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他一個瘸子,也想娶我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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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壺說,衛滄是一個魔氣純正的大魔,能撕開空間,自由出入魔界,地位甚至在魔界左護法闞生之上。
他還說,自己對不起她。
因為之前懼怕衛滄的威脅,所以便什麽也沒告訴她,現在自己要死了,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公儀璿璣周身疼痛難擋,沙壺的話聽在耳中,更是晴天霹靂。
難怪
難怪他小小的年紀,懂得卻比尋常修士要多得多,難怪他的修為深不可測,連她都無法探清他的底細。
能撕開空間,自由出入魔界。
有這個能力的,隻有魔尊。
難怪
難怪他之前說,他有仇要報,他隻能去仙界,才能報他的仇。
玄元宗宗主不是魔魂寄生的,他隻是一個追求長生的修士。
魔界左護法闞生也不是魔魂寄生的,他隻是和魔尊早早的聯係上了,現在在為他辦事而已。
衛滄,本就不是衛滄,他是魔尊白滄。
在她來到這個小境界中,成為左璿璣的那一刻起,白滄也成了衛滄。
可恨這麽久了,她竟沒有發現魔尊就在自己的身邊!
公儀璿璣想起,他們剛來這個小境界中的時候,白滄就捅過自己一劍,隻是因為他要跟她一起離開淩霄派。
他說助她飛升,其實也是想循著她飛升的路徑回到仙界,然後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她想起,他們離開淩霄派在青鬆鎮遇見赤霄暗麟甲的時候,他輕易的就認出了這種魔界所生的妖獸。
她想起,他們到了淩霄派的思過崖,他用的進階的轉生陣法,也是這個小境界中沒有的,後來在金花娘娘那裏又用了一次。
她還想起,他們在天狼山莊的時候,她感受到了魔氣波動,可當她趕到地方的時候,明明隻有一個他在那裏。
可恨她愚笨至此,竟然從未懷疑過他!
再後來,就更多了。
試劍大會上,他輕易而舉的贏過眾人,為了不暴露身份,故意在第三名棄賽;顧大善人在他麵前,也是一招落敗;他畫的那些符篆,能輕易製住那些被灌注了魔氣的落雷派弟子;她循著魔氣找到江弘毅密室的時候,走出來的卻是他
林林種種,皆是指向衛滄就是魔尊的證據。
其實衛滄也談不上欺騙她,他不知她是那個想殺他的仙子,若是知道,他恐怕早就先殺了她了。
他不是說要回仙界報仇嗎?
可她
沒有親眼證實的事,公儀璿璣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
她的這些懷疑,會不會是他從來不願告知她來曆,所以是她胡思亂想呢?會不會是巧合呢?
沙壺說的話會不會是他看錯了呢?會不會是誤會呢?
公儀璿璣昏睡了很久,才睜開了眼睛。
守在她身邊的雲中子,這才狠狠的鬆了一口氣,“臭丫頭,嚇死我了,我以為你醒不來了呢。”
六蛋見公儀璿璣,高興的撲進她的懷中,搖晃著腦袋撒嬌,嘰嘰的叫。
雲中子看向公儀璿璣的臉,這才發現她的眼神裏少了以往的樂觀自信,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璿璣?”雲中子有些擔憂,“赤霄暗麟甲的事,我很抱歉我來得太遲了,沒能救下他。”
六蛋從她懷中抬起頭,也一同擔憂的看著公儀璿璣。
“是我的錯。”公儀璿璣坐起身,摸了摸六蛋的雞腦袋,“有紙筆嗎?”
