看著他們這個方向。

    他見扶雁羽拉開門,似乎是驚了一下,掉頭就跑了。

    “站住!”

    扶雁羽心中生疑,追了過去。

    “怎麽了?”公儀璿璣也跟了出來。

    “有個小孩在看我們。”

    扶雁羽追到拐角,隻是一個眨眼的時間,那小孩就不見了。

    拐角是個十字路口,往每個方向都隻有一條路,且附近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扶雁羽腳程快,追到這裏根本沒費多長時間,可那小孩偏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扶雁羽四處看了看,“怎麽就不見了?我明明看到他就站在這裏的。”

    公儀璿璣提議,“要不我們分頭找找看?”

    幾人正打算分頭找,老劉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公儀璿璣回頭的時候,嚇了一跳。

    老劉就站在她這條路的盡頭,麵目表情的看著她,渾身上下陰森森的。

    “嗨。”公儀璿璣揮了揮手,“劉老伯,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孩子?他剛才還在這裏的。”

    老劉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定格在了走過來的白滄身上,他搖了搖頭,“天快黑了,請幾位客人回房。”

    不知道是不是老劉很少說話的原因,他的嗓子嘶啞又殘破,猶如卡了一口老痰在喉嚨裏,聽起來含糊不清的,還有幾分陰森之感。

    老劉站在路口,大有一副他們不回房,他就不走的架勢。

    公儀璿璣他們隻好走回了客房門口,老劉目送他們,又說了一句,“天黑之後,不要隨意走動。”

    然後便離開了。

    老劉離開沒有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顧宅裏起了濃鬱的霧氣,一切事物都仿佛罩了一層紗,顯得灰蒙蒙的。

    白滄伸出手指,那些霧氣觸碰到他的手指之後,又很快的躲開了。

    他不明意味的笑了一下,看向公儀璿璣。

    公儀璿璣緊皺著眉,“我好像發現了什麽,不過一切都要等我看過顧宅的地形之後才有定論。”

    幾人回到房中稍作休息,等到日上中天的時候,公儀璿璣的房門被扶雁羽敲響了。

    她拉開房門,扶雁羽正四處張望,“璿璣,這個時辰,顧宅裏的人應該都睡著了,我們行動吧?”

    “嗯,我去叫衛滄。”公儀璿璣點點頭,她發現顧宅裏的霧氣更濃了,一人開外根本都看不到什麽了。

    白滄就在一邊,手指清脆的敲了一下門。

    “你在啊?”公儀璿璣湊過去,“都怪這霧太大了,邊上這麽大的活人我都沒看見。”

    白滄率先走進霧裏,“走吧。”

    “去看看這顧大善人究竟在搞什麽鬼?”公儀璿璣緊隨其後。

    扶雁羽走在最後。

    三人穿過霧氣,來到白日裏見到的那個十字路口。

    “我們往哪邊走?”

    白滄答她,“這邊。”

    他們白日裏便是從前院來的,前院的格局一覽無餘,他們剛進門的時候還有幾個小孩在玩耍,所以他們應該往沒去過的後院裏走。

    公儀璿璣點點頭,又想到霧氣太大,扶雁羽看不見,於是又加了一句,“扶雁羽,走這邊。”

    白滄走在最前麵,穿過那條小路,便抵達了後院的入口。

    令人驚訝的是,後院裏的霧氣更濃了,公儀璿璣連白滄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她後知後覺的害怕起來,“衛滄?”

    “我在。”

    她的麵前伸出一隻手來。

    公儀璿璣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這四周的白茫茫之後,她還是握了上去。

    白滄拉著她的手,進入到了顧宅的後院。

    剛進去,公儀璿璣便感受到了一絲一縷的魔氣,她心中一驚,急忙在腦海這種喊輪回之力幫忙。

    可輪回之力卻無力的說,昨夜它消耗太大,現在啥本事也沒有。

    公儀璿璣心中歎氣,隻好尋求白滄幫忙。

    “衛滄。”公儀璿璣搖了搖他的手,“那邊是不是有什麽?我現在沒有靈力,什麽都看不見。”

    白滄抬手一揮,公儀璿璣麵前的霧氣便散去了一些,露出不遠處的一方池水來。

    水裏是一池開敗的荷,邊上的假山也已傾斜了一半,湊近了看,池水都是黑的,散發著淤泥的濕臭味。

    公儀璿璣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屋簷和後院的格局。

    她臉色變了,“我說錯了。”

    “剛進顧宅的時候,我說顧宅占據的是桐城最好的風水位置,但進到這裏我才知道,顧宅內裏的風水格局已經改了,改成了招陰的格局。”

    霧氣散開之後,公儀璿璣便看到那絲絲縷縷的魔氣,便是從池水下方傳出來的。

    有什麽東西在池水下麵!

    公儀璿璣回頭尋扶雁羽,“這顧宅果然有古怪,扶人呢?”

    原本走在她身後的扶雁羽不見了!

