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海風中傳來的歌聲，餘哲森和吳小洺離開了連通峽灣橋頭的岔路輔道，走向遍布沙礫的海灘。
    夜空中懸掛著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隱隱照亮了湧動不息的海潮。
    餘哲森和吳小洺站在了沙灘隆起的小丘上，遙遙眺望著前方十幾米外站在淺水沙灘中引吭高歌的女人。
    那個女人穿著白色的及膝紗裙，聲音中氣十足，像是受過專業聲部訓練的戲曲演員。
    “真稀奇,  我們特意選了人少的這一帶海灘，沒想到還能遇到人。”吳小洺碰了碰身旁餘哲森的胳膊說道。
    “也不奇怪，應該是特意跑到沒人的地方來練習的吧。”餘哲森打了個手勢向吳小洺表示他們最好不要過去打擾那個女人。
    “女性在夜間獨自來到這種地方還是很危險的哦，”吳小洺小聲說，“附近有一片經常舉辦海岸燒烤的海灘，常有三教九流的人出沒，醉酒鬧事也很常見。”
    餘哲森沒有接話,  腦海中想的是白天和蔣明秋一起去看的那個案發現場。
    他心中念頭一動，拿出了一直靜音的手機檢查信息,  果然發現有蔣明秋在晚上七點發來的未讀消息。
    屍檢的進一步結果出來了，死者體內的酒精濃度極高，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夜淩晨三點。
    蔣明秋還提供了一個她所知悉的情報，刑事偵查部調查了昨夜和死者一起聚會的其他人員，得知他們散場的時間是在淩晨兩點半左右。
    那麽結合浮屍被發現的地點和燒烤聚餐地的距離來看，這極有可能是謀殺。
    當然也還有一種極其微小的可能，死者卻係酒醉後意外溺水身亡，但死後屍體遭遇了人為的移動，從而到達了2號碼頭案發現場位置。
    之所以說這種可能極其微小，當然是因為他很難想象搬運者這麽做的動機。
    “你在看什麽？”察覺到餘哲森長時間盯著手機發呆的吳小洺湊了過來。
    盡管餘哲森迅速地關掉了屏幕，但吳小洺還是看到了微聊界麵上蔣明秋的名字和頭像，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不是你那個假女朋友啊……怪事，我之前調查的你的人際關係網裏好像沒有這號人。”
    “拜托你以後別把精力和注意力放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麵……”餘哲森歎了口氣，“幫金見深幹點正事吧。”
    “這怎麽能算無聊的事情，作為一個對你極度感興趣的女人，我當然得弄清楚潛在對手們的信息。”她衝餘哲森擠了擠眼睛。
    “騙圍觀群眾可以，別騙自己……”餘哲森淡淡地回應道,  隨後故作恍然大悟狀：“噢,  這裏也沒有圍觀群眾。”
    “有些謊言說一千遍就會變成真的，你沒上過學嗎？沒遇到過那種被大家起哄謠傳的男女最後真的變成情侶的事？”
    吳小洺將雙手舉在臉頰邊收起中指和無名指，臉上掛著小惡魔般的微笑。
    餘哲森對她裝可愛的樣子視若無睹：“謊言說一千遍最多隻能騙到人，不會變成真的。”
    “那我要是說一千遍能不能騙到你？”她歪著腦袋睜大眼睛，一副滿懷期待的樣子。
    “你今晚喝假酒了？不能吧，皇曜大酒店那種檔次……”餘哲森警惕地問道。
    吳小洺哈哈大笑著轉過身去，張開手臂在沙灘上跑了起來。
    她的笑聲顯然傳到了站在淺水海灘上獨自歌唱的女人那裏，女人的歌聲戛然而止，她驚訝地回過頭來朝兩個年輕人張望。
    吳小洺在跑出十幾米之後回頭，攏起雙手當作擴音喇叭放在麵前，對慢悠悠朝她走來的餘哲森呐喊道：“餘——先——生！我想給你當小三！我給你當小三吧怎麽樣！”
    餘哲森腳步一滑差點摔倒，雖然這裏不是人潮往來的鬧市，但吳小洺這麽喊還是讓他瞬間感到無以複加的害臊。
    如果這貨是在城區的大街上這麽喊，或者是在安全局大廳這麽喊，他估計自己將不可避免地迎來社會性死亡。
    眼見吳小洺還想喊第二句，他麵紅耳赤地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一把將她推倒在了沙灘上。
    “有完沒完,  你打擾人家練歌了。”餘哲森一隻手就鉗住了她兩隻手腕,  並在一起壓在沙灘上。
    “我……認真的……”方才用盡全力的大喊似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和餘哲森對視的同時大口呼吸著空氣。
    “……”
    “等你以後和哪個女人結婚了,  我給你當小三。”她說著露出自嘲的笑容來，“小三的女兒也有當小三的才能，你覺得怎麽樣？”
    餘哲森鬆開了她的手：“不怎麽樣，為什麽突然要這樣自我貶低？”