話剛說完,她嘴角便溢出一口血,人也搖搖欲墜。
幻顏珠失去了靈力的維持,她早就恢複了左璿璣的樣貌,此時她麵如金紙,青絲散落滿肩,唯餘嘴角一點殷紅。
公儀璿璣的乾坤袋丟了,六蛋自然是沒有的。
雲中子從自己寒慚的乾坤袋中摸出紙筆,又不放心的說:“璿璣,你要寫什麽,我來幫你,以你如今的狀況,不能再耗費心力了。”
公儀璿璣搖搖頭,擦掉嘴邊血跡,然後接過紙筆,頓了片刻後,在紙上畫出了衛滄的肖像。
雲中子和六蛋都認識紙上的這個人。
六蛋歪了歪腦袋,嘰嘰的詢問了兩聲。
雲中子道:“璿璣,你要去找他嗎?我認識他,你不用特地畫給我看。”
公儀璿璣又搖搖頭,“我還活著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等我好些了,我會離開這裏。”
為了隱匿蹤跡,連沙壺的屍骨也不能收斂,無論是各大仙門的人處置了沙壺的屍骨,還是衛滄來玄元宗收斂,她都不能去。
全當她死了吧。
公儀璿璣在洞中住了下來,她要吸收天地靈氣,修複筋脈,但破碎的內髒卻無法複原,時不時還要吐血。
輪回之力很擔心她,不知道她這具身體還能堅持多久。
公儀璿璣卻說自己心裏有數。
輪回之力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在衛滄的事上,便沒有多言。
雲中子在洞口外坐了三日,這三日,公儀璿璣一直待在洞中,一句話都沒有對他和六蛋說。
雲中子心中放不下公儀璿璣的狀況,他決定冒險出去一趟。
他交代六蛋,“我離開幾日,你好好照顧璿璣,等著我回來。”
六蛋嘰嘰叫著回應他。
雲中子走了出去,又回身將洞口掩藏好,確定誰都不能發現這個地方之後,他才離開了。
雲中子先去了鳳城,他形象邋遢,往人多的角落裏一鑽,誰也發現不了他的真實身份。
當得知了近日玄元宗發生的大事之後,雲中子也很是吃了一驚。
據說玄元宗宗主天命已至,卻遲遲無法飛升,便向魔族尋求長生,百年間害了不少的門派,如今真相大白,被各大仙門合力擒住,玄元宗也從令人仰望的仙門之首落入塵埃。
現在人人提起玄元宗,少不得罵幾聲喪盡天良和晦氣。
這次,各大仙門為了玄元宗,可謂是元氣大傷,宗主已經被押送往雲浪島去了,一月後,各大仙門將匯聚雲浪島,商量怎麽處理玄元宗宗主的事。
變故發生得太快,他們這些尋常門派的修士都沒反應過來,就聽說宗主已經被擒住了,為首的是雲浪島的少島主南宮宣,和淩霄派掌門任星和,功勞,自然也是五大仙門的。
千年來,屬於玄元宗的時代,就此結束了。
但雲中子從救出公儀璿璣的時候,就知道此事與她脫不了幹係,至於她為什麽不願站出來,讓旁人都當她死了,那自有她的原因。
他這當師父的,也不好過問。
玄元宗倒了,宗主也成了階下囚,自然也無人想要抓他了。
雲中子打聽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途徑雲中客棧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人影在雲中客棧外鬼鬼祟祟的徘徊。
“幹什麽的?!”雲中子大喝一聲。
他的靈力雖然所剩無幾,但氣勢還是很能唬人的。
那人影嚇了一跳,遲遲的回過身來,“老人家,向您打聽個事,這雲中客棧裏住著的人去哪了?”
雲中子這下看清了,這人穿著的是天狼山莊的衣裳,他是天狼山莊的弟子。
雲中子背著手,“我便是這客棧裏住著的人,你找我有什麽事?”
那弟子愣了一愣,“老人家你說笑了,我要找的是一個女子,她就住在這裏。”
雲中子想了一想,女子,住在雲中客棧中,不就是璿璣嗎?
“咳咳、”雲中子清了清嗓子,“那個是我弟子,你找我弟子幹什麽?”