    公儀璿璣轉身四顧,隻有一個白滄還握著她的手,“扶雁羽不見了!”

    白滄卻定定的看著一個方向,眼神有些冷。

    公儀璿璣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荷花池的假山邊上正站在一個孩子。

    那孩子正直勾勾的看著他們這邊,臉色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公儀璿璣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一下子躲在白滄身後,閉上了眼睛。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白滄黑了臉,“你在幹什麽?”

    “衛滄,我害怕。”公儀璿璣抵在他後背之上,抱住他的腰,“我們回去找扶雁羽吧。”

    白滄險些被她箍得喘不過氣來,他剛要將公儀璿璣拉到身前,卻發現假山旁的那個孩子不見了。

    “走了。”

    公儀璿璣伸出頭睜開一隻眼睛,“真的哎,扶雁羽白天說的孩子,會不會就是他?”

    白滄斜眼瞅她,我怎麽知道?

    白日裏在客房附近偷窺的孩子,隻有扶雁羽一個人看到,追過去時又失去了蹤影。

    公儀璿璣還是有些怕,“衛滄,我們回去吧?”

    白滄沒理她,拉著她徑直往前走。

    公儀璿璣不敢一個人回去,隻好被動的跟著他走。

    兩人來到後院的一排屋子前,右邊角落裏的屋子,睡著的是一群孩子。

    公儀璿璣戳破了窗戶紙,往裏偷看。

    裏麵的孩子一個挨一個的睡在炕上,整整齊齊的,唯獨角落裏的那個位置少了一個。

    兩人繼續往下看去,可一路看過去,那些屋子全都是空的。

    公儀璿璣用眼神問他——不是說顧大善人收留了許多流浪漢和孩子嗎?怎麽隻看到小孩?

    白滄搖了下頭。

    兩人來到主屋跟前,主屋裏倒是點著一根蠟燭,可這並沒有讓公儀璿璣放下心來,反倒吊得更高了。

    在這霧氣濃重的後院中,隻有主屋的一點光亮,朦朦朧朧,看不真實,才越發可怖。

    公儀璿璣裹足不前,悄聲說道,“衛滄,我們走吧。”

    白滄看了她一眼,想說些什麽。

    公儀璿璣頭一縮,以為他要罵人了。

    白滄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邊道,“怕就別看。”

    他靠她很近,溫柔的嗓音就在她的耳邊,說話間的呼吸,以及不小心碰觸到她耳垂的感覺,她都感受到了。

    公儀璿璣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白滄半抱著公儀璿璣來到主屋前。

    顧大善人的屋子並沒有人看守,這麽晚了,顧大善人也沒有睡覺,屋子中隱約還傳來一種聲音。

    白滄輕啟嘴唇,嗬出一口氣,窗戶紙便無聲的破開了一個洞。

    狹小的洞口印出顧大善人房中的景象。

    顧大善人的確沒有睡著,而是坐在桌前,埋頭吃著什麽東西。

    公儀璿璣感受到了魔氣,想扒開白滄的手自己看。

    但白滄死死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公儀璿璣掙紮了一下,白滄捂得更緊了。

    坐在桌前的顧大善人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他抬頭向門口看來。

    白滄便從洞口處瞥見了一臉汙血的顧大善人,以及他桌上的一團腐肉。

    那魔氣便是從腐肉上散發出來的。

    顧大善人走到門口,一把拉開房門——

    門外霧氣深深,仿佛連風都靜止了。

    “看錯了?”

    顧大善人關上房門,又坐到桌前去享用他的‘美食’了。

    “你看到了什麽?為什麽不讓我看?”公儀璿璣扒開白滄的手,發現他們已經離開了後院,“哎?我們怎麽出來的?”

    白滄沒理她,一個人大步走在前麵。

    “你等等我。”

    公儀璿璣連忙跟上,又牽住了他的手,“你說,扶雁羽是不是找不到我們,又不敢驚動顧大善人,所以先回去了?”

    兩人原路回到客房前,卻發現扶雁羽並沒有回來。

    公儀璿璣在扶雁羽的屋子裏找了一圈,“扶雁羽?他人呢?該不會出事了吧?”

    “這顧宅裏,除了顧大善人,其他都是凡人。”

    “那就好。”公儀璿璣拍拍胸口,剛放下心來,又一驚一乍道,“那他該不會是遇上鬼了吧?那可怎麽辦啊?”

    白滄坐在椅子上,一點也不擔心,“要是真遇上了鬼,那這話應該鬼來說。”

    扶雁羽好歹是個化神期的修為,要是他遇上了鬼,一劍就能給人家劈散了,鬼見了他都愁。

    兩人等了一會兒之後,扶雁羽回來了,不過是被老劉送回來的。

    他一身狼狽,活像在泥巴地裏滾了一遭,看見公儀璿璣和白滄的時候有些尷尬。

    “你去哪了?”公儀璿璣一眼看到他身後的老劉,將扶雁羽拉進屋子,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麽跟著跟著不見了,害我們擔心死了,你身上這啥味兒?”

