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哥哥，今天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今天還是不行……”

    亞林看了一眼被他們堵在後麵的一臉不服氣的伯弋，那這倆就聽天由命吧。

    “那……八盤酒……”杜曼壞笑。

    “我喝。”亞林努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

    柿子的房間裏。

    安吉拉端了一些暖呼呼的甜湯給柿子暖身子。

    “安吉拉姐姐，我已經好多了，不用這麽麻煩的。”柿子趕緊下床搭把手。

    “沒事的，我隻是順便。”她把盤子放到桌子上。

    用冰雪、鮮花和牛奶煮出來的甜湯清香而不甜膩，一口下去，柿子感覺整個身體都醒了一樣，那隱隱的灼痛感都被壓了下去。

    “轉眼間，你已經來這裏四個多月了。”安吉拉歎了一口氣，“當初看見伯弋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嚇壞了。說實話，我們一直以為他又是一個想要學習控心術的人，沒想到，他真的是為了你。”

    他一直是那麽純粹的人。柿子的臉上浮現出柔軟的神色，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溫暖。

    “我也沒想到，我還能活下來。”

    “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海茨帕還狠狠揍了伯弋一頓。”

    “嗯？為什麽？”

    安吉拉露出曖昧的神色，“他見你不醒，非要守在你床前，擺明是不相信海茨帕的醫術。海茨帕怎麽受得了這種侮辱？他看見伯弋就煩，最後就揍了他一頓，把他趕了出去。”

    兩個女孩笑成一團。笑著笑著，柿子心裏五味雜陳。其實這一切，她知道的。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但每次睜眼都能看見伯弋。她還以為是做夢夢見了他。

    安吉拉看鋪墊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引入正題了，索性直接坐到柿子身邊，“喂，你覺得……伯弋怎麽樣？”

    她片刻的失神落入安吉拉的眼中，但很快被她掩蓋過去，“怎麽這麽問？”柿子先發製人道，“你不會是喜歡伯弋吧？”

    “哦？喜歡他的難道不是你嗎？”

    安吉拉的直爽徹底讓柿子說不出話來。

    “到正題了到正題了！”亞林雀躍地歡呼，但還是盡量壓低了聲音，雖然他們現在在離柿子最遠的房子裏。

    伯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柿子低下頭說，“伯弋不喜歡我。”

    聽到亞林轉述的這句話，伯弋“騰”地站了起來，就要往柿子的房間衝去。

    亞林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他，搖搖頭，人家姑娘還沒說什麽，現在去有什麽用。

    “為什麽這麽說？”安吉拉說。

    柿子緊抿著嘴，眼睛染上一層灰色的憂鬱，卻不再開口。

    “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無能為力的就是愛情了。你愛的人恰好也愛你，這是一種多麽大的幸運，”安吉拉將手輕輕搭在柿子身上，“如果不喜歡你，怎麽會冒死也要找到這裏，日日夜夜陪伴在你身邊，用盡一切去挽留你的生命呢？他真的是用盡一切努力，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安吉拉現在是真的有點不理解了，“難道這不足以表明他對你的感情嗎？”

    柿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在小的時候，丟了一個心愛的玩具娃娃，哭得死去活來，感覺世界都沒有意義了。”柿子說。

    亞林也在繼續轉述。

    “伯弋就像個小孩子……不，他就是個小孩子。他衝動，急躁，有自己的驕傲和臭脾氣，但是他又單純，直接，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純粹最熱烈的心髒。”柿子稚嫩的少女臉上眼神滄桑，似乎已經是垂暮老人。

    “他才剛成年，說實話，他可幼稚了，心智一點也不成熟。”柿子笑了。

    “未經世事的少年，什麽都不懂，一時興起喜歡上陪伴自己的人，很正常。但是他的還有很多很多路要走，他的人生還會遇見很多很多更美好的人……他沒辦法自己做出正確的判斷，但我不能這樣蒙騙他。”

    “砰”地一聲，屋子的門被撞開了，伯弋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外，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柿子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看向身旁的安吉拉。

    她怎麽忘了，這些人是聽到全世界聲音的神呢。

    安吉拉一臉歉意，但是柿子也並沒有埋怨她。這些問題遲早要解決的，不如一次把話說清楚的好。

    安吉拉默默地離開了，屋子裏隻剩下柿子和伯弋。

    柿子正要開口的時候，伯弋搶先開口，“柿子，我們走吧。”

    柿子一愣。

    他走到床前，用被子裹住柿子的身體，臉上像往常一樣麵無表情，柿子不禁懷疑是自己多想了，伯弋根本沒有聽見那些話。

    “你的傷也養的差不多了，我們離開這裏吧。”說完他像是發脾氣一樣，“天天吵著悶死了悶死了，吵的我煩死了。我們到豹族還有一段距離，就讓銀瑚載著你透透氣。”

    柿子一愣，隨即笑著點點頭。

    思來想去，柿子還是決定去山洞裏拜會一下那位傳說中的真神。村民們治好了她，還細心照顧了她這麽久，就算那位大人已經不在了，她也應該去表達她的感謝之情。

    伯弋在外麵與村民一一告別，他沒看見海茨帕，卻被爛醉如泥的亞林抓住了袖子，“沒用……真是沒用……”

