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能保護自己。”伯弋說。感覺到柿子的精神還是很緊張，他又說，“十月跟過去了。”

    柿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伯弋拉著柿子向前走去。這霧氣起的十分快，說來就來。又十分濃烈，柿子和伯弋麵對麵都看不清對方。

    她緊緊地依偎在伯弋身邊，讓伯弋心中產生了一種保護柿子的使命感。他不禁在心裏感歎有一具長大的身體實在是太方便了……至少不會再被當成小孩。

    “叮——當————叮當……”濃霧中突然響起了鈴鐺聲。

    “有人來了！很多人！”柿子緊緊抓著伯弋的手。

    在腦海裏，她突然感受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鈴鐺的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嘈雜的人聲。

    “口袋裏幾個金幣，腦袋裏的夢就真實幾分。”

    一個尖利的聲音刺破層層濃霧傳入兩人耳中。

    霧氣稍散，眼前出現了一個三米高的木製門框，頂部刻著一些歪七扭八的文字。那做門框的木頭枯朽破爛，門框也歪歪斜斜，就像是臨時找木頭拚在了一起。

    門框前麵，站著一個一米高鼠頭人身模樣的東西，正用那雙賊溜溜的眼睛看著柿子。

    鼠頭小怪物見到柿子和伯弋，忙過來點頭哈腰，殷勤地招呼起來。

    “兩位尊貴的大人進來看看？我們這裏麵，可什麽都有！”

    柿子滿眼戒備地問，“這是什麽地方？”

    老鼠指了指頭頂門匾的文字，“允夢市集。”

    鼠頭怪物掏出一塊金幣拋向空中，下一秒，金幣就出現在柿子的手裏。

    “隻要兜裏有子兒，就能讓你夢想成真！”

    “你說這裏麵什麽都有？”柿子驚訝地看著手裏那枚金幣。下一秒金幣化成霧氣消失了。

    “什麽都有！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一雙老鼠眼賊溜溜地轉著，聲音刺得柿子耳朵有點痛。

    柿子看了一眼伯弋，見他麵色如常，也不再慌亂。

    甚至隱隱地，她有點期待進去看看。

    “大人，您剛進城不久吧？我們這個集市，可不是想來就能來的。隻有集市找人，沒有人找集市！您剛到圍城，就能來到這裏，這是您和集市的緣分！”

    鼠頭人聳著肩膀嘿嘿地笑著，模樣看起來十分猥瑣。

    柿子看向伯弋，隻見他一副隨你的樣子。

    她還沒說話，鼠頭怪物大叫道，“看看也不要錢，如果想離開，直走就是了。”那老鼠對著柿子眨了眨眼，陰陽怪調地說“這位可口的美人兒，可要抓緊這位大人的手啊。集市人多，可是很容易走散的嘿嘿嘿……”

    話音未落，一陣風已將他們推入木門裏。

    鼠人搓著手，看著柿子的背影流著口水，“真是個值千金的寶貝啊，就是不知道誰有這個膽兒去觸豹族少主的黴頭……”

    不過對於他來說，還是命最重要。又一陣迷霧湧來，鼠頭人站進門內，和那神秘的門框一起消失不見了。

    柿子死死地抓著伯弋的手。

    伯弋這個力量強大的精靈什麽都不怕，她可不行。

    正想著，濃霧瞬間散去，眼前一片清晰，兩人已經站在人聲鼎沸的集市中。

    柿子看呆了。

    她從來到靈界之後，就沒見到過這麽多人！不，是人形的精靈！

    各式各樣的美貌精靈、妖精穿著仙氣飄飄的裳裙，空中飛的，地上竄的，在路上走的，有的騎著高大的魔獸，有的坐著沒有牽引的馬車……還有傳說中的人馬半獸人——他赤著強壯的上半身，下半身是膘肥體壯的紅血馬身。不止這些，還有蹦蹦跳跳的花草，恐龍般大小的鴕鳥……

