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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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與正在大殿之中,品嚐著公儀璿璣早晨給他準備的靈食。
他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就算用了法器保存,但靈食還是冷了,吃著不如早上的香醇。
他口中‘嘖’了一聲,抬眸望向窗外的夜色,月亮正在爬向樹梢,他的弟子還沒回來。
心情莫名就有些不爽,他剛要從高座上起身,突然察覺到了空中一絲異樣的波動。
辛與朝波動的方向看去,眉頭慢慢鎖了起來。
他正要喊鴻坤進來問問,就見鴻坤驚慌的跑了進來。
“師、師尊!”
“何事慌慌張張的?”他瞧著這些第九峰的弟子就礙眼,整天嘰嘰喳喳的,後來下了死令,他們才安靜了些,沒想到鴻坤這個大師兄,也穩重不了幾日。
鴻坤大驚失色的說道:“宗、宗主出關了!”
辛與猛的從高座上起身,“他去哪了?”
他,自然是問的宗主。
鴻坤道:“聽弟子們說是往第二峰去了。”
鴻坤話音剛落,辛與已經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鴻坤愣了愣,如果他剛才沒眼花的話,師尊
師尊的影子中拖著一絲黑色的氣息。
“不會的。”鴻坤晃了晃腦袋。
如今玄元宗已經亂成了一團,高階魔物人麵重魔剛被眾人合力擊殺,第二峰就冒出了滔天的魔氣,幾乎覆蓋了整個第二峰。
各大仙門的掌門長老就在玄元宗之中,一同見證了玄元宗這場騷亂。
即便是身為第九峰大師兄的鴻坤,也對玄元宗的未來產生了一絲迷茫。
辛與直奔第二峰,他心中焦急,這時候恨不得自己化成一道光,立時出現在公儀璿璣麵前。
他忘了,他怎麽能忘了還有一個閉關的螻蟻呢?
這一段路在辛與眼中尤其漫長,他以為自己用了很久,實際上也隻是一眨眼的時間。
當他出現在第二峰禁地之處的時候,剩下的是一地昏迷不醒的第二峰弟子,以及背著手的宗主。
還有赤霄暗麟甲粉碎殆盡的屍體,如同小山一樣堆在一邊,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公儀璿璣不知所蹤。
雖然現在並無大多打鬥的痕跡,但每一處無不在展示之前的慘烈。
辛與的手抖了一下。
宗主察覺到來人,回頭看了辛與一眼,“辛與,你來了。”
辛與沒理他,他徑直在地上巡視一圈。
沒有,沒有看見她。
但在禁地邊緣,他倒是看見了她隨身帶著的乾坤袋。
宗主甩掉手中沾染的赤霄暗麟甲的血跡,他嫌棄的皺眉,絲毫沒有發現辛與的異常,“玄元宗混進了一隻小老鼠,將玄元宗千年來的基業幾乎毀於一旦,昊然和老裘都沒有發現,當真是越老越沒用了!”
辛與走過去,撿起了乾坤袋。
乾坤袋上有血,是她的氣息,帶著不知名的花香,和香甜馥鬱的味道。
辛與捏著那隻乾坤袋,手背上青筋暴起,“她人呢?”
“嗬,被我殺了,她那隻妖獸還想護主,被我一同攪碎了,既然主仆情深,那便死了也混作一團”
話沒說完,辛與已逼近宗主身前,伸手鎖向他的喉嚨。
宗主腳尖輕點,人就飄出幾丈遠,“辛與,你幹什麽?!”
辛與再次逼近,聲音裏一絲溫度也沒有,“殺了你。”
宗主看見了他手中攥著的乾坤袋,驚愕問道:“那個會變樣貌的女修是你的人?!”
