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她變成了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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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小貓毛色雜亂,生得有些醜,兩隻眼睛也長得不一樣,明明身在這無人的棲鳳山中,卻像似有人豢養,肥嘟嘟的。
它挨在公儀璿璣腳邊,小聲叫著,似乎也怕極了外麵的黑色火焰。
“看樣子是一隻普通的貓,怎麽會在這裏?”
小貓無法回答她,隻是微弱的叫著。
公儀璿璣將它抱起來,剛入手她便愣住了。
這輕飄飄的感覺
這是一隻貓的靈魂!
小貓已死去多時,但不知為何肉身已經消散,靈魂卻是不滅,一隻停留在這棲鳳山中,活到了現在。
小貓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它貓在公儀璿璣的臂彎中,軟軟的撒著嬌。
“輪回之力,這棲鳳山中處處透露著古怪,你能不能看到什麽?”
一隻不依靠怨氣便化作的厲鬼也就罷了,就連一隻普通的小貓,也憑借著靈魂活到了現在,於它身前看著,沒有任何變化。
若隻用肉眼相看,都會以為這隻是一隻普通的小貓。
輪回之力道“自從上次來這裏,看到半空中的鬼氣漩渦,我就知道這裏不尋常,但上次你來去匆忙,我沒有仔細看過,所以心中也僅是懷疑。”
“你懷疑什麽?”
輪回之力搖頭,“現在不是懷疑了,而是肯定。”
“璿璣你看。”輪回之力把公儀璿璣的視野調向半空。
黑色漩渦在空中不停的翻攪,黑色火焰從漩渦中分離,砸到勾尋的結界之上。
而那個厲鬼,自從身形化作鬼氣,遁入漩渦後,便再沒有出來。
公儀璿璣看了一會兒,“輪回之力,你讓我在看什麽?”
輪回之力道“厲鬼無形,但這些鬼氣化作的火焰卻是有形的,若它不是依靠鬼氣形成,而是依靠靈氣形成,你能看出什麽?”
不待公儀璿璣回答,它又沉重說道,“這隻不是厲鬼,而是半仙。”
“半仙?!”公儀璿璣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
輪回之力也不奇怪,“仙界沒有半仙,半仙在修真界也極其罕見,所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你看這隻厲鬼,他的身形能自由化形,遁入虛無,若他沒有死,想必修為已到大乘,半步飛升,不是半仙是什麽?”
公儀璿璣不解,“既然他生前已是大乘境界,為什麽不飛升成仙?難道生了心魔隕落了?”
不過,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如果他是生了心魔,那他應該入魔了,而不是死後化鬼。”
輪回之力說不知道,“這半仙執念頗深,若不能化解他的執念,璿璣,你殺不死他的。”
勾尋見公儀璿璣站著沒動,出聲喊道,“玄機!”
結界中的人齊齊看向她。
“勾尋師兄,玄機小師弟手上有傘呢,他興許是懶得和我們擠,隨他去吧!”
王丁剛說出口,就遭受了勾尋的冷眼,霎時不敢說話了。
勾尋冷冷的說道,“管好你的嘴,否則我現在就將你扔出去。”
威脅了一幹人等之後,勾尋又看向撐傘的公儀璿璣,語氣都軟了三分,“玄機,別讓我再說第三遍,過來。”
公儀璿璣抱著小貓,走入勾尋的結界中。
眾位弟子看著公儀璿璣抱了一隻貓進來,臉色都不太好,本想出聲諷刺,但顧及到勾尋的態度,大家都沒敢說話。
公儀璿璣收了傘,瞥見眾人的臉色時,好脾氣的笑笑,“各位師兄傷得怎麽樣?我這裏有藥,你們要嗎?”
公儀璿璣將自己的藥都拿出來,攤在大家麵前。
眾人看向勾尋,無聲詢問意見。
勾尋點了頭,受傷的弟子才自行取了藥,互相用了起來。
王丁打開一瓶聞了一下,臉色奇怪,“這些都是上好的藥材製作的。”
公儀璿璣還沒察覺到不對,其他人看她的目光則古怪了起來。
“怎麽了?”
