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港口的道路上，於清雪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通過和安誌天的談話得到的的情報出乎她的預料，也幾乎推翻了她原來的計劃。
    為了幫餘哲森擺脫這一回的麻煩，她已經做好了付出任何代價的準備，但和安誌天談過之後才發現即便有這個覺悟還是困難重重。
    按照安誌天的說法，餘哲森身上一切不符合常理的情況都源於三十年前管理局啟動的一項秘密計劃。
    計劃的最終目的是創造出不會受到異能基因病症影響的“新人類”。
    對於這個說法，於清雪當場提出了質疑，因為她在餘哲森的記憶中沒有找到任何與之關聯的信息。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心靈感應能力者，於清雪認為這是很反常的，就算餘哲森的記憶曾經被人動過手腳，自己一定也能在他的意識海中發現蛛絲馬跡。
    然而沒有，餘哲森記憶中關於成長的部分非常純粹，他至今為止的人生裏都沒有接觸過任何與管理局上層有關的東西。
    麵對這份質疑，安誌天隻是讓她稍安勿躁，隨後便給出了足以震撼她一整年的解釋。
    當年管理局創造“新人類”的絕密計劃的受試人是餘哲森的母親陳淮夏，陳淮夏的意外英年早逝導致該計劃的負責人一度以為實驗失敗，直到最近種種符合預期的現象在餘哲森身上顯現，這才證明這個創造新人類的實驗計劃應該已經成功了。
    這個說法勉強解釋了餘哲森能夠兼具多種異能能力的情況，但仍然無法解釋“時心”和“白金時代外骨骼裝甲”這二者的存在。
    於清雪進一步追問下去，而安誌天則在躊躇了片刻之後說出了真相：
    “創造新人類的計劃不是一蹴而就的，這個項目在實踐過程中的本質是開啟對基因的自我改良。”
    “那是一種進入血液之後能夠和細胞同化的納米機械，擁有自我複製自我修複和新舊更替的功能，可以看作一種人造的細胞。”
    “從陳淮夏傳承到阿森身上，第二代的人造細胞按照其設計者的設想發生了進化。”
    “陳淮夏是一個頂尖優秀的安全局專員，阿森在這一方麵也不輸給她，甚至可以說比她更加卓越。”
    “至於人工智能時心和那具不該存在的外骨骼裝甲，我想是這個計劃的設計者故意添加在內的。”
    安誌天用猜測但篤定的語氣為整段話作了結：“在那個人心目中，完美的新人類應該不僅僅是能夠擺脫異能基因病的困擾，更是有著連結未來創造希望的救星。”
    於清雪猜到了這個計劃負責人的名字，她詢問道：“是湯溯光教授嗎？”
    安誌天無言地點了點頭。
    但他緊接著提醒於清雪：“不要在外人麵前談論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和真正的曆史一樣，被鐵穹管理局永遠埋藏了。”
    安誌天沒有說這背後的理由，於清雪的心中隻能大概做個猜測。
    不管她怎麽去假設湯溯光“被消失”的理由，都指向鐵穹管理局本身的黑暗麵，這讓她感到沮喪。
    談話至此，於清雪越發覺得頭昏腦脹，她還是沒法理解安誌天的邏輯。
    既然主導該計劃的湯溯光不為管理局所容已經消失，那為何還要盡力向前來調查的“內衛”展示餘哲森是該計劃的成功之例呢？
    安誌天說要她想辦法為刑天重工製造出的白金時代替代品注入靈魂，以此來讓調查人員相信這就是誕生自白金計劃武器，這麽做對餘哲森有什麽好處？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因為安誌天突然接了一個電話，便匆匆離開了他們密談的房間。
    於清雪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她相信安誌天不會坑害餘哲森，所以眼下她隻能按照安誌天的要求修改自己的計劃。
    困難重重……於清雪歎了口氣。
    為替代品注入靈魂這一項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入手，打算晚飯過後再聯係韓經龍詢問詢問。
    因為潛入過餘哲森的思維，所以她對那個名為“時心”卻和安何有著相同樣貌外表的人工智能也十分了解。
    通過窺探了部分餘哲森記憶中與時心的互動，她驚歎於“時心”作為一個人工智能竟然能在各個方麵按表現得如此完美。
    除了沒有現實中的形體軀殼，時心在任何方麵都與他們活生生的人沒有區別，甚至更勝一籌。
    於清雪相信那些記憶不是餘哲森腦海中的幻想，因為她自己也曾和那個“金發的安何”麵對麵過，當時還被戲耍了一番。
    戲耍……回想起那一次經曆的於清雪停下了腳步，眼中再度出現了迷茫之色。
    那一次在餘哲森的潛意識深處、那座白銀色的大廳之中和自己交談的人真的是時心嗎？為何她對自己和安何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時心不但準確地回答出了她提問的“我們第一次同寢的時間”，甚至還能講出偷開安誌天的車前往仲裁之鍾廣場看演唱會、返場曲目是《rage
    r
    drea》等等細節。
    “老爸在單位值班，餘哲森去參加冬令營了，晚上我們睡在一起。”
    “本來好好的，結果熄燈後你抱住我突然就開始哭，直到我答應陪你過每一年的生日。”
    於清雪回想起時心當時對自己說的話，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和安何別無二致。
    她相信人工智能可以模擬出安何的樣子、安何的語氣，甚至通過學習記憶來模擬與自己的閨蜜情，但那種包裹在堅強之中的獨特溫柔氣質這世上絕不會有第二個一模一樣的存在。
    那是犧牲和奉獻的崇高精神同她的美與勇氣相結合。
    “安何……”於清雪情不自禁地捂著了自己的嘴，為了阻止自己發出哭聲——她在回憶中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
    你到底在何方？你和時心究竟有什麽關聯？
    於清雪此刻恨不得自己能夠打開穿梭往另一個世界的虛空風暴，找到被困在那邊的好閨蜜，當麵問個清楚。
    “好久不見了清雪，你看起來好像很拚命的樣子，是為了餘哲森嗎？”
    有人拍著手從一堆集裝箱後緩步走了出來，和她一樣穿著防衛軍水兵的迷彩風衣，戴著一頂壓著劉海的白色鴨舌帽。
    於清雪瞬間止住了自己的嗚咽，用手背飛快抹過臉頰，轉身以冰山般的表情示人。
    喬裝成防衛軍第四艦隊水兵的程赫陽笑咧著嘴，似乎對她臉上的淚痕很感興趣。
    “程赫陽，你想做什麽？韓經虎都跑了，這回沒有人可以撈你。”於清雪冷冷地說道。
    “你竟然問我想做什麽？我從你們這裏失去的東西難道還不夠多嗎？”程赫陽聳肩。
    “少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別忘了在那個廢棄的淨水廠你對我做的事！你才是加害者！”
    “我可沒真心想害你，我隻是想和餘哲森較量一下罷了。”
    於清雪說：“那較量過了，你輸了啊。難道你是個輸不起的人嗎？”
    程赫陽不以為然地搖頭：“我可沒說一把定輸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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