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拉起伯弋，將花妖拋在身後，“我們走吧。”

    艾蓮娜“撲通”一聲跪下，豁出去大喊道，“為了赫爾特大人，我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柿子轉過身，看見女子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得意，似乎覺得這樣柿子便會無話可說。

    卻沒想到柿子掃興地搖了搖頭，“說這種沒用的東西，還不如說你會暖床呢。”

    “你……”艾蓮娜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又看向男孩，鄭重地說，“我是認真的！”

    “所以……現在就可以嗎？”柿子又問。

    “什麽？”艾蓮娜不太明白。

    柿子一雙幽深的黑眸緊盯著艾蓮娜，“你太礙眼了，赫爾特大人現在就想殺掉你，可以嗎？”

    艾蓮娜覺得有些可笑，她一個精靈竟然會被一個卑賤的妖精所威脅。當她求助似的看向豹族的小主人，卻發現妖精嘴裏所說的，好像是實話……

    麵對自己的百般示好，伯弋·赫爾特不僅眼裏沒有一絲動容，甚至沒有一絲感情。

    他用那冷如冰窟的眼睛看著自己，像是在看一塊礙事的絆腳石……恨不得現在就把自己踢到一旁。

    艾蓮娜嚇得臉色青白，坐到了地上。

    直到三人一虎漸漸走遠，也沒能從那死神一般的眼神中掙脫出來。

    “可惜你不喜歡……長得倒是不錯。”柿子樂嗬嗬地說著。

    “瞎。”伯弋丟了一個字出來。

    “唉——現在就要操心兒媳婦人選了，好煩啊。”

    論嘴損，伯弋是遠遠比不上柿子的，他隻能用一雙小手扯著柿子的臉頰，讓她閉嘴。

    ……

    柿子感覺到有什麽不同了。

    現在的她不止能感受到周圍的環境。當她看著別人的眼睛時，已經可以捕捉到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借此判斷真假，揣度人心。

    正因如此，她沒法忽略伯弋的眼神裏，藏在震驚、憤怒後麵的委屈，她明白了這個孩子早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地依賴著她。

    她也能看出花妖那柔情媚態後叫囂著的不甘和野心。

    柿子覺得，這或許跟她所“修煉”的感知力有關。就算是從未見過的人，隻要一眼她就能看清對方在想什麽。

    可是隻擁有看透人心的力量就想在這裏生存下去，遠遠不夠。

    這是一個崇尚力量、殺伐隨心的世界。在這片廣袤的大陸上，死掉一個卑賤的妖精誰會在乎？就算進了圍城，也是一樣。

    在圍城裏，弱者隻有向精靈族效忠才可以得到庇護。

    現在的圍城被六大精靈族瓜分，分別是豹族、鷹族、鼠族、鳥族、樹族和人馬族。次之或弱小的部族或結盟，或歸順，或隱世。比如狼族就歸順了豹族。

    鷹族早先是從鳥族分劈出的一支，帶走了所有的凶猛飛禽，其他的飛天凶獸都歸順了鷹族。

    而鳥族經曆了鷹族的背叛，實力被大大削弱。鳥族族長卡沃蒂斯帶著殘餘力量投奔了聖城，和生活在其中的花族相生共棲，兩族合二為一。

    至於人馬族，則是在近百年裏迅速崛起的部族，也是其中地位最低的部族。

    “為什麽人馬族的地位最低？”

    年邁的邊境守衛者之一——登普斯特向他們耐心地講述著，“人馬族是幾百年前從遙望森林最深處的亞巴頓王國逃到這裏來的。在戴頓的帶領下他們九死一生通過了覆魔嶺，進入了圍城。”

    柿子認真地把他話裏的每一條信息刻在腦子裏。

    “亞巴頓？”這是柿子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聽守城者的語氣，像是說人馬族進入圍城似乎格外艱難，“那裏的人不能進城嗎？”

