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是小老虎？”

    柿子被迫仰視著麵前的野獸。它身材龐大，跪在柿子麵前，比站著的柿子還要高上許多。

    野獸虎臉鹿身，黑色皮膚，頭上頂著兩米多寬的八叉大角。它嘴裏長著可怕的獠牙，蹄子前側和鹿角的末端長著黑色的尖角，模樣看起來十分邪惡凶殘。

    然而這樣可怕的虎麵鹿卻垂下頭，接受柿子的審視。

    “主人，請不要害怕。我絕對不會傷害您的。”腦海裏響起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是你在跟我說話？”柿子看著那雙和小老虎一樣清澈的眼睛。

    虎麵鹿微微晃了晃它那巨大的腦袋。

    “你是誰？”柿子也在腦海中問它。

    “我早已經丟失了自己的名字。”野獸的眼睛暗了下去。“兩百年前，我為了尋找親生父母想要進入圍城。就在我即將闖過覆魔嶺的時候，受到了幻妖的引誘，就再也沒走出過那片樹林。”

    柿子走上前，試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額頭。

    虎麵鹿神情溫順，任由柿子撫摸。

    “我本來已經入了魔，失去心智變成了魔獸，如果不是那天遇見您……”麵相凶惡的虎麵鹿留下了一滴眼淚，“是您救了我，給我了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主人。”

    柿子遲疑地搖搖頭，“我……不是你的主人。”

    “不，您是！”

    說罷，不容柿子拒絕，身軀龐大的虎麵鹿退後兩步以頭觸地，跪在柿子麵前。

    “我在此以性命發誓，我願意永遠追隨您，做您忠誠的奴仆，我的身體將載著您走過未來所有的路，我的利齒將擊退您所有的敵人。在未來的時光裏，我將用生命來守護您的安全！主人！”

    看著鄭重發下誓言的虎麵鹿，柿子突然有些想流淚。

    哪怕她再鐵石心腸，也不免為這些話所動容。

    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吧。不在意自己對錯與否，不論自己是好是壞，都會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守護自己，愛護自己。

    “我……”柿子強忍著淚意欲言又止，“我是一個沒有歸處的人，如果將來有一天我離開了，你……”

    “請您接受我的效忠！我願意盡我所能幫助您。”虎麵鹿將頭伏在柿子腳下，“如果您有一天不再需要我，我也會離開。”

    這時，從那雙鹿角上飄下來一隻銀色的光環。光環漸漸地縮小，柿子伸手接住了它——一隻鹿角形狀的黑色戒指躺在她的手心。

    “這，這難道是魔獸的契約戒指！”西爾萬驚喜地大叫，興奮地搖晃著柿子。

    “柿子，我聽說過魔獸極難馴服，但一旦戴上它的契約戒指，就表示契約達成。主人與魔獸心意相通，損傷一體！”

    心意相通，損傷……一體？柿子有些不敢相信。誓言的忠貞使手裏的戒指變得沉重無比。

    虎麵鹿虔誠地跪在地上，仿佛在用行動來回答柿子的疑問。

    她們將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女孩走上前，輕輕觸碰著那對巨大的鹿角。鹿角上發出靈力波動的銀光，像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蕩漾開。

    “你知不知道，”少女皺緊了眉，麵色嚴肅地看著虎麵鹿。

    “發誓是要有名字的。”

    這是答應了！

    虎麵鹿先是一愣，隨後心中狂喜！它忍不住站起身，仰著脖子吼出了幾聲威風凜凜的虎嘯。一時間山林動蕩，鳥獸盡散。

    再看柿子，已經被氣勢洶洶的虎麵鹿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磕磕巴巴地說，“要，要不，你還是變回小老虎吧？”