天狼山莊的弟子一聽,態度愈發恭敬起來,“在下奉我們少宗主之命,來送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拿來。”雲中子手一伸,“我先替她收下。”
弟子從懷中掏出來一個錦盒,錦盒雖是普通的盒子,但上麵鑲著寶石,還綁著紅布。
雲中子一看,心中便有一個不妙的預感。
雲中子接過錦盒,打開來一看,裏麵放著一麵天狼山莊少宗主的令牌。
令牌下壓著的是一紙婚書。
雲中子倒吸一口涼氣,將婚書打開來一看,一邊已經寫上了葉和宜的名字,和生庚八字,底下蓋了他葉和宜的私章。
而另一邊空著,就等公儀璿璣填上自己的名字和生庚八字了。
“荒唐!”雲中子大怒,將盒子一扣,摔了回去,“他葉和宜一個瘸子,也想娶我徒弟?!”
弟子慌忙捧住錦盒,尷尬道:“我們少主不是瘸子了,他能走了,假以時日,他便能修煉,繼承天狼山莊的大業。”
“我們少主說了,婚書一直作數,若是那位姑娘願意了,便在婚書上填上自己的名字,無論她在哪,我們少主都會不遠萬裏來接她。”
“我們少主還說了,若是那位姑娘在外行走不便,可以天狼山莊少夫人的名號自居,我們天狼山莊上下隻承認這一位少夫人,無人敢為難她。”
弟子說完,連忙又將錦盒奉上。
雲中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還是伸手接了,“我收了,不代表我答應了這門親事,我徒弟的事,她自己做主。”
弟子連忙道是,東西送出去了,回去也好交差了。
雲中子揮手,“行了,你走吧,這件事我會和我徒弟說的。”
雲中子帶著燙手的錦盒,又去了玄元宗。
玄元宗如今人走茶涼,不過幾日的光景,失去了人聲,玄元宗便顯得荒涼了許多。
沒了護山大陣,雲中子漫步上了山,一路上隻見到幾個仙門駐守的弟子,雲中子避開他們,直接到了十峰腳下。
雲中子看了片刻,最終走向了第二峰。
第二峰是他昔日好友昊然的領地,也是公儀璿璣受傷的地方。
赤霄暗麟甲正是死在這裏。
昊然也被一同押往雲浪島受審,第二峰無人,隻剩幾個打掃的弟子。
雲中子在禁地外麵看到了赤霄暗麟甲的屍體,它雖是魔界所生的妖物,但一生並未吃過人,身體純淨,即便是死了,血肉也沒有汙染周圍的花草徒弟,反而像座小山一樣埋首於地下,已經有藤蔓爬上了它的身軀,在上麵開出了花。
赤霄暗麟甲的背甲雖然碎了,但身軀依然是好物,也是因著玄元宗天翻地覆之變,這裏才沒有人涉足。
也許天長日久,等赤霄暗麟甲的身軀消耗殆盡,這裏會是一處洞天福地,滋養著萬物,又生出許多通靈的花草和小獸來。
雲中子取了片赤霄暗麟甲的甲片,然後悄無聲息的下了山,又回到了山洞。
他離開了幾日,山洞外還是那個樣子,見雲中子回來,六蛋嘰嘰叫著迎上來。
“璿璣她還在裏麵嗎?沒出來過?”
六蛋聽懂了,它睜著綠豆小眼,淚盈盈的搖了搖頭。
雲中子連忙進洞裏去,“璿璣?”
公儀璿璣正在打坐,聞言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麵上也有了血色,但雲中子還是一眼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璿璣你你在燃燒心頭血?!”