    “不是不能，是太難了。”他搖頭，“覆魔嶺的樹林裏有殺不完的魔獸，你知道為什麽嗎？”

    柿子和西爾萬一同搖了搖頭。

    “因為走不出來的人，都留在了那裏麵。他們進了幻境，生了心魔，變成了魔獸，和覆魔嶺一起，形成了圍城的這道天然屏障。”

    老人歎了口氣，“不過，想要進入圍城，最大的障礙並不是那些魔獸。”

    “那是什麽？”西爾萬好奇地問。

    老人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那些髒東西入了魔，噬殺嗜血，視靈力為一切。它們貪婪地吸收著靈元，生命的精元本就消耗無幾，力量微弱的妖精放手一搏也能進城。樹林裏最可怕的，是一隻幻妖。”

    小虎有些異常的亢奮，飛快地轉著圈跑來跑去。柿子將小老虎抱起圈到懷裏，安撫著他。

    登普斯特瞥了一眼小虎，接著說，“在森林的盡頭，生活著一隻人形幻妖。它能夠看見入林者的回憶，從而製造幻境，引誘往來的妖精和精靈。一旦進入他所布置的幻境，心智不堅定的人就會逐漸被心中欲念所驅使，永遠留在覆魔嶺，直到被殺死。”

    原來柿子那天看見的紫衣神女，是幻妖用她的夢編織出的幻像。

    老人看了一眼小老虎，“這小家夥是個幸運的。”

    小虎安靜地趴在柿子懷裏，眼中已有了淚光。隻一句，柿子便明白了一切，更輕柔地撫摸著，安慰著小虎。

    “心中越重，越容易受到幻妖的誘惑。戴頓用一對銀鉤掛住自己的雙腿，一邊拴著兩隻阿普洛斯地蛾，利用地蛾向光的力量，硬生生把自己的身體扯進了圍城，為所有半獸人開辟了一條生路。”

    柿子不禁感歎，這個戴頓可真是個狠角色。

    “那……人馬族的本體是什麽？”柿子不解。

    “這就是人馬族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登普斯特說，“人馬族的族人並非精靈，而是半獸人。”

    看見柿子還是不解地盯著自己，登普斯特繼續解釋道

    “半獸人是人類與精靈的後代，呈現半人半獸的模樣。他們之所以被命名為人馬族，是因為族長戴頓是一冰馬精靈和一名人類女子的後代。”

    這麽說來到這裏的不止她一個人類！柿子強壓下心中的興奮，勉強沉住氣說，“人類？”

    “非常罕見的存在，就像流星一樣易逝，卻依然在靈界留下了痕跡。”

    似乎是感覺到有些口渴，守衛者的體內伸出一條柔軟的樹叉，卷起一桶甘泉向肚子裏倒去，隨後抹了抹嘴繼續說，

    “人類與精靈所生的後代，一種是半精靈……當然更多時候他們被叫做半獸人，是最常見的一種，擁有超常的天賦和無盡的生命。不過，他們永遠都不可能變成人，到死也隻能是半人半獸的模樣。因此受到所有族群的鄙視輕賤。”

    “還有一種呢？”西爾萬迫不及待地問道。

    “還有一種是雙身人。他們自出生以來就有兩個身體，一個靈體，和一個人類的身體。從我守在這裏以來，隻見過兩個雙身人。”

    說完，登普斯特突然靠近眉清目秀的柿子，半張臉籠罩在陰影裏，“你——見過嗎？”

    這句話顯得有些突兀，把柿子嚇出了一身冷汗，“我？我怎麽可能見過？”

    登普斯特又坐回去，若無其事地繼續講，“人馬族來到圍城，不在乎世人眼光，吸收了所有為世間所輕賤鄙視的異類，在圍城中開辟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戴頓，他真的是一位令人敬佩的領袖。”