短短一瞬,兩人已經來回過了幾百招,還醒著的弟子,隻能看見空中不時閃過的強光,連人影都看不見。
他們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繼玄元宗變成魔窟起,辛與長老也背叛了宗主。
辛與和宗主打了沒多久,各大仙門的人就帶人攻上了第二峰。
各大仙門練手,玄元宗再多的大能也不是對手。
再說,此事本就是玄元宗對不起仙門在前,許多弟子都已經對其他仙門投了降,爭取一個寬大處理,畢竟宗主所做之事,他們這些底層弟子毫不知情。
南宮宣和任星和帶頭,還抓了落雷派掌門江弘毅,江弘毅受了重刑,已經將玄元宗宗主要他所做的事都一一交代了。
玄元宗上下,甚至所有仙門,不出一日便會知道玄元宗宗主耽於長生,提純魔氣為已所用,將整個玄元宗弄得烏煙瘴氣,已經背叛了仙門。
南宮宣將江弘毅推到眾人眼前。
江弘毅看不見人,但他能察覺到周圍的人很多,各大仙門的人都來了。
江弘毅的眼傷雖用靈力控製了,但白滄製造出傷口一直不見好,此時情緒激動之下,已經流出了血淚。
“都是玄元宗宗主逼我做的!”
“幾十年前,落雷派因為地理位置和仙門資源的原因,就已經沒落了,我求到宗主門下,求他幫幫落雷派,我們願意成為玄元宗的附屬門派。”
“當時,宗主給了我很多靈石和靈植,還有一些天材地寶和法器,的確給落雷派帶來了很大的幫助,宗主說,他隻是出於仙門互相幫扶的情誼,並不需要落雷派成為玄元宗的附屬門派。”
“我很感激宗主,這些年也聽從宗主吩咐,為他做了很多事情,江西左家滅門,就是宗主吩咐我做的!”
眾人聽到這裏一片嘩然,紛紛朝淩霄派的任星和看去。
當時左家滅門的現場,誰見都要說一聲慘絕人寰,大家都以為是魔族做的,沒想到竟是玄元宗宗主!
左家滅門之後,是任星和收養了左家的孤女,隻是今年聽說她在淩霄派受了委屈,已經離開了師門,雲遊四海去了。
也不知左家孤女要是在場,聽到後會作何感想?
“滿口胡言!”宗主看到江弘毅麵色大變,他質問人群後被五花大綁的昊然長老,“昊然!我不是讓你把江弘毅處理了嗎?他為何還活著?!”
昊然狼狽的低著頭,他的發髻散了,嘴角也有血跡,作為長老的威嚴蕩然無存。
昊然的確是打算先將江弘毅送出玄元宗後,然後再找個地方處置了,誰知南宮宣點名要和他一起去棲鳳山。
他不能親自送江弘毅上路,就吩咐了幾個親信,但南宮宣早已埋伏在了路上,殺人奪人,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江弘毅就到了他們手中。
江弘毅原本還忍著不說,當知道宗主已經打算殺人滅口的時候,就將他所知曉的全盤道出,連證據都交給了南宮宣,隻求各大仙門能饒他一命。
江弘毅怕大家不信他的,他又說道:“可漸漸地,宗主便不再滿足於鏟除異己,他甚至逼迫我讓整個落雷派的弟子都入魔,就像對待雲中子那樣,他說我若不從,就殺了我。”
江弘毅把宗主給他的那本拿在手中,“這就是宗主交給我的,我按照上麵的方法,先是以以魔物血肉為引,後又以人體入魔,皆沒有作用,後來便按照宗主所說的,提純魔氣,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江弘毅痛哭流涕,“我做的這一切,都是被逼的!我也很後悔,落雷派沒了,我江某人愧對師祖,愧對所有落雷派的弟子!”
南宮宣對宗主說道:“落雷派掌門已將你犯下的罪孽一一交代了,宗主還不束手就擒?”
宗主冷笑,“就憑你們,也想擒住我?”
當世大乘境界的修士,隻有他一人,就算五大仙門的掌門一起上,也別想傷他分毫。
倒是——
宗主瞟了人群外的辛與一眼,這個人的修為深不可測,而且用的並不是玄元宗的功法。
除了那張臉,眼前這個辛與沒有一點讓他熟悉的地方。
宗主思及那個撕破禁製的女修,她用的是第二峰一個尋常弟子的臉,她都能隨意變幻樣貌,那辛與
宗主手指向辛與,“你不是辛與,你是誰?你為何來我玄元宗?製造這一切的人是不是你?!”