    杜曼和梅諾在一旁哈哈大笑，兩人與伯弋勾肩搭背，“托你的福，不然現在倒在這裏就是我們倆了，哈哈。”

    “不過，你為什麽還是沒告訴柿子啊？”梅諾不解。

    伯弋低下頭。

    其實那天，他有很多話想和她說的。

    他想告訴孩子，他才不是小孩。

    他的喜歡也不是一時興起。

    很多很多，柿子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想反駁，但是，他都沒說。

    他在那一瞬間想明白了，柿子是不相信自己。

    就算他說出口，柿子也會有一百種方式來拒絕他。

    不過沒關係，他們的時間還長。現在柿子成了精靈，他就不用費盡心思，去找那些為她延續壽命的藥了。

    他有的是時間來證明，他愛她。

    柿子走進山洞中，隱約聽到水滴落下，回蕩在洞中那清脆又悠遠的聲音。柿子情不自禁想到了蝙蝠、毒蛇、蠍子那些喜歡這種環境的東西。她不自覺地伸出感知力的小手，探知著這個洞中的一切。

    但是在這個地方，柿子的感知力探知不到盡頭，也探知不到任何事物。

    柿子停下腳步，她實在不敢往前走了。她對著洞穴開始說話。

    柿子先是表示了打擾到這裏的抱歉，然後又表示對村民們熱心的幫助衷心的感謝，末了，她向黑暗處深深鞠了一躬。

    接下來，她隻要轉身走出洞外，和伯弋、銀瑚一起離開就好。

    但柿子卻在猶豫中停住了。

    “亞伯帝爾大人，我想請問您，七彩流光是怎麽形成的呢？”

    黑暗中，沒有任何回應。

    柿子接著說，就像自言自語那樣，“您知道為什麽水是流動的而不是固定的嗎？您知道為什麽樹木會長大？腳下為什麽是土地而不是天空？為什麽魚不可以生活在陸地上？”

    就像所有的十萬個為什麽一樣，柿子不停地問不停地問。

    “為什麽我們會有生命，又會死亡？當我們死了，會去往何方？”

    黑暗中，沒有任何回應。

    “您瞧，您不是神——您和我們一樣，是這個世界上注定存在的，數不清的生命之一。”

    黑暗中的野獸睜開了眼睛。

    柿子又是深深一禮，轉身走出山洞。

    剛提步，她就有些後悔了，她隻是這裏的一個客人，有什麽資格去開導那位光明神和黑暗神的老師？

    他的年紀都夠做自己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了。

    可是這個洞裏，那揮之不去的幽怨氣息，那種深深的孤獨感扯痛了柿子的心髒，她實在忍不住要說些什麽，盡管不知道那位大人是否還在世上。

    柿子覺得後背發涼，幾乎是飛奔著逃出山洞的。

    見到日光，柿子吐出一口氣。看到迎麵而來的安吉拉和另外幾位一直在照顧她的姐姐嬸嬸們，伸出手想要與她們擁抱告別。

    就在這時，從身後的山洞中傳來巨大的震動，大地晃動，山坡上滑下巨石，可山洞外麵卻是百花齊放，糧食迅速地結出果實，樹木轉眼變成參天大樹，冰雪消融，陽光變得更加刺眼灼熱。十二隻守護魔獸也在瘋狂地奔跑著咆哮著，十分亢奮。

    柿子還來不及逃跑，就聽見山洞中傳來巨大的錘動聲，一聲又一聲，規律得像是腳步聲。

    可什麽東西才能發出這麽巨大的腳步聲？

    可柿子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滴，兩滴。

    村民們一動不動地看著山洞的方向，流下了眼淚。隨後全部虔誠地跪了下來。

    柿子也跪了下來，隻不過是背對著山洞。雖然她是想跑的，但是就是沒有力氣，或者說……被控製了。她能感覺到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瞬間席卷了整個村落，那種強大的力量讓她失去了意識，也失去了活動的能力。

    竟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伯弋看著山洞的方向。這就是神的力量嗎？

    一頭與山洞差不多高大的野獸，微微欠著身子用兩隻後腿走出了山洞。野獸頭頂黑色的雙角，牛頭羊眼，老虎的四肢，帶著釘刺的尾巴，十分醜陋。

    這時，柿子感覺到那種被控製的感覺弱了下來，趕緊抓著伯弋的手想逃跑。

    但是為什麽，所有的人都一動不動？難道這是什麽高明的靈術嗎？

    柿子艱難地轉過了身。

    隻見全部衝著野獸的方向跪著的村民們，身上浮現了金色的神聖光暈。

    “大人……”

    “亞伯帝爾大人……”

    哭泣聲回蕩在山穀中，傳遍了整個冰封山脈，傳遍了整個圍城，傳到了遙望森林中。讓聽到這哭聲的人們都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淚，卻又滿心歡喜。

    柿子驚呆了，這頭可怕的野獸……難道就是那位墮神族的族長，亞伯帝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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