    “可是那些人類是從哪兒來的呢？”柿子看似隨意地問道。

    他幽深的眼睛盯著柿子，“不知道。他們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現，圍城、荒原……有時幾萬年才會出現一個。”

    “那他們現在都怎麽樣了？”西爾萬問。

    登普斯特聳聳肩，“這就更沒人知道了。他們那麽脆弱，壽命又短，很容易就死了。”

    在精靈十數萬年的生命中，這些擁有短暫壽命的人類對於他們來說便如煙火一般，稀奇，短暫。

    可沒人會記得煙火是怎麽綻放的，又是怎麽熄滅的。

    登普斯特看著柿子說，“你倒是對人類的事情挺有興趣的。”

    一旁的伯弋聞言，也冷冷地掃向柿子。

    “就是好奇而已。”柿子本來想問更多問題，見登普斯特似乎起了疑心，不得不住了嘴。

    “好了，我說的夠多了。你們還沒有想好自己想要加入哪個族群嗎？”

    剛到達圍城的邊界塔時，登普斯特就告訴他們，每個新進城的妖精都需要選擇加入一個精靈族，並為其終身效力。

    “不然就會成為圍城裏的‘遊蕩者’”，登普斯特說。

    “我可能會去花族或者樹族。”西爾萬覺得自己沒什麽懸念。

    伯弋自然是回到豹族。

    這下，隻剩下沒有身份也沒有記憶的柿子。

    柿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見她遲遲不肯表態，少年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

    “我覺得，柿子你可以……去豹族。”西爾萬識時務地提醒柿子。

    柿子回過神，猛地抬起頭看向伯弋。

    還不等她開口，伯弋一臉不屑地說，“豹族可不是你這種廢物想進就進的，哼！”

    柿子隻好一臉無奈地聳聳肩。

    登普斯特嘴裏關於人類的消息，好像有用，又好像沒用。

    這麽看來，伯弋倒真是個好乘涼的“大樹”。不過人馬族中有不少人類的後代，不知道能否從他們那裏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人馬族的領袖戴頓，能夠不在乎他人眼光，包容世上異類於人馬族，短短千年就在圍城裏站穩了腳跟，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或許，他會不會也能接受作為人類的自己呢？

    要不要，去投靠人馬族？

    這個想法一出，立刻就被柿子推翻了。看他度過覆魔嶺的慘烈模樣，想必心中怨念的不淺。

    半獸人長生不死，天賦異稟，卻隻因外貌原因，永生受人唾棄，怨念怎麽會少？誰知道這難以發泄的怨憤會不會轉移到人類的身上？

    話說回來，這些精靈，真的認不出自己是個人類嗎？

    正想著，天色漸漸地暗下來。

    登普斯特好心地讓他們留宿一晚，可柿子現在一想到睡覺就頭痛欲裂。

    兩天前，伯弋睡醒後，變成了少年模樣。衣服都被撐破了，就那樣光著身子躺在自己懷裏……

    柿子揉著眉心，想起那一幕就不忍直視。

    也不知道是怎麽染上的壞毛病。他還是小孩模樣時，柿子不讓他抱著自己睡，可每天早上醒來他都趴在自己懷裏。好在隻要那時的他不開口說話，就和普通小孩沒什麽區別。

    誰知道他的模樣一夜就變大了好幾歲！該死的混蛋十月。他根本就沒說過這家夥會自己長大，還長這麽快……豹族人都是屬竹子的嗎！

    伯弋的臉龐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窩和高挺的鼻弓帶給他一種混血氣質的俊美，攻擊性十足的眼眸仿佛烈火，又帶著生人勿進的冰。

    已經是少年模樣的伯弋，身高已經追上了西爾萬。臉上仍帶有少許稚氣，男性的氣息卻更加強烈。

    這都怪自己往日裏對他過於寵溺。這次，她絕對不能再妥協了！

    趁著沒人注意，她溜進房間給門窗都上了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球，安心地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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