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指責他們，因為在這場眾人發起的“謀殺”中，他們不過是其中一個，責任一旦分出去，每個人身上的罪責便少了。

    他們甚至不會感到一絲一毫的罪惡。

    反而笑著對身邊人侃道“這個人唷，我見過！當初勸他不要……”

    多麽正義又無恥嗬。

    薑靜姝不語。

    一樓的打鬥也接近尾聲，一個雄壯的人正被另一個人按在地上蹂躪。

    嘴角的涎水猛地滲出鮮紅的血液。

    一片又一片，灑落在鬥場之上。

    “咚！”

    “咚！”

    “咚！”

    一拳又一拳，拳頭砸在打手橫肉滿布的臉上時，薑靜姝甚至看見了臉上肉的顫動。

    一切都緩慢地發生著。

    “輸了！輸了！”

    “又輸了！”

    緩慢的捶打與熱鬧的賭聲，充斥著薑靜姝的眼睛與耳朵。

    “碰！”這一拳震碎了所有殘存的聲音。

    “死了。”

    最後一拳重擊後，薑靜姝看著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打手，冷靜道。

    “嗯，生死局，賭注不少呢。”蕭清墨在一旁輕聲道。

    二樓也傳來了一陣哀嚎，響徹整個賭場。

    “我的錢！！我的錢！！我的女兒！！我的兒子！！！不要！！”

    薑靜姝蹙眉，“也輸了。”

    “嗯，贏得那方，也是得了不少。”

    薑靜姝這才回頭看向蕭清墨，後者正一臉悠閑的喝著手中的茶。

    一樓的死人，二樓的家破人亡，對他來說，如同司空見慣的事，平淡得很。

    薑靜姝走到蕭清墨坐著的桌子邊上，端起蕭清墨早就準備好的茶，飲了一大口。

    瞬間眉頭緊皺，險些吐了出來。

    這茶怎的這麽苦？

    緩過來之後，薑靜姝問道“晉王對這裏很熟悉？不，應當是，晉王對這些很熟悉？”

    薑靜姝說著加強了“這些”二字。

    畢竟蕭清墨的表現過於冷淡了，冷淡到，對這樣殘酷的事，都能不皺一下眉毛。

    “哈哈，”蕭清墨笑出聲，“我自然是熟悉了。”

    “這種地方，我也是時常來的。”

    見著蕭清墨毫不避諱地承認了，薑靜姝一時之間有些語塞。

    “晉王時常來這裏做什麽？”薑靜姝問道。

    蕭清墨將一小塊方糖放入熱茶中，用勺子輕輕攪弄著。

    “看著這些走投無路之人的模樣，才能時時告誡自己，每一條路，都不可走到極致。”

    “物極必反，若是執意去賭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事物，唯有死路一條。”

    薑靜姝挑眉不語，蕭清墨說話總是這般雲裏霧裏的，突如其來的大道理總是讓自己猜來猜去。

    雖然如此，蕭清墨不過是在處處提點著自己。

    畢竟自己想讓女子也能穩坐高位的心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晉王，他們有東西可以拿來賭，我也有。然而我賭，是為了我擁有的，不是為了得到我不曾擁有的。”

    “從一開始，我與他們就不同。”

    “再者，倒也並非所有人都會走投無路。賭場有輸有贏，逆風翻盤亦是存在。”

    “我的賭注不多，即便輸了也不可惜。何況，以小博大的機會，誰會放棄呢？”

    薑靜姝笑著，她要的，不過是平等罷了。

    世道不給，她就自己奪。

    奪不到，就賭上一切。

    總之，前世的路，前世的枉死，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薑靜姝的眼神堅毅，態度強硬，倒是讓蕭清墨有些吃驚。

    他笑了笑，“不必如此緊張，我沒那麽想。”

    “你為女子而想自然是好事，我怎麽會勸告你呢。隻是，皇兄今日情緒不佳，若是逼得緊了，恐怕會有所不妥。”

    薑靜姝點頭，身為君王，沒人會喜歡如此。

    然而蕭清墨的話卻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晉王，若是此刻鬆懈，恐怕再難讓皇上鬆口。”薑靜姝輕聲道。

    蕭清墨是想讓薑家此刻收斂鋒芒，然而其中的意思，無非是讓薑家自損。

    “但你不能用薑家去賭。”蕭清墨輕聲道，手上輕輕扣著茶壺。

    “晉王，你當真覺得，此事與我的事，是分開的不成？”

    薑靜姝看著杯中殘留的茶水，聽著下麵不斷的哀嚎。

    蕭清墨聞言勾起了嘴角，搖了搖頭。

    “二位公子，我是這裏的掌櫃。特意來給二位送這是本店今日推出的紅豆元宵。二位嚐嚐？”

    就在二人又陷入沉默時，賭場的人送來了兩碗元宵。

    “放著吧。”蕭清墨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將元宵放在桌上。

    然而那人放了元宵卻還沒走，而是笑道“二位可還看的開心？”

    這裏的事情，怎麽會讓人看了開心？薑靜姝內心暗道。

    “尚可。”蕭清墨輕笑著。

    看著那人搓手的模樣，蕭清墨笑道“說吧，今日有什麽新鮮的？”

    掌櫃忙誇讚道“這位公子一看便是時常來的。”

    蕭清墨似笑非笑著看向薑靜姝。

    薑靜姝並不想去揣摩他的心思，而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新鮮的。

    “今日這裏來了兩個實力十分強悍的打手，二人也勇猛，訂的生死局！”

    “這二人都是新招來的……”

    薑靜姝聽著他吹了許久，竟是沒有一句重複的，除了這掌櫃的嘴實在厲害，就是這人屬實厲害。

    “拿去。”

    薑靜姝就看著蕭清墨自袖子中掏出來一個精致的錢袋。

    “咚！”錢袋放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薑靜姝一聽便知道裏麵東西不少，然而當掌櫃拿過去時，薑靜姝看到裏麵黃燦燦的。

    金子？！

    這麽多金子，就拿去賭了？

    “晉王，打手尚未上場，這樣做豈不是什麽也不知道？”

    “一切自有天數，何況，這賭，也是看的運氣罷了。”

    薑靜姝也癟了癟嘴，沒說話。

    然而當其中一個打手上場時，台下響起來的不是歡呼，而是一番看好戲的模樣。

    薑靜姝又自上圍欄喪看著周遭的一切。

    打手以身量搞，力氣大，長得敦實為優。

    其中一個也正是如此，然而令人震驚的是。

    與之對抗的，竟然是一個身量高挑，身形瘦削的男子。

    雖然他的身量也不矮，與他的對手比起來，顯得嬌小可憐。

    他的頭被裹得嚴嚴實實，沒人看見他的真實樣貌。

    然而自出現到上打鬥場，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就連一旁的人想同他講話，他都置之不理。

    真是冷漠，不知道待會兒上場了會是個怎樣的的情形。

    隻是……

    薑靜姝捏住欄杆的手忍不住握緊，為何此人如此熟悉。

    莫非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