    柿子給虎麵鹿取名“銀瑚”，顧名思義，因為它的角像銀色的珊瑚。她告訴銀瑚，它不是自己的奴仆，也不是自己的坐騎。

    “是家人。”她說。

    小老虎一激動，又變回了那個身高兩米五的大家夥，成功地讓柿子又坐回了地上。

    花族邊界。

    柿子坐在樹下，看著手裏鮮紅清甜的果子，嘴裏卻忍不住發澀。

    來到靈界這麽久了，她一個正經人類，一直都是靠野果度日。自從來到這裏她隻見過三次“肉”。

    一次是無比幸運地逮到了一隻火雞，但弄熟了還沒吃上兩口，就被一旁虎視眈眈的野狗搶走了。一次是洛琳變化的兔子，被她跑了的時候她還後悔地哭了好久，現在想想幸虧沒吃到。

    還有一次。那還是在柿子剛來到靈界不久的時候，從樹上突然掉下來一隻蛇，她嚇得當場失去了意識……當她頭腦再次清醒過來，發現掐著蛇脖子的十個手指已經僵硬……她忍住惡心。費了好大力氣才甩掉那隻蛇的屍體。

    現在想起來，柿子隻覺得後悔——她丟了多麽大一塊肉啊！

    “好想吃肉啊……”她看著懷裏的紅果，又歎了口氣。

    西爾萬注意到情緒低落的柿子，湊過來說，“你怎麽啦，是果子不好吃嗎？”

    柿子隻好強擺出笑臉搖搖頭。

    西爾萬見她還是不太高興，想了一下，隨後從身後掏出了一個西瓜大的果子！

    “我不是嫌小……”柿子哭笑不得。

    就在這時，一個埋伏在暗處的黑影躥了過來。眨眼的功夫，西爾萬和柿子手上的果實都不見了。不遠處的岩石上，一個似人非人的肉團正蹲在那裏埋頭啃著。

    用肉團來形容它不如用骨頭架子更合適。它佝僂著身子蹲在地上，背上背著一條高高凸起的脊骨，僅剩的皮膚緊緊地包裹在那副骨頭架子上，好像下一秒骨頭就可以把那張爬滿血管的皮刺穿。

    感覺到柿子的注視，它抬起頭。

    巨大的眼睛占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一。柿子看不見它的眼球，陷下去的眼睛就像在臉上挖了兩個黑漆漆的洞。鮮紅的果實汁水就像血一樣染紅了它的嘴巴，沿著竹竿一樣的脖子流淌下來。

    “餓……好餓……”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渾濁蒼啞的聲音鑽入了柿子的耳朵，

    柿子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一團模樣怪異的“東西”……難道是個人？

    它見柿子沒有追來，又低下頭，更瘋狂地把果子向嘴裏塞去。

    “瞧那個醜東西！真讓人惡心！”一個小男孩尖叫。

    “你怎麽敢在這裏吃東西？又髒又醜的畜生！”一個身穿紗裙頭戴花環的小女孩突然出現在那東西的身後，後麵還跟著一高一矮兩個小男孩。

    她使勁地踢了那東西一腳，發現了它懷裏那隻巨大的果子，又開口罵道

    “肮髒的玩意兒，你竟然敢偷我們花族的東西！把我們花族的果子還給我！”

    但那家夥死也不肯撒手，為首的女孩滴溜溜轉了轉眼睛，突然改變了態度，笑容滿麵地說，“醜東西，你想不想吃更多的果子？”

    聽見有東西吃，那家夥的眼球骨碌了一下。

    她向兩個小夥伴使了個眼色，兩個小男孩一左一右，從背後各掏出一個巨大的紅果，試圖引誘它離開那裏。

    它猶豫了一下，但對食物無盡的渴望迫使它蹣跚著爬向這些人。

    趁此機會，小女孩終於拿到了那隻真正的果子。但那家夥反應很快，發現果實被偷，它瘋了一樣向小女孩撲過去。小女孩多次躲閃，發現實在躲不過後，突然舉起果實狠狠地砸到它的頭上。

    熟透的果實碰到那家夥的身體就裂開了。

    “瞧你那髒樣子，免費給你洗個澡！不用謝！哈哈哈哈哈哈……”三個孩子刻薄地笑起來。

    矮個子男孩又向那家夥扔石子，“再洗也是那副德行！沒人要的醜東西！哈哈，哈哈哈……”

