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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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及時出現,攬住伯弋的身體。

    柿子第一時間衝了過來,“他怎麽樣?”

    十月沒說話。他把伯弋的身體翻過來,撕開了他背後的衣服。

    一陣驚呼聲中,所有精靈都向後退去躲得遠遠得。還有幾個膽子小的還沒跑遠就吐了出來。

    一條長長的黑色疤痕幾乎斜著貫穿整個後背,密密麻麻的毒刺布滿整條疤痕,黑色的血液透過毒刺一點一點滲出來。傷口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十月瞟了一眼柿子,見她已經紅了眼眶,“毒素還在不停地腐蝕他的身體,必須盡快把身體裏的毒刺取出來。不過……”柿子的眼一眨不眨,“你說。”

    “這上麵的毒液會腐蝕精靈的身體……”他特意提醒柿子。

    魔的毒液,靈力低微的精靈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蛆,除非割肉刮骨,不然就會一點點腐爛而死。當然,十月知道柿子是人類,他隻是想嚇唬嚇唬她。

    “卡蘿爾!”柿子根本沒管十月的警告,厲色叫道,“找最近的地方,立刻帶我們過去。”銀瑚變回鹿身,馱起柿子和伯弋。

    “好好好……”柿子的口氣像極了命令,但事後才反應過來的卡蘿爾隻能用“擔心赫爾特大人的安危”來解釋自己那莫名的順從。

    柿子一邊清洗著流出來的血水,一邊把毒刺清理出來。棘魔的毒刺上帶著倒勾,每拔出一棵,就會生生鉤出一塊血肉。但柿子下手幹淨利落,好像伯弋的身體隻是一癱死泥。

    看著柿子麵無表情地做著這一切,十月有些懷疑她是不是不清楚這是為誰而受的傷。這個女人,她怎麽可以這麽冷血?他決定待會兒要和柿子好好聊一聊。

    盡管伯弋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柿子從他緊繃的身體和強忍的悶哼聲裏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刺上的毒液不停地向深處腐蝕著傷口,使那裏變成了黑乎乎血淋淋的一片。背上的血肉已經漸漸凹了下去。

    很快,清洗傷口也不能使毒刺顯現出來,柿子卻還是一根一根地清理著。她仿佛能透過皮膚看見那下麵的毒刺,每次下手都精準無誤。

    就這樣根據“直覺”清理了大概三分之二,柿子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就像她每次看到那些幻像之後的感覺。她預感自己快要陷入沉睡,但此時伯弋的身上還有很多毒刺沒有被清理出來。

    柿子索性將手掌貼上伯弋的傷口,摸索著刺的位置,疼得齜牙咧嘴。

    但很有效,她清醒了許多。

    看到了這一幕,倚靠著門框的十月突然端端正正地站好,向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孩投去尊敬的目光。

    柿子很清楚,如果不是伯弋,現在躺在這裏的就是她。但她沒有時間流淚,甚至表現得有些冷漠,是因為她必須用全部的精力來清除這些毒刺。

    就算伯弋不是為了她而受的傷,她也會義無反顧地這樣做。當初她說過的,願意隨時為伯弋付出生命,那不是隨便說說的。

    伯弋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柿子早已在心中默認了這一點。

    跑來圍觀的精靈看見這一幕,驚歎之餘紛紛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們本來隻是想來看看赫斯特家的那個啞巴兒子,現在一個個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表明這場熱鬧看得實在是賺翻了。

    精靈們很快得出了最新的結論——被毒刺掛爛了後背還一聲不吭,赫爾特家這個次子絕對是啞巴無疑!而伯弋·赫爾特的小奴隸,竟然在朝夕相處中對他產生了情愫,但礙於身份的隔閡隻能在遠處默默地愛慕著伯弋。直到這次受傷,小奴隸不惜傷害自己的靈體也要救這位啞巴大人……啊,多麽感人的愛情故事!

    “好癡情的奴隸……我要哭了……”

    “仔細看看,這個奴隸長的也不錯……”

    “是的是的,她脾氣也很好,說的話也很好聽,根本不像獸人……”畢竟除了獸人,很少有精靈會被販賣變成奴隸。

    “我們得幫她一把。”精靈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結束後,柿子沒來得及擦擦手。她看著十月,看到他肯定的點點頭後,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昏了過去。精靈們一股腦擁上去扶住了她。

    盤子裏躺著七十七根毒刺。

    卡蘿爾這時候才敢靠過來,看著渾身又是血又是泥又是傷的柿子,她嫌棄地捂住嘴巴,對著底下的精靈們吩咐,“你們給她洗洗,處理一下傷口。”

    愛熱鬧的小女孩們歡天喜地地擁著柿子出去了。她們決心破格為這個奴隸精心打扮,好讓伯弋·赫爾特大吃一驚。

    小精靈們為昏睡中的柿子清洗梳妝,還給她挑選了十幾件精美的華服。當柿子被換上了那件火紅色的霧麗塔的時候,她們驚呆了。

    “就這件,太適合她了!”

    “她真漂亮!”

    “赫爾特大人見了一定非常開心!”

