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觀念根深蒂固，一時半會兒估計轉不過來。

    白子芩換了一種說法：“我這樣說吧，你剛走馬上任，發現治下百姓食不果腹，荔枝卻賣不掉，你們該怎麽辦？”

    一人道：“上表奏請開倉放糧！”

    白子芩笑了：“你們自己也是經曆過流離之苦的人，覺得這個能立馬解決燃眉之急？”

    又有人道：“由官府出麵收購荔枝！”

    這回他們中就有人反駁：“如何收購，錢從哪裏出？”

    小空青道：“哪裏用得著這麽麻煩，想辦法幫百姓賣荔枝！”

    張庭玉道：“姑且不談這是商賈之事，就怎麽個賣法還是問題。如果百姓都食不果腹，這荔枝要去賣給誰？”

    “自然是賣給鄉紳！”

    “可鄉紳才幾何？那裏吃得了這麽多荔枝！而且鄉紳們若願意買，怎麽會有賣不掉這個命題。”

    “那就運去別處賣！”

    “這荔枝保鮮不過三日，就算要運，也到不了多遠。何況這運送也是勞民傷財。”

    “既如此，百姓種這荔枝作甚，種其他的不行嗎？比如水稻！”

    白子芩道：“所以，現在你們自己也發現了，這個其實不是商賈問題！”

    “吾等受教了！”張庭玉帶頭給白子芩行禮。

    白子芩看著這一個個的道：“不用給我行禮，想辦法賣荔枝啊！”

    “這……賣荔枝？”

    白子芩繼續道：“別想什麽商賈不商賈，要想這是為百姓解決生計問題。”

    “子芩姐姐，你不會真讓我們去街頭賣荔枝吧？”

    白子芩壞笑，雙手一攤：“你們要是實在想不出辦法來，那也就隻能這樣了！”誰讓你們一個個都看不起商人，如若真沒有辦法，非得讓你們自己去賣一賣不可！

    白子芩這話一出，一個個愁雲慘霧。

    “哎……”

    可他們確也都是半大的少年，又不喜歡商人這種賤業，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確實也沒有什麽好的方法。

    難道真的要坐在街頭吆喝賣荔枝不成，這也太……

    “都想不出來，那就聽我的吧！”白子芩本來還覺得他們能有什麽點子，哎，一讀四書五經就開始食古不化了，不是個好現象，得給他們疏通疏通：“你們中誰擅長丹青？”

    這回答得積極了，回答的有張庭玉等三人。

    白子芩對小空青道：“阿青，你和虎子今天下午帶上筆墨紙硯和庭玉哥哥他們三人去找秦家阿叔，讓阿叔帶你們去荔枝地裏給荔枝作幾幅丹青。作完丹青摘點荔枝回來，我們自己先吃。”

    白子芩把田妞剛收的一袋錢交給張庭玉：“把這個交給秦家阿叔，所有的錢都買荔枝，讓他們明天一早采摘荔枝，下午未時一刻送到坤城醉仙居，告訴他們送貨的人中要有一個能寫會算的。”

    白子芩對百裏十一耳語幾句，給了他一錠銀子：“十一你去包下醉仙居，時間為明日下午未時和申時三刻。”他立馬就去了。白子芩吩咐了他邀請才子事宜，但沒有細說，因為十一比她更了解坤城。

    田妞不解，問到：“這個時間段酒樓都沒有客人，阿芩要包這個時間段的醉仙居做什麽？”

    白子芩道：“辦詩會！”

    “詩會！”這下學子們都來了興致！

    “對，詩會，你們最好現在就開始想，明天可別丟臉哦。作所有跟荔枝有關的詩。”白子芩道：“我給你們打個樣。”

    白子芩想了一會兒，從學過的詩裏麵找了一首，改了改：

    “鳳凰山下四時春，

    盧橘黃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

    不妨長作嶺南人。”

    （注1）

    背完，白子芩手一指院外的青山綠水，端得是身為嶺南人的自豪和灑脫。

    朱菝羯眯著眼睛看白子芩，這人還有詩才！想到那絕妙的上聯，似乎又覺得她能寫詩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張庭玉等人卻不這樣想，白子芩於他們本就是救命之恩，如今發現恩人不光醫術高明，還文采出眾，方覺得自慚形穢起來。剛才那一番商賈的言論，似乎又有一些站不住腳了。

    “都愣著幹嘛，幹活了！明天好好表現！村民們能賣多少荔枝，就看你們的了。可別真的讓我逼你們去街頭叫賣啊！”白子芩這話裏真是妥妥的威脅啊！可沒有人把它當成威脅，這明明是鞭策的動力。阿芩姐姐隨便作出一首詩就這樣好，自己定要好好思索一番才行啊，可不能丟臉。

    於是乎，下午剝毛豆的時候，個個冥思苦想。

    白子芩也沒有閑著，她吩咐田妞和牛二郎道：“你們準備一下，一會兒帶著剝好的豆子和兔子回鎮上去。告訴朱清言明日我在坤城醉仙居辦詩會的事，讓他去請縣令大人，務必要把他請到。明日詩會需要做一些小食，除了你平時愛做的，再加一份鹽水毛豆角……”白子芩細細跟田妞講了一番，最後，還做了一份鹽水毛豆，讓他們帶著路上吃。

    這麽多毛豆，也得幫村民們賣一賣不是，她可給村民們打了保票的，他們隻管種，她要管售賣的！

    這豆子，她其實早就想好了：青豆做一批；毛豆角賣一批；豆子青黃相接的時候做豆腐，豆腐又可做豆腐花、豆腐腦、老豆腐、豆腐幹、臭豆腐和腐乳；豆子完全老了賣炒黃豆，炒黃豆還能做成黃豆粉，豆酥……黃豆無論老嫩本身都是能入菜的，哎呀，開始想吃黃豆悶豬蹄了！

    這次辦詩會，反正跟著推一把又不虧！

    好了，這下這次回村裏的事情都算解決了，白子芩開始給朱菝羯熬補骨脂，需要熬出其中的香豆精，火候可得看得準。

    她熬了一個時辰才搞定，端給朱菝羯。

    他本是皺著眉頭喝的，一入口才發現藥並不苦，甚至帶著一點香甜。

    果如傳言所言，她的藥不苦！

    注1改《惠州一絕》宋，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