公儀璿璣為了維持這具身體的消耗,點燃了心頭血。
“璿璣,你為何這麽著急?我們尋些上好的靈藥,再養上個三年五載,你一定可以恢複如初的,燃燒心頭血後,你的修為便再無進益,一輩子就停留在化神了,這就意味著你永遠無法飛升,而且”
而且,心頭血燃燒殆盡的那天,便是她的死期。
公儀璿璣笑著搖頭,“我知道,可我沒有時間了。”
她沒說的是,她本就沒打算飛升,她如果不能阻止魔尊,那也不能讓魔尊通過她的飛升途徑回到仙界。
她要做的,就是在心頭血燃燒殆盡之前,殺了魔尊。
雲中子有些生氣,他將沙壺的碎片扔過去,“璿璣,你到底要幹什麽?!玄元宗宗主的事,隻是一個例外,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別人來處理,你一個女孩子,沒必要都自己扛著!人自私一些,活的會輕鬆一些。”
公儀璿璣苦笑了一下,撿起沙壺的甲片,她略低了頭,眉眼都隱在陰影下。
“我身後有無數人命,我沒辦法自私。”
雲中子道:“什麽意思?”
公儀璿璣卻沒有回答他了,她找了一根紅繩,穿過沙壺的甲片,然後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心頭血續上了她的筋脈,輪回之力幫她支撐著破碎五髒的負荷,她除了一動身體就疼痛不堪以外,沒有其他不適的地方。
公儀璿璣許久不說話,任憑雲中子怎麽問,她都不開口。
雲中子生了半天的氣,這才想起錦盒的事,他把錦盒拿出來,放在公儀璿璣手邊。
“這個是天狼山莊的弟子送來的,說他們少宗主想娶你來著,你是個什麽考慮?”
前日雲中子還覺得天狼山莊的那個瘸子配不上自己徒弟,現在看來,若是璿璣能夠嫁給葉和宜,那自然就能安穩下來了。
她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療,不用燃燒心頭血續脈,能夠安穩下來,不用顛沛流離,她能成為人人敬仰的少夫人。
將來還有可能成為天狼山莊的當家人。
這樣一想,雲中子就覺得葉和宜是個很好的道侶對象。
但顯然公儀璿璣不這樣想。
她打開錦盒,看都沒看那張婚書的內容一眼,就把那張紙撕了,“我不能和他結為道侶。”
至於葉和宜的令牌,她倒是老大不客氣的揣到了懷中,“到了天狼山莊的地界,應該能換一些靈石。”
雲中子氣得打噎。
這個徒弟是他偶然遇見的,從他教了她潮汐劍法之後,兩人相處的時候甚少,他對她不了解,勸不了她,也左右不了她的想法。
這個徒弟太神秘,明明他打聽過,淩霄派那個出走的左璿璣和她的形容和年齡對得上,她卻說自己姓公儀。
明明在外行走,她可以求助師門,可她卻好像和淩霄派已經斷絕來往,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向人求助。
而且她究竟想做什麽,雲中子也一概不知。
公儀璿璣又在洞中待了一段時日,等到手腳都能活動自如了,這才向雲中子提出離開。
雲中子在玄元宗待了半輩子,又用半輩子來逃離玄元宗,直到生命所剩無幾,卻發現他還是留念玄元宗的一切。
按照他的話來說,玄元宗如今倒了,皆是宗主之過,那些因此流落之外的弟子是無辜的。
如今玄元宗宗主都被抓了,也無人再下令追捕他,也無人威脅到他的生命了。
所以他想要回到玄元宗,重建玄元宗的門風,讓那些走投無路的玄元宗弟子,還有一個去路。
對於雲中子的決定,公儀璿璣沒有任何反駁,她現在終於明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
公儀璿璣略顯無情的說道:“你要是離開了這裏,本還可以享受大好河山,可若是你死在了玄元宗,我恐怕沒法給你收屍了。”
她說的是實話,這一去雲浪島,她可能會死在雲中子的前頭。
雲中子大笑著說:“就知道你這丫頭沒良心!放心,我會爭取多活一段日子的,說不定還能找到適合潮汐劍法的傳人,你還能多一個師弟或者師妹。”
師弟
衛滄就曾自稱她師弟,叫過她師姐。
公儀璿璣頓了片刻,又笑開了,“師父,我走了。”
這是她第二次叫師父,第一次是在水牢中,為自己不能立時救走他,而覺得無能為力,現在卻是分別,這一別,可能就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