    扶雁羽朝後看了一眼,“等會再說。”

    老劉站在外麵沒有進來,“請幾位客人夜間不要出門,否則下次便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老劉說完這一句之後,也沒管他們是什麽反應,轉身就走了。

    公儀璿璣關上門,指了指扶雁羽,“你這是咋回事?下河摸魚去了?”

    “說來話長。”扶雁羽拿出幹淨的衣裳,轉到屏風後頭,“我明明是跟在璿璣後頭的,可不知怎的,走著走著就跟丟了。”

    扶雁羽悉悉索索的換衣裳,“我剛打算喊你們,卻發現了老劉,他就像似憑空出現的,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所以我就跟在了他的後麵,打算看看他去做什麽?”

    “可霧氣太大,老劉的身影眨眼就消失了,我心裏一急,便一腳踩空,掉進了一個地道,那地道裏黑漆漆的,我什麽都沒看清,便被老劉發現了,最後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了。”

    扶雁羽換了一身衣裳出來,“那地道裏也不知道有什麽,臭得很,我覺得我們等到明天還可以去查一查。”

    公儀璿璣捏起鼻子,覺得這味道和第一次見顧大善人時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

    扶雁羽抬起手聞了聞,“怎麽了?我身上還有味道嗎?”

    他滾進地道,又被老劉救出來時,便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以為換了一身衣裳就沒有了。

    “是不是很難聞?要不我去打水洗洗?”

    公儀璿璣控製不住幹嘔了一下,“你去洗吧,我回房了。”

    白滄還坐在椅子上不動,扶雁羽身上的臭味好像一點也沒有影響他,直到公儀璿璣走了,他才起身。

    公儀璿璣進到自己的房裏,把乾坤袋裏的夜明珠都拿了出來,屋子裏頓時亮如白晝,可她還是沒什麽安全感。

    外麵漆黑的夜色,以及濃鬱的霧氣,都會讓她想起陰森的池塘,和假山邊那個詭異的孩子。

    白滄從門口經過,正要回房。

    “衛滄。”公儀璿璣急忙叫住他。

    白滄停步,轉頭看向她。

    公儀璿璣扭捏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

    白滄見她不說話,隻當她哪根筋又搭錯了,提步準備走。

    “站住!”公儀璿璣又喊了一聲。

    白滄深吸一口氣,口氣有些不耐煩了,“你又怎麽了?”

    公儀璿璣攪了攪手指,“我我害怕。”

    白滄停頓了一下,然後走進她的房裏,關上了門。

    公儀璿璣頓時就有些慌了,“你你幹嘛?”

    白滄冷漠的掃了她一眼,如同在看一個傻子。

    他走到窗邊榻上坐下,然後閉上了眼睛,“去打坐。”

    “哦。”

    公儀璿璣回到自己床下,盤膝閉上眼,但卻覺得心裏怪怪的,遲遲無法閉上眼睛。

    她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看向對麵的白滄。

    不知道是不是年歲還小的原因,他的呼吸聲較一般男子清淺,要不是他就在她麵前,光憑聲音,她都感受不到他。

    他可長得真好看啊,怪不得左璿璣要將他擄上山,離開淩霄派的這段日子,他的麵貌好像長開了一些,五官越發顯得精致了,從前還有些男生女相,現在看起來卻是清俊到了極致,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巴,好像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怎麽看都好看。

    公儀璿璣看著他,就想起了仙界寢殿前的那顆南鳶,每到起風的時候,南鳶便會撒下細小花瓣,猶如下了一場淺藍色的雨,美得不可方物。

    “璿璣,擦擦你的口水。”輪回之力都快沒眼看了。

    “哦。”公儀璿璣抹了一把嘴,卻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液體,“你胡說,我什麽時候流口水了?”

    白滄已經睜開了眼睛,“你想出去打坐?”

    “不,我不想。”公儀璿璣急忙閉上眼睛,漸漸入定。

    白滄看著公儀璿璣,輕扯了一下嘴角,然後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顧宅中的霧氣已經散去了,天空清朗,連風也是和煦的,一點也看不出昨夜的陰森恐怖的痕跡。

    扶雁羽剛要敲公儀璿璣的門,白滄就拉開了門。

    扶雁羽一臉震驚,“你怎麽在這裏?”

    他左右看了看,“沒走錯啊,這是璿璣的房間,你昨晚在璿璣的房間裏睡的?!”

    扶雁羽睜大了眼,好似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白滄冷漠的看著他。

    公儀璿璣打著哈欠出來,看到門口的白滄和扶雁羽,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昨晚上就是我很害怕,所以讓他來陪我。”

    扶雁羽看了看公儀璿璣,又看了看白滄,他咽了咽口水,艱難道,“那個璿璣啊,衛道友年歲還小,你需得節製啊。”

    公儀璿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