    這裏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靈界。

    柿子有點興奮。她衝著伯弋一笑，興奮地拉著他衝入了人群。

    “那隻狼好漂亮呀……”

    柿子看著一頭巨大的冰原狼，那隻狼渾身燃燒著藍色的火焰。

    “你喜歡？”伯弋問。

    “這是什麽！”

    柿子轉眼間又轉移了目標，看向一隻在售的獅頭獸人奴隸。

    看到柿子如此開心，伯弋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大人，買個麵具吧，”瞎子老頭對著柿子咧著嘴笑，七八層駭人的尖齒卻沒剩幾顆，歪七扭八地散落在口腔裏。

    “你……看得到我？”柿子驚奇。

    “我這老家夥要用眼睛看事，早就被吃的渣也不剩了，”瞎子得意一笑，“美麗的大人，買個麵具吧。戴上它，你可以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拿起一個麵具往臉上輕輕一附，變成了一個穿著墨綠衣袍的金發女精靈。

    “這個倒是挺有意思的，可是我也不能天天帶著麵具吧。”

    瞎子嘿嘿一樂，爛掉的鼻子湊近柿子嗅了兩下，“我這邊倒有個好東西，大人肯定需要，”他從上衣口袋取出一枚髒兮兮的戒指，戒指上鑲著一顆綠色的寶石，也是髒兮兮的，像不知道從哪兒撿回來的破爛。

    柿子不懂，卻也不敢隨便小看這集市的東西，隻問，“這是什麽？”

    瞎子又是咧嘴一笑，臉上的表情神秘莫測。

    “這是雷倉瀑布下麵百歲鯢的眼睛，戴在身上可以掩蓋一切氣味，”瞎子靠近柿子，聳起鼻子嗅了嗅，壓低聲音說，“包括妖精的臭味，獸人的香味，統統可以掩蓋……哦，對了，還有——人類。”

    柿子心裏“咯噔”一聲，急忙退遠。

    “你說的，是真的？”柿子心動了，她的確非常需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如果你騙我，我到哪兒找你？”

    “大人不用擔心！我們集市是有規矩的。”瞎子抻了抻右腳，血印上的隱形鐐銬現出形來，“對於您來說，這裏不過是旅途一程，但對於我們這些遊蕩者，卻是唯一的庇護所。”

    柿子看了看伯弋，見他點頭表示肯定，也就不再懷疑。

    “可是我沒有錢。”柿子為難地說。

    “沒有錢？嗯……我看你那個袋子就挺好。”

    柿子摸向腰間的口袋，那是她偶然從妖精那裏得到的。這神奇的袋子能在裝下五十件東西的同時輕若羽毛。

    她用口袋換過了戒指戴在手上，並沒有什麽感覺。

    這時，一個穿著紫色長裙的女人從閣樓上緩緩走出來。

    柿子的眼神直了！

    那藕荷紫色的衣衫，裙帶翻飛，仙氣飄飄，走路的時候裙擺倘佯好像正在綻放的花瓣。這件衣服，與夢中神女穿的那件，竟然一模一樣！

    柿子高興極了，她向那個女人的方向拚命擠過去，看向女人的臉……

    女人麵容明豔，卻由於過於尖銳的骨相略顯刻薄。她的動作、妝容，飄散的長發……每一樣都好像在模仿那位神女，卻空有形而無神。

    她根本配不上這身清麗飄逸的衣衫。

    柿子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卻忍不住不時瞟向這件衣服。

    “真的一模一樣啊……”

    女人在上麵不耐煩地交談了片刻，便騎著一隻蝠狼飛下來。

    她走到一個賣幼獸的攤子麵前，拿起了一個肉球模樣的小東西。

    “這個我要了，多少錢？”

    獨眼的紫身獸人瞥了她一眼，咧著嘴吼道“我不要金子！”

    女人又拿出一顆發光的珠子，還未開口，那獸人就粗魯地喝道，“我是個賣‘肉’的，要這些玩意兒沒用！”