南宮宣動作微頓,轉瞬笑開了,“宗主,死到臨頭怎麽還胡亂攀咬呢?上第二峰之前,我們都看見了,辛與長老棄暗投明,和我們一同搗毀你的陰謀,有將功補過的功勞,日後仙門之中,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倒是宗主你,五大仙門受審之後,才會決定你的死法。”
“既然宗主不願投降,那就——”南宮宣抬起的手又放下,“上!”
各大仙門之人蜂擁而上,南宮宣趁機攔住辛與。
辛與冷漠的眼神掃視過來,渾身的魔氣幾乎壓製不住,“你想攔我?”
南宮宣在他的眼神逼視下,有如刀刮一般的疼,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開口,“玄元宗宗主現在留著還有用,您要是現在就殺了他,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辛與神色淡淡,語氣卻更冷,“他必須死。”
“我知道。”上第二峰時,上麵發生的事情,南宮宣都聽說了,“我答應你,等玄元宗的事情解決,我就將宗主交於你處理,決不食言!大人,我們合作這麽久,隻要是您吩咐的事,我沒有一件是不曾辦到的,這一次,我魔族成敗在此一舉,求大人垂憐。”
南宮宣低眸,看見辛與手中緊緊握著的那個乾坤袋,這麽久了,他一直沒有放開。
南宮宣試探說道:“雲浪島的聚魂燈我帶了,我現在就去搜集她的殘魂?”
良久,辛與才輕微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離開了。
玄元宗宗主的修為雖已步入大乘,但這幾十年來他的修為已到瓶頸,無法再上升半分,此時被眾人圍剿,靈力在體內嗜虐,竟隱隱有了走火入魔的趨勢。
宗主雙目通紅,眉間黑氣纏繞,明明是慘白的麵色,嘴唇卻殷紅如血。
南宮宣趁機加入戰局,眾人合力將宗主從空中打落。
宗主嘔出一口鮮血,原本還宛如四十多歲男子的臉,一刹之間便是溝壑叢生,徐徐老矣。
任星和丟出捆仙繩,集眾人之力將宗主牢牢捆住。
此戰,各大仙門元氣大傷,但好在抓住了罪魁禍首。
任星和調息片刻,朝南宮宣拱手,“少島主年輕有為,此戰少島主功不可沒。”
短短時日,南宮宣的變化的確是讓任星和驚訝。
南宮宣客套了兩句,就命人將宗主押往雲浪島。
雲浪島島主已經出關,正著手安排審理玄元宗宗主一事,此事事關重大,各大仙門也不能含糊,到時候,各大仙門會齊聚雲浪島,決定宗主的生死,以及推舉下一任仙門之首。
六蛋自從公儀璿璣上第二峰起,它便不在她身邊。
它近日已經破了殼,雞頭從殼中伸了出來,就剩一半的蛋殼還卡在幾條腿上,看起來像一個沒拉上來的褲衩。
公儀璿璣知道玄元宗大亂,是個好時機,她便命令六蛋去救水牢中的雲中子。
六蛋破了殼,便是繼承了敞鳥付鳥的一半力量,它先是在第九峰禁製外躲藏了一會兒,看見第九峰的弟子都下去殺人麵重魔去了,它才啄開了禁製,進入到了水牢之中。
雲中子泡在汙水之中,見到六蛋的那一刻有些吃驚,“敞鳥付鳥?”
玄元宗什麽時候有這個東西了?
六蛋歪了歪腦袋,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公儀璿璣說的話,它還是聽得懂的。
它運足了氣,然後對著雲中子噴火,將水中的雲中子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是惹了什麽仇家,現在要殺自己滅口。
然而六蛋的火隻是燒斷了鎖住他的鐵鏈,雲中子的人還是完好無損。
雲中子感受了一下得了自由的手腳,“你是來救我的?”