勾尋接過王丁手中的藥看了一眼,望向公儀璿璣的目光也帶了幾分探究。
“這些都是上好的靈藥,也不是玄元宗分發給弟子的,玄機,你哪來的這些藥?”
公儀璿璣表情僵住。
糟了,忘了這茬了!
她看到這些人受傷,雖不能暴露修為,但幾個藥她還是給得起的,便也沒想那麽多。
但她身上帶著的都是上好的靈藥,哪裏是一個外門弟子用得起的?
公儀璿璣換上一副可憐的表情,“勾尋師兄,你是在懷疑我嗎?”
她低下頭,隻把一麵側臉露出來,看起來更顯無辜,“我膽子小,便將所有的積蓄都換成了靈藥,想著若是出了事,能夠用上,你們若是不想用,便還回來。”
公儀璿璣的目光不看勾尋,“師兄是在懷疑什麽呢?懷疑我偷的搶的嗎?”
勾尋心裏有些難受,也顧不得問靈藥的事了,“玄機,我並非那個意思,靈藥的事我不問了。”
“可是勾尋師兄,就憑玄機那點積蓄,如何買得起這麽多”
王丁還要再說,便被一個人的聲音打斷了——
“我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家的靈藥你用了,現在又來問七問八的,有你這樣的嗎?你要是懷疑他的藥裏下了毒,你把藥還給他好了!”
公儀璿璣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抬眸看了過去。
嘿,還真是一個熟麵孔。
王丁一見出聲懟他的人更是來氣,他和玄機,隻是他單方麵和他不對付,而他和林四,是見麵就掐的那種死敵。
“林四,你什麽意思?玄機他的藥來路不明,我多問幾句怎麽了?我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林四抱臂走過來,他身上已經用了靈藥,冰冰涼涼的,上完藥傷口就不痛了。
他將還剩半瓶的藥扔給同門,斜睨著王丁,“說的好聽,你這麽擔心我們的安全,剛開始打厲鬼的時候,怎麽不衝在最前麵?”
王丁氣得臉色發青。
林四繼續說道,“再說了,在場的不少人已經用了藥,若是有事早就發生了,我勸你少危言聳聽,盡快想辦法解決掉厲鬼才是要緊。”
王丁憋了一肚子的氣,“林四!你平日裏喜歡和我過不去也就算了,現在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我為了大家的安危著想有錯嗎?你知道這上好的靈藥值多少錢嗎?怕是你這輩子都沒見過的靈石,他玄機能買得起嗎?”
公儀璿璣抱著小貓,弱弱的覷向勾尋的臉色。
好家夥,已經黑成了鍋底,王丁這人一點都不會看眼色,活到現在也是個奇跡。
林四一點沒在怕的,“你若是不想用這靈藥,那我勸你趕緊扔了!你何止是和我過不去?你不也和玄機過不去嗎?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就是嫉妒勾尋師兄重視他嗎?勾尋師兄都說了不過問,還要你說什麽?”
這下,王丁慌了神,也不和林四吵了,直接去看勾尋,“勾尋師兄,我沒有,你別聽林四胡說。”
勾尋沉著的臉就沒有放晴過,“你倆這麽閑?”
勾尋點了三個人,讓他們打坐養傷,將王丁和林四趕去支撐結界了。
林四和王丁互相看不順眼,又不得不麵對麵的抬手放出靈力。
也不知他們這個姿勢會維持多久?剛剛才吵過架,現在互相看著對方的臉很倒胃口吧?
公儀璿璣捂住笑了一下,擼了一下小貓的腦袋。
“玄機。”勾尋走到公儀璿璣身邊,“哪來的貓?”
“棲鳳山裏撿的。”公儀璿璣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初見小貓的位置,然後將小貓遞給勾尋,“勾尋師兄,你看看這隻小貓。”
勾尋不解其意,將小貓接過來,輕飄飄的重量讓他也愣住了。
“魂體?”