    “我為什麽覺得她有點眼熟呢……”

    小精靈們看著床上麵容可人的女孩,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屋子裏又恢複了平靜。

    與此同時,鼠穴中的威爾科看著洞穴裏的剩下的生命寶石,陰沉的眼睛掃過守在這裏的老鼠侍衛。他剛剛接手這一片區域就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很不開心。

    他一隻手抓起其中一個鼠頭人的脖子把它舉到空中——這對他來說毫不費力。他是鼠族裏為數不多能夠褪去鼠身的純種血脈,而且他長得高大強壯,與那些變異的鼠族獸人幾乎一般塊兒頭。

    “是誰動了這些寶石?”

    “饒命,饒命,威爾科大人,不是小的,小的不敢啊……”

    “哢嚓”一聲,威爾科扭斷了他的脖子。

    剩下兩個鼠頭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大叫饒命。其中一個拔腿就跑,被威爾科飛去的長劍隔斷了喉嚨。

    他又滿臉陰鷙看向最後一個侍衛。

    “大人,”一個鼠頭人走進來,“我看見有一男一女兩個精靈從洞穴裏跑了出去,那些丟掉的寶石一定是他們偷走的!”

    竟然有人從這裏活著走了出去。威爾科想,他應該加固一下這個陷阱了。但不是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威爾科拔出牆上的長劍,指向最後一個侍衛。“通知‘肉塊’們,開飯了。”

    “肉塊”說的是那些用藥物製造出來的畸形獸人。在藥物的刺激下他們最高可以長到三米,加速生長的大塊肌肉堆疊在一起,已經看不出人的形狀。用肉塊來形容它們已經是仁慈的說法。

    一無所知的哈麗瑪人仍然沉浸在熟睡中——除了科曼。他睡不著。回來後,他在衣縫裏找到了一顆鮮紅色的生命靈石,好像在告訴他柿子的存在不是做夢。

    陽光透過縫隙投射出一個光斑。他伸出手,把寶石放在那束陽光下。寶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像那個女孩一樣。

    科曼歎了口氣。她救了自己的命,也把自己的心帶走了。

    這時,有什麽東西擋住了那束唯一的陽光,科曼抬起頭。

    在一個晴朗得不能再晴朗的白天,女人和小孩的尖叫聲撕破平靜,鮮血順著洞口流下來。伴隨著□□的撕扯聲和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哈麗瑪人的祈禱聲、求救聲不絕於耳。不幸的是,神沒有聽見。

    巨大的畸形獸人把他們從地穴裏一個個抓出來,從腿開始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然後是胳膊,最後是身體——以確保每一個人都能活到最後一刻。如果成功的話,他們會把哈麗瑪人的頭發和生命寶石一起吐出來——它們已經這樣解決了很多像哈麗瑪一樣的族群。

    科曼兩隻腿已經進了獸人的嘴裏,破碎的肢體已經感受不到疼痛。眼中最後的世界蒙上一片灰色,看著屍骨無存的族人,他突然想起了預言的後半句

    如果哈麗瑪在白天出現,夜晚的大地將永遠失去光明。哈麗瑪將變成非人非鬼的食餉,他們的靈魂永遠不能得到安息。

    “對不起……”科曼的眼淚匯入地上的血河。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風將會吹散腥氣,雨水將會洗淨血跡,哈麗瑪人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裏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隻是在寂靜的深夜,再也沒有那些身上閃閃發光的少男少女圍著篝火,飲酒歡歌。

    夜晚陷入了真正的黑暗。

    威爾科看了一眼侍衛呈上的生命寶石,一共一百二十一顆,新鮮溫熱。刨去之前丟了的三十一顆,還有九十顆淨賺。他抓起一些放進自己兜裏,不小心漏了一顆在地上,卻好像沒看見一樣。

    侍衛趕緊撿起來揣進兜裏,把矮小的身體伏得更低,“把剩下七十三顆呈給四王子,告訴他這裏被管理得很好,請他不要擔心。”

    鼠頭侍衛應了一聲趕緊退下。在打包寶石時,他有心想動點手腳,可他想到威爾科那血腥的手段,還是覺得保命要緊。它數了三遍,盤子裏剩下的寶石一共七十三顆,一顆不多,一顆不少。

    他嚇出一身冷汗。

    柿子從床上爬了起來,一個麵容模糊的中年男人笑著說,“小墨醒了?”

    那男人又說,“明天你就要走了,去收拾一下吧。”

    “爸爸沒辦法送你了,小墨,你好好上學,放心,爸爸會照顧好姐姐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柿子有一種想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衝動。

    看到男人轉身要走,她急忙下床去追。一道上鎖的鐵門把她困在了屋子裏。再一轉身,床和屋子都不見了,隻有一片黑暗將她淹沒。

    她醒了。

    來到這裏後她總是噩夢纏身,不過她已經習慣了。但這次,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床鋪、桌椅和整潔的房間,熟悉的場景讓她燃起希望,她光著腳打開門,瘋了似的跑了出去……

    峽穀裏植被鬱鬱蔥蔥,花香襲人。草叢裏的昆蟲有些聒噪地叫著,水流在山壁上蹦蹦跳跳,最後躍進水潭。大自然嘈雜的聲音裏夾雜著小精靈們七嘴八的討論聲,鑽進柿子的耳朵。

    她失落地垂下頭。

    多少次懷疑這是個夢,多少次證實這並不是夢,現在的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她已經來到了人類世界外的另外一個世界,並且能夠回去的概率微乎其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沒有得到過任何線索。

    這該死的一切。

    一個高大的影子覆上嬌小女孩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