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女人的眼睛，說“我知道你們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女人渾身一抖，“我們沒有對不起錢狀！”

    我吐出一口氣，“我還沒說，你就知道我說的人是錢狀。”

    女人愣了，臉色煞白。

    我趁機繼續說道“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幫你們村子。”

    “你也看到了，你男人已經無緣無故的死了。”

    “要是沒人幫你們，像這樣的事情隻可能越來越多，包括你在內。”

    女人眼中閃過一抹恐懼。

    過了半天，她終於退步了。

    她轉身回屋，“跟我來。”

    我跟著她走進了屋裏。

    女人坐了下來，“這個村子，的確幹過對不起錢狀的事，可是……”

    她似乎還是不想說，但最終，還是求生的壓倒了一切。

    “這件事，得從巧兒和巧兒娘來到村裏說起。”

    巧兒娘，就是那個瞎眼老太太。

    “她們娘倆，是一年前搬來的，沒地方住，就在山上自己搭了個小草屋。”

    “她們倆也沒什麽收入，也沒有地，都是村裏人看她們可憐，給他們一些吃的。”

    “後來，一來二去的，巧兒就跟錢狀有了感情。”

    目前聽來，還沒什麽特別的。

    “然後呢？”我問。

    “然後……”

    女人避開了我的視線。

    “錢狀想跟巧兒結婚，倆人都定下了日子，但還是沒結成。”

    “但沒結成的原因不能賴我們！那就是個誤會，我們也不是故意的！”

    她要是不這麽急著澄清，我說不定還會相信她。

    但看她這麽著急的模樣，我總覺得，他們的確是對不起錢狀。

    在我的追問下，女人告訴了我當時發生的事情。

    眼看他們倆就要結婚了，這個時候，村裏最有錢的人家丟了錢。

    他們鄰居家的人信誓旦旦地說巧兒去過，言下之意，就是說巧兒偷了錢。

    巧兒無論怎麽解釋，都得不到他們的相信。

    那家人就咬死了說巧兒是賊，要把她們母女趕出村子。

    村裏，隻有錢狀一個人相信，巧兒不是賊。

    為了讓村裏留下巧兒娘倆，錢狀就提出，要承擔起責任，賠償給丟錢的人家錢。

    但丟的那一筆不是小數目，錢狀隻能拚命種地，玩命的節省，來存錢還給人家。

    “錢狀生了場大病，他都沒舍得去看病，就為了省錢賠給那戶人家。”

    那女人說。

    “後來病好不容易拖好了，錢狀也瘦了一大圈。”

    “其實本來這就沒事了，但是丟錢的那戶人家，偏偏就在這時候……”

    “唉……”

    女人歎了口氣。

    丟錢的人家，就在這時候找上了錢狀。

    他逼錢狀把錢交出來，要是湊不起錢，就要把錢狀一塊趕出去。

    “他們家人也是作孽，要錢就要錢，侮辱人家幹什麽？”女人說，“那天我們可都看見了。”

    “他們家逼著錢狀下跪，全村人都看見了！”

    一個什麽都沒有做錯的人，屈辱的跪在全村人眼前。

    這光是想一想，就足夠令人心酸。

    我忍不住開了口，“所以，你們整個村的人都看見，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辯解一句？”

    女人臉色一紅，支吾了起來。

    “又沒證據說一定不是巧兒做的，我們也很為難的……”

    “要我說，也是錢狀當時不夠硬氣。”

    “他要是硬氣一點，誰還能按著他頭跪下的？”

    我聽著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便催促她，“然後呢？”

    “然後……”

    女人的眼裏多了一絲恐懼。

    “巧兒受不了這個侮辱，上吊自殺了。”

    “你說這人有時候的命也真是，她自殺以後，丟錢的人家又把錢找著了。”

    “要不怎麽說生老病死，都是各自的命數呢，她要是再晚一天，不就不用想不開了？”

    這個女人的話，總給我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這段往事聽起來，明明就是巧兒受了委屈，實在忍不下去，才尋了短見。

    為什麽從她的嘴裏說出來，這段難過的往事，就可以這麽輕鬆？

    “難怪巧兒的屍體這麽久了都沒變化。”我說，“聽人家說，怨氣重的人，死了以後屍體是不會變的。”

    女人打了個哆嗦，“可這事怪不到村裏人！”

    “他倆要是想要了全村人的命，那也太狠了吧！他們不是已經……”

    女人自覺失言，但話已經說出來了。

    她索性繼續說下去。

    “找到錢以後，那人也給錢狀道歉了。還拎著酒上門的呢。”

    “但是錢狀也有不是，他就是不給人家麵子，把酒砸了。”

    “然後，村裏人就沒見著錢狀出來了。”

    “再過幾天，到了巧兒頭七的日子，那家人死了。”

    女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眼底還滿是恐懼。

    “一家人全都在巧兒上吊的地方吊死了，整整齊齊的！”

    “還有說掉錢那天見過巧兒的鄰居，也在那吊死了。”

    “那天，錢狀開始出門了。他就站在那些屍體旁邊，一個勁的笑……”

    女人摸著胳膊，很怕的樣子。

    “他肯定是記恨上全村人了，想要我們全村人的命！”

    說完，她用力抓緊我。

    “你不是說有辦法救我們嗎？你快救救我們，別讓錢狀害人了呀！”

    提起錢狀，她就一副見到怪物的恐懼模樣。

    我的手心一片冰冷。

    這件事……就算真的是錢狀做的，可他真的有錯嗎？

    明明是他們逼死了巧兒啊。

    “巧兒的死，你們真就一點都不自責嗎？”我說出口了這句話。

    女人回避著我的視線，“生老病死，都是常事，這也不能怪我們的。”

    那要怪誰？！

    根本毫無證據，就要栽贓一個人的清白，把人活活逼到死。

    在他們最難的時候，全村人沒有一個站出來為他們辯解一句。

    誣陷他們的人固然有錯，這些看客就沒錯嗎？！

    從女人家出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雙腳仿佛踩在了棉花上。

    我很久都沒有聽到過這麽惡意滿滿的故事了。

    錢狀想要報複村裏人的原因，我算是明白了。

    可我還是有一點不懂。

    他記恨全村人，是有理由的。

    可這件事，跟我又有什麽牽連？

    biu

    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