公儀璿璣點點頭,不動聲色的提示,“這棲鳳山奇怪得很,照理說有這樣一隻厲鬼,棲鳳山早已成為人間地獄了,可我上次過來,這裏鳥語花香,倒像座仙山,就連一隻普通的貓,都能維持靈魂不滅。”
勾尋眉頭緊皺,抬頭向半空中的黑色漩渦看去。
“玄機,你放心,我會把你帶回去的。”勾尋衝她點頭,“你先休息吧。”
“好。”
小貓似乎不喜歡勾尋,在他懷中不過待了半刻,就跳回了公儀璿璣手裏,她在小貓背上撫了撫,抱著它席地坐下。
公儀璿璣選了一個遠離眾人的位置,靠坐在一棵樹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剛開始,公儀璿璣還想著棲鳳山的事,漸漸的,她好像是睡著了,意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模糊的。
她聽見了許多人說話的聲音,個個都是大嗓門,吵得她腦仁疼。
林四和王丁又吵起來了嗎?
公儀璿璣睜開眼睛,發現她的視線矮了很多,稍微一低頭就是地麵,而且她的四肢好像趴在地上,肚子都能感受到地麵的涼意。
她震驚了!
“輪回之力,輪回之力!我這是怎麽了?”
“我怎麽一下子變成小矮人了?”
輪回之力沒有回答她,她也感受不到輪回之力的存在,公儀璿璣嚇得腦中一下子清明了。
她的視野中有許多的人影,但個個都不是人類,而是一些頭上生著角,屁股上長著尾巴的小妖。
他們圍在一起,正在修建類似人類居住的房子,七嘴八舌的,一片吵吵嚷嚷的,比村口的大媽們還要熱鬧。
而她,這個貼在地麵上的東西,既不是小妖,也不是人,而是一隻普通的貓。
她變成了一隻貓!
公儀璿璣持續震驚。
“老大,山下來人了,是一個背著琴的漂亮公子哥帶著四個仆人。”一個頭上長著犀牛角的大眼妖怪跑入大堂。
公儀璿璣的身子便不受控製的跟了進去,她跑到大堂中間的虎座前,跳入一個懷中。
虎座上坐著一名紅衣女子,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素顏清秀,發髻卻淩亂得很。
雖然她沒有露出妖怪的樣子,但公儀璿璣聞得見她身上的妖氣。
是個剛成年的大妖。
公儀璿璣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但能看見自己的爪子,毛色雜亂,看著有些眼熟。
而且這具貓的身體不由她控製,自己就好像是寄宿在它的身體上的,隻不過貓經曆的事情,自己也同意經曆了一遍而已。
女子把她抱在懷中,手擼著她身上的毛,瞥了犀牛妖一眼,又看了一眼外麵的幾十個小妖,“快吃午飯了,你們等著,我一個人去。”
她清朗的聲線區別於一般的女妖,有一種幹練的爽朗。
女妖提起一旁的大刀,就衝了出去。
山下的小路上一行人慢慢的走著,為首的是一位琴師,他肩背古琴,一舉一動間飄逸出塵,那身白衣更是纖塵不染。
公儀璿璣還沒看清他的臉,但依據女妖快要流口水的表情,她估計這位白衣的琴師應該長得很好看。
女妖直直的衝到了琴師的麵前,紅衣在身後獵獵飛揚,驕傲似火。
公儀璿璣看著琴師的臉,劍眉星目,兩點寒星,一張薄唇又鋒利又性感,果然好看得緊。
也難怪女妖會流口水。
女妖的速度太快,一看就不是凡人,琴師身後的仆人大叫道,“保護公子!”
四個仆人抽出了兵刃,但他們哪裏是女妖的對手?
女妖大刀一揮,就將幾個人打飛了出去,“今日就不要你們的銀子了,這個男人我要了!”
