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仔細地詢問了一些入城的細節。

    “多漂亮的小樹苗啊！”老人看著西爾萬稚嫩的臉龐感歎，“如果我能變成人的話，是不是也會……”旱樹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你不要死！”西爾萬撲上去，把自己那份水也全部倒在樹根上，“我把我的水都給你，你不要……”

    “沒用的，時間到了，我該走了……”

    說完，那棵枯樹化成灰消失在風中，使得這片土地變得更加冷清。

    柿子拉住抽泣不止的西爾萬，“我們也走吧。”

    按照旱樹所說，柿子和西爾萬在樹林的邊緣真的找到了那兩短一長的三塊帶血大岩石。

    老人說，這是道路的起點。隻要沿著這條路走，便會受到神明的庇佑。

    樹林裏的魔獸看不見、觸不到，更感知不到他們一絲一毫。

    這道“小徑”大概半米多寬，雖然狹窄，但是身材纖瘦的兩人想要度過也不是太難。不過，這條蜿蜒曲折的“小徑”顏色和普通土地的顏色十分相似，如果一不小心踏錯一步就再也回不到路上了。

    “柿子，我們……真的可以通過嗎？”西爾萬拽著柿子的衣袖。

    “當然沒問題了！”柿子哆嗦著雙腿，向身後的西爾萬故作輕鬆地笑笑。

    “你緊跟在我身後，千萬要小心，明白嗎？”

    “明白！”

    柿子深吸一口氣，抬腳便要踏出第一步。

    腳上似乎被什麽絆住。

    柿子低頭一看，小老虎死死地咬著柿子的褲腿，將她向反方向帶去。

    “你怎麽在這兒？”

    她有點抓狂，抱起小老虎往地上一放。

    “你怎麽又跟來了？”這次小老虎並沒有乖乖坐著，而是死死地抱在柿子的小腿上，不肯撒手。

    柿子用力踢開小老虎，“我不能帶你走，我也不是你的主人。你快走吧！”

    小老虎依舊死死地抱著柿子的腿。

    “柿子，我來抱它吧。”西爾萬不忍心見到小虎這副模樣，“我知道你是覺得前麵危險，可是你把它放在這裏，它沒準自己就跑進樹林裏去了。”

    柿子想了一下，把小老虎像創可貼似的從腿上“撕”下來，抱在懷裏。

    “真拿你沒辦法。”小老虎咧開嘴一樂，乖巧地偎在柿子懷裏。

    柿子嚇唬小老虎，“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就地喂了野獸。”

    小老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依然安靜乖巧地伏在柿子懷裏。

    柿子終於踏出了入林的第一步。

    直到胸腔被憋得生疼，她才意識到自己因為緊張，屏住呼吸不敢換氣。她仔細地辨認著腳下土地的顏色，小心翼翼地邁出每一步。

    西爾萬亦步亦趨地緊跟著柿子。

    這裏的樹全是死的，又厚又密的樹冠遮住了日光，整片樹林泛著一種黑色的詭異氣息。林中時不時傳出一兩聲古怪的啼叫聲，像是嬰兒的啼哭，又像是野鳥的嘶鳴。柿子的額頭一直不停地冒著汗。

    雖然旱樹說他們的聲音不會被聽見，但兩人不約而同地保持安靜。

    像過了一年之久，柿子停下來向後望去，依稀還可以見到入口處的光線。

    才走了這麽一點，柿子想。突然，她僵直了身體一動不能動。

    在她右前方大約五米的地方，有一隻野獸正向這邊移動。

    這隻野獸猴子般大小，眼中發著光，黑色的皮膚光禿無毛，腦門上正中心居然長了一隻與它腦袋一般大的角。它咧著長滿黃色尖牙的嘴，伏在地上一步一步向這邊爬過來。

    柿子能看見它嘴角黑紅色的口水。

    那是血。

    她額頭上的汗水流下來，浸濕了衣領。

    近了！不過兩米了！

    柿子緊緊握住西爾萬的手，一是害怕，再則也是在安撫他，千萬要忍耐。

    西爾萬也被那血腥氣駭著了。但他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強製自己冷靜下來。

    野獸徑直穿過了“小徑”……看也沒看柿子他們一眼。

    柿子輕輕地控製著呼吸。兩人對視一眼，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悅，這路真的可以隱身！既然如此，他們順利穿過覆魔嶺的幾率就大得多了。

    柿子雖然高興，依舊非常小心謹慎。萬一這怪物是個瞎子呢？在又經過六七隻大大小小“無視”他們的怪物之後，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雖然他們暫時安全了，但是同時也忍受著心理上的折磨。

    每一步落腳之前都需要仔細辨認，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最可怕的是，雖然林子裏的野獸看不見他們，但柿子卻對它們的所作所為看得一清二楚。各種各樣的怪獸在小徑旁撕咬打鬥。有一次，一隻被扯掉頭的烏鴉甚至差點撞上了柿子的腦袋。