    她一笑，將身邊的小侍婢推倒在地，獸人輕蔑地說，“不值錢！”

    “誰說要給你整個了？”女人尖聲笑起來，“這是我身邊耳朵最靈光的侍女。”她輕蔑地瞥了一眼那商販，“我知道你們這些玩意兒動不了血……”她伸出自己細長的手指，指尖已化為利爪，頂端在日光下仿佛閃著光，“我用她一隻耳朵換。”

    年輕的侍婢顫抖著身子，認命般的伏在地上。

    這是要生挖那侍女一隻耳朵……柿子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惡心。

    她湊近伯弋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伯弋盯了她一眼，手輕輕一揮，隨後拉著她離開。

    走出沒幾步，便聽到那刻薄女人的尖叫聲回蕩在整個市集中。

    伯弋沒想到一向不愛管閑事的柿子竟然會懇求他出手幫忙。

    柿子告訴他，那女人害怕水。因此，伯弋做了點小手腳，讓那攤販的的頭頂上開始下雨。

    見伯弋疑惑地盯著自己，柿子解釋道“我剛才看見的，她在遇見那濕噠噠的水伯的時候，讓所有人擋在她前麵，就連聽見‘水’字，眼裏的厭惡中大部分是恐懼。”

    讀心？伯弋凝視著柿子。

    難道她修煉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讀心術？

    柿子沒有感覺到異常，依舊拉著伯弋向前走。逛得有些累了，就想這麽順著路一直走出去。

    “賣人寵啦！一手人寵！剛剛從亞巴頓捉回來的！”

    隻一嗓子，人群如潮水般飛快地向那個攤販湧過去。不時有奔跑過去的精靈撞上柿子的身體。

    聽見吆喝，正想離開的柿子拉住伯弋，走向那身條細長的攤主。

    攤販很快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圍了起來。

    “是真的嘛？不會又拿個冒牌貨來充數吧。”

    “老板，快，拉出來給我們瞧瞧！”

    “我可是好幾千年都沒見過人了！”

    那老板讓夥計拉出一個蓋著黑布的籠子。

    人群沸騰了。

    柿子聽著這些話，臉色漸漸地變了。她能感受到，群眾盯著籠子的熱切的眼神好像能躥出火苗來，連空氣的溫度，仿佛都有些上升了。

    老板猛地扯掉黑布！

    一個女人裸著傷痕累累的上半身，隻有臉上擦得白淨。死水般的綠眸低垂著毫無生氣。她的下半身，是波光粼粼的一條魚尾，由於脫水已經開始幹裂流血。

    人群中發出陣陣籲聲。

    “這種雜種，你也敢拿來充數……”

    “就是，想看這種貨色，那人馬族遍地都是，我幹嘛來你這兒……

    “我就說，人類這種稀奇的東西，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方，應該都在各族大人的床榻上才對……”

    “可不是嘛！尤其是那鷹族那個病秧子，身體不行還到處搜刮人寵，也不怕提前報廢哈哈……”

    遭到群嘲後，老板臉上有些掛不住，急忙辯解，“這可是龍魚和人類的後代，雖然比不上人類珍貴，那也是極稀有的。人類壽命才多少年，轉眼就老了死了，這人魚可是不死之身……”

    那販子還在試圖挽回四散的人群，柿子的臉色已經煞白。

    她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看著眼前猥瑣地□□著的人們，她不住向後退去，直到撞到了伯弋身上。

    幸虧她及時捂住了嘴，才沒有尖叫出聲！

    她想到這裏應該容不下人類，卻沒有想到，人類在靈界，在圍城裏，不隻是弱者，還是極稀有的，被人買賣、占有、玩弄的寵物！

    而身邊這個人，是豹族的二少主！

    柿子死死地屏住呼吸，穩穩地向後退去，退出這人群，退出這片鬧市，退出這群隨時會發現自己的惡狼。

    見她臉如白紙，握著自己的手也鬆了。伯弋回握緊她的手，拉著她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