女妖一手夾著貓形公儀璿璣,一邊不由分說的擄了琴師上山。
公儀璿璣側眸,看見了琴師無悲無喜的臉。
他很平靜。
公儀璿璣心生疑竇。
大堂裏麵,琴師靜坐不動,也不說話。
他從進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一個時辰過去了,就連山上的一眾妖怪也沒能讓他臉色變化一下。
貓形公儀璿璣從門口滾進來,琴師總算側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異色。
守著琴師的犀牛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連忙同琴師解釋,“這是我們老大養的貓,叫老虎,是有些難看,琴師要是不喜歡,我把它抱出去。”
犀牛妖說著,就要來將貓形公儀璿璣抱出去。
琴師抬手阻止了犀牛妖的行為,朝著貓形公儀璿璣伸出了手。
貓形公儀璿璣一扭一扭的向他走過去,然後順著他的手爬上了他的膝頭,對著他叫喚了一聲。
貓形公儀璿璣髒兮兮的腳踩髒了琴師的白衣,他沒有介意,低頭摸了摸她的腦袋。
犀牛妖一臉鬱悶,抓了一把自己的獨角,嘟囔著,“這人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連貓都獻殷勤。”
貓形公儀璿璣從琴師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映,胖胖的身軀和顏色混雜的貓毛。
果然是自己撿到的那隻小貓。
但那隻小貓已經死了,自己看到的,是它給自己看的回憶嗎?
公儀璿璣想到上次進棲鳳山看到了遺址,那這裏應該就是多年前的棲鳳山了。
琴師在棲鳳山的第十個黃昏,貓形公儀璿璣也知道了這山上的大概情況。
為首的女妖是他們的老大,叫元寶,繼承的是她老爹的位置,繼續庇護這棲鳳山上的一群小妖。
她下山了一趟回來,便突發奇想,要建造人類的屋子,用來生活,現在已經修建得差不多了。
棲鳳山下是一條大道,來往兩地的人都要從這條路上經過,而他們幹的就是搶劫路人的生意,並不害人性命。
但他們也不是什麽人都搶,他們隻搶那些有錢的大老爺,若是遇上生活困苦的,女妖放走他們之前,還會倒貼上幾個錢。
而搶來的那些錢,他們便會拿來購買生肉和新鮮的屍體,用以生存。
棲鳳山偶爾會來一些捉妖師討伐,但無一例外都被他們打了回去,久而久之,來棲鳳山的捉妖師便少了。
女妖趴在窗沿上,笑看著琴師,“我給你講個笑話好不好?”
琴師靜坐在窗邊,目光放在窗外,沒有看她。
女妖說起笑話,“學堂裏的學生不聽話,教書先生很生氣,先生罵學生道,你們真是一群豬!你猜學生怎麽回答?”
琴師沒反應,女妖自說自話,“學生道,那先生您就是養豬專業戶。哈哈哈——太好笑了!”
女妖笑了一會兒,琴師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她,更別說笑容了。
“不好笑啊?那我再講一個。”女妖也不氣餒,“蜈蚣被蛇咬了,為防止毒液擴散必須截止,蜈蚣心想,幸虧我腿多,大夫安慰他說,兄弟,你想開點,以後你就是蚯蚓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怎麽不笑?還是不好笑嗎?”女妖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這些都是我在山下聽來的,我以為你們人會很喜歡。”
女妖安靜了一會兒,一把抓住琴師的手腕,大大咧咧的說道,“你喜不喜歡聽戲?我讓他們給你唱戲好不好?”
琴師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使勁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站起身,利落的將窗戶關了,還落了鎖,動作一氣嗬成。
女妖在窗外站了一會兒,歎氣道,“那你好好休息。”
又過了半月,犀牛妖要娶山下村子裏的荷花姑娘了,據說是上次他給的錢治好了荷花爹的腿,她無以為報,便決定以身相許。
但貓形公儀璿璣知道,犀牛妖經常偷偷下山,給荷花姑娘送錢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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