    “你先說你同不同意。”吳小洺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如果我情願倒貼，你會接受嗎？”
    “這個假設的前提就不存在，我不會和哪個女人結婚的，你當不成。”餘哲森笑了笑。
    吳小洺一下子坐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沙粒問道：“為什麽？你對安小姐是單相思？你們又不是真正的姐弟，為什麽不能結婚？”
    餘哲森驚訝於她對自己的了解，甚至連自己喜歡安何這一點都清楚。
    “我們在基因匹配檢測中是屬於不能結婚的類型。”
    在沉默了幾秒鍾之後，他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這回輪到吳小洺吃驚了：“天呐，你私下去做過鑒定？原來你真的想過和安小姐結婚啊。”
    “不是我做的鑒定，是安何做的。”餘哲森在她身邊坐下，一臉無奈地說道：“我隻是‘碰巧’知道有這份鑒定報告的存在。”
    “但是你保留在管理局係統中的基因檔案很可能是不準確的，你的能力與檔案完全不符。”吳小洺說。
    “對，確實如此。”
    “你覺得修改、調換你檔案的人是誰？”
    “可能是安誌天，我不確定。”
    “你沒打算向他求證這個疑惑嗎？”
    餘哲森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安誌天做的，我去向他求證會讓他陷入擔憂和麻煩。如果是安誌天做的，那應該是出於某種理由為了保護我，等恰當的時機他會讓我知道理由的。”
    吳小洺忽然自顧自笑了出來。
    “哎，你說有沒有可能，安局長就是不想讓你們倆在一起，所以給改了你的基因檔案？這樣一來你們想要結婚就會受到婚育局的阻攔。”
    餘哲森嗬嗬一聲。
    “你不如說有沒有可能我其實是安誌天的親兒子，被一心想要向歸臨教派尋仇的親爹送去參加了管理局的某項新型改造人研究項目，中途遭到了記憶篡改。”
    “喔！這個可以有！”
    吳小洺興奮得眼睛閃閃放光，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道：“然後可憐的你就作為工具被安局長和鐵穹樂園的幕後黑手利用而不自知，直到遇到了穿梭於光與影的縫隙尋找正義的美女俠客，被組織崇高的精神和信仰感化，加入我們成為反抗邪惡秩序的一員。”
    “行了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想當小三還正義個毛線啊……”
    “那些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你可別當真了。”
    她收斂了過於放鬆的表情，重新換上平日裏作為幹練秘書的那副冷峻麵孔。
    餘哲森一臉“我就知道”的淡然：“這麽多次被你耍的還不夠啊，哪可能當真呢。”
    “那就好。好了，讓我檢查一下家裏的監控情況，要是沒什麽問題我們可以準備回去了。”吳小洺說著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這麽快？出來才一個小時，不再等等嗎？”
    “如果賊惦記你家的東西，最安全的上門時機當然是看到你剛出門不久。”吳小洺解釋道，“假如我家裏真有什麽讓對方感興趣的東西，那一個小時已經足夠……”
    她話音未落，便陡然聽到自己麵前發出了“啪”一聲脆響。
    餘哲森伸手攔下了一隻朝他們飛過來的皮球。
    被他拍開的深灰色的球彈落在柔軟的沙灘上，徑直滾向遠處。
    吳小洺朝那邊望了一眼，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大約一米二的矮小身影。
    “這麽晚了，還會有小孩兒在這裏玩？大人呢？”她向夜間視力更好的餘哲森詢問道。
    “不知道。”
    這一帶附近除了他們，應該隻有那個獨自練歌的白衣裙女人一個成年人。
    此時那個小孩在十米開外接住了滾向自己的球，將其固定在腳尖前，撤步略作後退，抬腿又是一記猛踢。
    這一次全程注視的吳小洺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那個孩子踢球時表現出的力量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地麵上的沙子像浪花一樣飛濺起來，深灰色的皮球高速旋轉離地，再度飛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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