    鮮紅的汁水流了一身，飛來的石頭將它的身體割出口子。可它並不在意，依舊撿起地上破碎的果實，摻和著泥土和樹葉，不停地向嘴裏塞去。

    那笑聲實在有些刺耳，讓柿子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想把這幾個熊孩子狠狠地揍一頓。

    “夠了！”

    說話的卻不是柿子，而是一個全身都包裹在黑色鬥篷裏、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少年。

    “誰說這果子是你們的？你們不要太欺負人了！”少年忿忿的說。

    很明顯，他的說教在幾個氣焰囂張的小孩麵前沒有什麽力度，甚至有些軟弱。小女孩看見是他，不但不怕，反而插起腰，抬起驕傲的下巴。

    “呦，我說是哪個討厭鬼，原來是不能見光的哈麗瑪。喂，今天這太陽這麽大，還不趕緊滾回地下，小心走得慢了太陽把你曬成灰！”

    “你！”少年氣的說不出話。

    “快滾！不然我就去告訴你們族裏那個老東西，他有族民不守規矩，偷偷在白天出來捕魚！”小女孩盯著他手上的魚簍說。

    “快滾！可憐蟲！”兩個小男孩在後麵起哄。

    “難道你也想洗澡哈哈……”

    這下少年徹底沒了底氣。

    柿子走上前，不耐煩地衝著為首的女孩直接開罵，“小混蛋吵死了！趕緊滾！如果打擾了我家少主人休息，把你們扒了皮曬幹了做果幹！”

    少主人？切。小女孩輕蔑地一笑。

    住在圍城裏的部族，不說幾千也有幾百，像哈麗瑪這樣隻有幾百人甚至隻有幾十個族民的部族多得是。一個區區的少主人也跑來花族逞威風。

    “你又是什麽東西，敢來……”

    嘴裏的話還沒說完，她的嘴唇突然哆哆嗦嗦的閉也閉不上，雙腿也軟了。幾個小孩被嚇得趴到地上，模樣好像見到了凶神。柿子轉過頭，原來是伯弋聽見爭吵聲走了過來。

    就算沒有人認識伯弋·赫爾特，隻要看見他這張臉就足夠了。柿子得意地一笑，轉過身對著幾個熊孩子暴喝一聲，“看什麽看！還不快滾！”

    小女孩被嚇得站也站不起來，正想叫兩個小夥伴拉她一把，一轉身哪還有一個人影？她隻好罵罵咧咧地邊哭著邊爬進樹林裏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的人變成了柿子。

    仗勢欺人的感覺真是太爽了！伯弋真是熊孩子的克星，專治各種不服！

    伯弋不知道柿子在高興什麽，白了她一眼，“有病。”

    柿子的笑聲嘎然而止。

    “這位大人！”鬥篷少年向柿子行了一禮，“謝謝你為我解圍。”

    “幫你的不是我，是赫爾特大人。”柿子不忘借花獻佛。

    柿子看著那個隻知道吃東西的怪家夥問，“它是誰？”

    “她是‘餓鬼’。”少年歎了口氣，看向還在舔舐著地上殘渣的餓鬼，“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一隻鬆鼠。在很小的時候因為吃的太多被母親拋棄了，後來就變成了這樣。”他歎了口氣。

    “對了。我叫科曼，是哈麗瑪人。兩位大人，我現在必須要走了。為了表達我的感謝，可以邀請你們晚上來參加我們部族的祭祀宴會嗎？”少年收到了信號，他必須盡快離開。但他還是雙目晶亮地看著柿子，期待她的答複。

    “我們……”柿子不敢自己做主。她看向伯弋，見他沒有任何表示。

    “就在這裏不遠！太陽落山時我在卵石橋那裏等你們！來吧，我們有香甜的美酒和可口的飯菜，我還可以給你做烤魚吃！我做的烤魚是全圍城最好吃的！”他賣弄似的向柿子展示他捕撈到的肥美的藍光魚。絢麗的藍紫色光澤在陽光下爍爍生輝。

    烤魚？

    柿子的目光瞬間變得和那隻“餓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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