六蛋還不會說人言,也不跟雲中子廢話,將他一把從水中叼上來,然後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六蛋被一個成年男子壓得六條腿齊齊一彎,然後硬生生撐住了,這才往門口跑去。
等六蛋沿著原路出去的時候,它才發現第九峰幾乎沒人了。
那一定是發生了比人麵重魔更大的事!
六蛋想起了公儀璿璣交代的話,連忙馱著雲中子,飛向第二峰。
雲中子這才意會過來,“是璿璣那丫頭讓你來救我的嗎?”
‘璿璣’二字,六蛋還是聽得懂的,它點點頭,飛得更賣力了。
忽閃忽閃,就到了第二峰,然後恰好看到被沙壺拋出來的那團爛肉。
公儀璿璣就在其中!
公儀璿璣沒有死。
沙壺被玄元宗宗主一掌打穿背甲的時候,他用血肉將公儀璿璣團成了一團,然後借著被宗主撕扯成兩半的那一刻,把偽裝成一團爛肉的公儀璿璣扔了出去。
六蛋顧不上傷感沙壺的死亡,它扔下雲中子,急忙上前接住公儀璿璣。
六蛋焦急得嘰嘰喳喳,昏迷不醒的公儀璿璣無法回應它。
“我來。”雲中子連忙上前,將公儀璿璣從爛肉中扒了出來。
“璿璣!”
雲中子拍了拍公儀璿璣的臉,她沒有反應。
雲中子和六蛋躲在隱蔽之處,看見宗主殺了沙壺之後尤不痛快,非要將它撕成爛渣才肯罷休。
雲中子對六蛋說道:“此地不可就留,跟我來。”
雲中子一百多年前曾是玄元宗的長老,他對玄元宗的各條路一清二楚,甚至有很多內門弟子不知道的路,他也再清楚不過。
他讓六蛋背著公儀璿璣,自己在前麵開路,一路撿著人煙稀少的地方走,避開玄元宗的眾多耳目,離開了玄元宗。
雲中子帶著六蛋和公儀璿璣走到一處山坳,這才停下。
他按照記憶中的方向,繞到幾棵大樹後,又扒開齊人高的亂草,便露出一處山洞的入口來。
雲中子驚喜道:“快進去!”
山洞入口狹小,裏麵卻別有洞天,就像似從葫蘆口,進入到了葫蘆肚子裏。
這裏是雲中子從殘壁上得來了言心女君的劍法後,然後偷偷找的一處地方,雖離玄元宗不遠,但誰也不曾發現。
雲中子為了修煉潮汐劍法,曾在這裏度過了幾年的時光,因此洞中的牆壁上,處處都有劍痕。
雲中子熟門熟路的找到了油燈,然後用靈力點亮,他在水牢中泡得太久,靈力所剩無幾,光是點亮一盞油燈,就試了幾次才成功。
六蛋放下公儀璿璣,擔憂的望著他。
雲中子看懂了這個靈獸的眼神,他搖搖頭,“我沒事,現在主要是看璿璣怎麽樣了?”
雲中子伸手探了一下公儀璿璣的脈搏。
她才剛到化神,在大乘期的宗主手下根本走不過幾招,現在筋脈盡碎,五髒六腑盡毀,脈搏也是似有似無,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嘔血。
雲中子皺著眉,歎了一口氣。
六蛋一見雲中子這樣,便眼淚汪汪的,它雖然還不會說話,但心中所想,皆表現在臉上了。
雲中子將公儀璿璣挪到一個稍微平整一些的地麵上,然後雙手貼上公儀璿璣的肩頭,將自己所剩不多的靈力都渡給她。
雲中子道:“我隻能先穩住她體內四散的靈力,剩下的,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公儀璿璣昏迷不醒,腦中卻一直回想著沙壺臨死之前說的話。
沙壺背甲完全碎裂之後,他將公儀璿璣緊緊的摟在懷中,溫熱腥甜的血液流了她一身,將她也糊成了一個血人。
公儀璿璣被團團包裹住,看不見沙壺的樣子,卻能聽見他瀕死無力的聲音。
他說,衛滄是一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