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朱菝羯正坐在白家的院子裏，跟著一眾學子，圍著蔑盤剝毛豆。蔑盤裏是堆成小山一樣的毛豆角，每個人麵前有一個大陶碗，碗裏放著每人剝出來的豆子，嫩嫩的綠，粒粒飽滿，這樣的毛豆可以做青豆。

    剝出來的豆子煮熟，烘幹之後即為青豆，不腐不爛，青豆放在石灰甕裏可以保存到冬天，也可以運輸到其他地方去賣。

    烘幹之後的青豆既可以直接吃，脆香可口，也可以用水泡開之後炒菜，燜飯。

    當下這樣有綠色蔬菜的季節顯不出這豆子的好來，到了冬天，什麽綠色蔬菜吃不上的時候，這青豆就不愁賣了。

    朱菝羯是自願剝的，白子芩告訴他這豆子能治他的腿，實際是哄他的。雖然毛豆和補骨脂是一家的，可相差不知幾萬幾千裏，吃毛豆對他沒壞處倒是這真的。讓他做這事兒，是怕他在山奈村無聊，他又不像其他人，能到處走動。

    看著一個豐神俊朗的青年帥哥跟毛豆較勁，哎，怎麽說呢，真是享受啊！

    而其他人則是白子芩昨兒個想到要帶他們來吃吃苦。她向來是想到就做的行動派，跟夫子背了一篇《憫農》，就把他們拖來上山下鄉了。

    原本她是想讓他們去水田除草的，可大叔們怕他們不分秧苗和稗草，怕他們糟蹋莊稼，所以不讓他們下地。白子芩想想也對，她其實自己也不怎麽分得清秧苗和稗草，隻有長到一定程度，她才能分清。

    少年郎們原先還不樂意了，田家阿叔把一株秧苗和一株稗草放到他們麵前，他們才閉了嘴。

    剛好村裏毛豆長好了，就讓他們去摘豆角了。結果豆角沒摘多少，幾乎每個人手上和腳上都起了包，被刺毛蟲蟄的，又癢又痛酸爽的很。

    於是乎村民們還得幫著抓刺毛蟲，用葉子把蟲子捏碎擠出體液，一個個幫他們塗。

    得，這下也就用不上他們摘豆角了，個個都是幫倒忙的。

    張庭玉感歎了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所以，最後就落了這麽一個剝毛豆的差事。

    剝毛豆這個事兒看起來沒什麽，似乎很簡單。當在這個事兒上加上時間軸和數量值，那就等於手指疼，其中包括指甲疼和手指肉疼，所以，這實際是件苦差事，還磨人耐性。

    簡單重複的勞動很是無聊，他們幾個手上幹活，嘴巴沒閑著，還在背書溫習功課。

    白子芩深以為這個活兒實在是最適合他們不過了。

    安頓好這些書呆子，白子芩去牛家幫著牛家小妹給兔子剪毛！小空青和虎子幫忙抓兔子。要說這兔子長得可真是快的，這才多久，已經由幾隻變成幾十隻了。等給所有的小兔子都剪完毛，白子芩腰都直不起來了。

    小空青和虎子一人一手牽著白子芩往家走，遇到田大郎帶著清風和明月從山上采藥回來，牛二郎挑著柴，田妞的背簍裏有蕨菜和春筍。

    小空青喊了一聲：“田妞姐姐，阿青肚子餓了！”

    田妞甜甜一笑：“走嘍，回家做飯去嘍！”

    仿佛日子還如從前，她並不是什麽田食的老板娘。

    因人多碗少，白子芩讓田妞做了一鍋煲仔飯，裏麵有臘肉，毛豆，春筍。蕨菜做了湯，用竹筒裝。

    每人一碗飯，一竹筒湯。

    看他們一個個狼吞虎咽，白子芩忍不住問他們：“自己剝的毛豆是不是吃起來特別香？”

    “香！”

    “好吃！”

    “我還要一碗！”

    ……

    朱菝羯捧著這粗糙的飯食，隻看著，沒有下箸。

    白子芩小聲對他說道：“吃吧，如果你覺得不好吃，就把它當藥吃！”

    他挑了一顆青豆，一嚐，鮮香軟糯。筷子一動，就沒有停下來。

    “吃飯呢！”秦家阿叔帶著幾個陌生人進了白家。

    白子芩看到來人，熱情招呼：“阿叔來了，要不要來一碗？”

    “不了，你們吃！俺們說兩句話就走！”秦家阿叔腆著笑臉看著自家兒子對著他傻樂。

    白子芩放下筷子：“什麽事，阿叔你說！”

    秦家阿叔對邊上帶來的兩人和阿芩道：“你們自己說吧！這兩位是鄰村的林伯和祁伯。這就是我們村的阿芩丫頭了。”

    “阿芩丫頭，俺們是來感謝您的，上次托您的福做得荔枝壇子都賣了好價錢。”說著取出一個錢袋：“這個是給您的！”

    白子芩沒有推遲，喊了一聲：“多謝林伯和祁伯，田妞，來！”

    田妞來收錢：“伯伯們可別多給哦，多給我可是不退的！”

    “不多的，不多的！”兩人擺手。

    祁伯搓搓衣角，說道：“阿芩丫頭，這幾日晚荔也能熟了，不知道阿芩丫頭有什麽主意沒有？”

    倒是沒有做罐頭的糖了，不過主意總是人想的，白子芩道：“這個嗎？你們看，這院子裏這麽多讀書人呢！你們先回去吧，我跟他們商量個主意，回頭告訴秦家阿叔！你們覺得可好？”

    “好！那麻煩阿芩丫頭了！”林伯和祁伯尷尬地說道：“你們管自己吃飯，吃飯！俺們走了！”

    秦家阿叔帶著兩人告辭而去。

    白子芩道：“你們都聽到了吧？荔枝要熟了，咋賣？”

    朱菝羯對白子芩市井小人的做派很是不屑，不過，他沒有吭聲，就聽著其他人討論。

    “阿芩姐姐，這農事，我等應該熟悉，可這商賈之事，我等是否可以……”這話是張庭玉帶頭說的。

    白子芩道：“士農工商，世人皆可以商賈之事為末等，你們卻不能。你們將來說不得會出將入相。但凡事關黎民百姓，都是馬虎不得。”

    朱菝羯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竟不以商賈為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