    柿子和西爾萬提心吊膽，就像在貓群的縫隙中悄悄溜走的老鼠。

    四個小時過去了，柿子覺得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在這片森林裏見到的怪獸，竟然比她這幾個月來在荒原中見到的都多。

    每隻怪獸身上都帶著駭人的血腥氣。更有一次，那野獸就在柿子的眼前切下了一個精靈的腦袋！

    老天！她是做了什麽孽！她一個人類，穿越到這種鬼地方也就算了，現在為什麽還要她眼睜睜地看著這萬千怪獸現場行刑！

    而這些，也隻有在入夜完全分辨不了道路後，縮在這一小片地方休息時，她的腦子才敢這麽隨便地想一想。

    越往林子深處走，怪物越密集。柿子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閉過眼睛了，休息的時候她根本就沒辦法入睡。她雙眼通紅，抱著小虎的手臂也已經僵硬。

    這個時候，在廝殺的怪獸群中，她遠遠地看見了一個“人”。

    不，明明與人長的相似，全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莫名的古怪氣氛。

    這個“人”身長兩米有餘，手腳和身體如水母的觸手般細長柔軟。它的臉有人類的兩倍長，青綠色的臉沒有一絲生氣。五官一動不動，像是貼上去的。他盯著柿子看了一會兒，衝著她詭異地一笑，伸開長腿，劈叉一般移動著鑽入了林子深處。

    那笑讓柿子毛骨悚然，她卻不敢多想，繼續細細地辨認著道路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點光！

    此時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周圍都是正在進行屠殺的怪獸。

    烏泱泱一片的紫眼蜘蛛，正在風卷殘雲般啃噬著一條蟒蛇的尾巴；數不清的眼睛吐出紅色的火焰，點燃了獸人的身體；猛獁大小的獠牙怪獸，正用舌頭卷住一個精靈的腦袋，嚐試把他整個吞進肚子……

    可恍惚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同。

    柿子仿佛來到了那個靜謐的深夜，在一片如水月光中，一位紫衣少女緩緩地轉過身來……正是柿子無數次夢見，為之心痛不已的神女！

    見到柿子，她妖嬈地一笑，隨後又像每次夢裏的場景一樣，轉身離開了。

    “不！別走！”

    柿子大喊出聲，意識瞬間恢複了幾分清醒，感覺到不對勁。

    那夢中清冷憂鬱的紫衣神女，怎麽可能笑得這麽妖媚？

    懷裏一空，小虎掙脫了懷抱，衝著那人追了過去。

    柿子想也不想地追出兩步，又將小老虎重新圈回懷裏。

    但就是兩步的距離，便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刹那間，所有的怪獸都停止了廝殺，千百道饑餓的目光如同利劍，齊刷刷地向柿子射來。

    她出界了。

    當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踏出小徑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她看不見西爾萬了……四周圍滿了怪物，她不知道該往哪裏跑。

    她呆愣著站在原地，幾乎就要崩潰了！

    “快跑！”西爾萬衝出“小徑”大叫一聲，密密麻麻的樹杈拔地而起，交織成兩道屏障，將怪物們擋在外麵。柿子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沿著西爾萬開辟出的道路，衝著遠處的光源沒命地奔跑起來。

    西爾萬緊隨其後。可是這道脆弱的屏障隻能暫時轉移怪獸們的注意力。隻幾下子的，它們便撞碎了屏障，向兩人撲了上來。

    “啊——”

    巨蟒用尾巴將柿子絆倒，黑壓壓的怪獸一起壓了上來。

    “不要——”西爾萬大喊。

    難道真的就這樣死在這裏？！柿子瞪著血紅的眼睛，將手拚命伸向不遠處的光明。

    眼見柿子已經被怪獸團團圍住，突然間一道銀藍色的光芒從柿子懷裏放射出來。萬道滾雷同時向四周襲去，擊飛了所有的怪獸。

    隻聽見滾滾雷聲裏攙雜著無數聲嚎叫與哀鳴。

    “肮髒的臭蟲。”男人說。

    在回蕩在整個覆魔嶺的雷聲中，蛋蛋通體發光，從柿子懷中升至半空。

    片刻後，蛋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通體裹著閃電、毛色油亮的黑豹。

    體型纖瘦的黑豹發出一聲怒吼，從它身上散發出閃電般的光芒，耀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待白光消失後，一個光著身子的小男孩靜靜地躺在柿子的懷裏。樹林裏屍橫遍野。

    西爾萬從遠處跑了過來，哭著緊緊地抱住了柿子。

    “西爾萬，我沒事，你先鬆開我。”柿子掙開西爾萬的懷抱，看了一眼懷裏昏迷的男孩。

    她脫下外套，將男孩用衣服裹住抱起來。

    “這裏不安全，我們快走。”

    西爾萬點點頭。兩人飛速向著不遠處的光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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