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五 遠赴京畿共謀禦敵 死守劍舍整頓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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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舍掌門不願前往京畿,一個老男人最後的尊嚴就是丟了帽子不跪下,他陳力士那封措辭客氣疏遠的親筆信他都快會背了,每一字一句都印在他腦子裏,築成一道籬笆,攔在劍舍和京畿之間。

    陳觀手中有劍是真,劍舍否認他的盟主地位就是否認以前的自己,武林約定不能不守,劍舍最後的臉皮還是不能扔。劍舍掌門派不中用的至臨前往京畿,另讓薑秋林盯著這小子,拉緊套在他脖子上的繩子,不讓他惹是生非。劍舍掌門把劍舍各組弟子都派出去,大多跟著至臨去京畿,其餘人分散各地,第二天就動身,隻留幾百號人跟著自己守山。這一招有點王太衝雞蛋放在多個籃子裏的意思。

    至殊知道明天劍舍就要像座空山,自己的去留師父還沒有給明確的指示,她自己是想去京畿的,貞利劍在京畿,她應該跟著劍。她來到掌門庭院,表示要趁此機會為劍舍立功,誓死和師父守衛劍舍,但自己武功低微,請師父賜他七星劍譜。

    師父沒有為她熱淚盈眶的忠誠說辭感動,而是對她要學七星劍法的進取之心邪魅一笑。他平靜地說:“你想留在劍舍幫我,為師很欣慰,你要學武我更高興,隻是學武不是吃飯,急不得。你的若厲劍法學得怎麽樣了?”

    至殊的若厲劍法才開始入門,師父要她院子裏試演一遍。師父不置可否,隻是說:“若厲劍法真是不簡單,不虧是一個門派的立派之術。”

    至殊認為學了七星劍法,自己的武功更精進,能幫到師父的更多。師父說不要學猴子掰包穀,丟了西瓜撿芝麻。

    至殊勢在必得,沒有貞利劍的師父不中用了,他隻留幾百人和他在山上,是打算和渙群門的決一死戰了,她不想死在這地方。至殊說:“如果沒有學到七星劍法,在山上幫不了師父,我寧願跟著師兄去京畿,我去把我們的貞利劍奪回來。”

    師父說:“不用意氣用事,寶劍在陳家手裏和在劍舍手裏沒有區別,你師兄此行是去輔助陳觀,不是去奪劍,你就別去搗亂了。”

    至殊說:“學不到七星劍法,我在劍舍山上也是無所事事,還是跟著師兄到京畿去的好。”

    師父突然拉下臉,冷冷地說:“貞利劍的事你就別摻和了,好好在山裏練功。”

    至殊沒有被師父生硬的臉色嚇到,她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武功低微,在山裏要是渙群門的攻來,第一個死的就是我。”

    師父說:“怎麽?你怕死?”

    至殊說:“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不瞑目,我的深仇大恨還沒報,不敢死。”

    師父說:“不要拿你那點事來壓我,貞利劍不是長了腿飛到京畿去,你好身在山裏待著!”

    師父是知道還是懷疑至殊和貞利劍的事,這老狐狸是裝傻,至殊看樣子是拿不到七星劍譜了。師父讓她回院子好好待著,趁早收了那些歪腦筋。

    第二天天一亮,北山庭院和客房庭院的人就都走光了,他們結伴前往京畿,劍舍山上的弟子也走得差不多了。至殊感受到危險,渙群門來一個就能滅劍舍,師父這是故意把劍舍掏空。她欲逃走,但是斷後的至臨和薑秋林早早守在她房門口。

    師父知道至殊不安分,派這兩人來給她上一課。薑秋林隻是作陪,他沒資格也沒膽子教訓師姐,且看他們師兄妹二人如何表演。

    至臨隔門喊道:“師妹在收拾東西了嗎?”

    至殊說:“師兄怎麽知道我要跟你走?”

    至臨說:“我不知道你要跟我走,但師父說你一定不想待在劍舍,他讓我和薑師弟特來請你安分些,師父他老人家身邊不能沒有人。”

    至殊說:“我請他老人家教我七星劍法,他還不肯,我一介女流留在劍舍不是便宜渙群門那些畜生嗎?”

    至臨說:“師父自然護你周全,你就安心在家等著吧。”

    至殊說:“師兄此行任務艱巨,我願一同前往助你一臂之力,拿回貞利劍。”

    至臨說:“你錯了,我此行不是拿回貞利劍,是去輔佐陳觀,師父說不能讓外界以為我們劍舍和陳家鬧翻,他們以前對我們的支持,應該和我們對他們的支持一樣,所以我帶了劍舍的精英前往京畿。”

    至殊說:“那我跟要跟著去了,我是劍舍女弟子的代表,沒有我,別人會怎麽想?”她背著包裹打開門,卻迎來至臨的劍尖。

    至臨利落地出手,一劍刺穿她的肩膀,還旋轉劍身,把傷口剜圓。至殊疼得跪地,一時不知怎麽回事。

    薑秋林在至臨身後說:“師姐,師父說你要是強行下山,就賜你一劍,這是師父的意思。”

    至臨說:“師妹,怨不得我,他老人家早猜到你會跑,連劍要刺多深都交待清楚了。師父說你要在山裏每天都到掌門庭院去請安,不要覺得貞利劍不在山裏了就忘了他這個師父。”至臨拔出寶劍,至殊嗷嗷兩聲,肩膀上的血順著手臂留下來,行李掉落在地上。

    薑秋林說:“師父說沒把你押入大牢已經是給覺塵麵子了,好好在山上將功贖罪吧。”

    劍舍走空了,至殊受傷,哪裏都去不了,在院裏待著。師父是隻老狐狸,他早發現貞利劍被調包的事。至殊機關算盡還是被渙群門和師父鑽了空子。

    去往京畿的路上,至臨心情沉重,還要在武林同道麵前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維持和京畿陳家交好的假象。但這假象到京畿可能就會不攻自破,陳觀要是不配合,劍舍一家怎麽也演不下去。

    薑秋林離開劍舍,路上沒有作為,京畿也不是他的舞台,師父要他盯著至臨,他隻考慮自己的將來。師父此次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吸引渙群門的注意,劍舍可能就要完蛋了,至臨一個人撐不起這麽大的門派,師父這是在賭博。

    一路上花團錦簇,春天已經很深。俠客們對酒當歌,享受目下,武林危機在他們眼裏好像不過四季交替那麽自然,人力能為有限,隻有縱情享樂才不枉在江湖走一遭。

    大夥道京畿城外,陳觀和勤王世子在城門口相迎。盟主和官家人攪合在一起,武林人士最討厭的就是官家人插手江湖事。看到陳觀和勤王世子站在一塊,大家議論起來,隻怕這盟主比劍舍山上那位還不如。

    王太衝說:“這麽看來,你拿到貞利劍是這位官老爺的功勞咯?”

    陳觀說:“我是憑本事光明正大拿到寶劍的,具體過程日後與各位細說。我知道大家心裏的顧慮,各位不了解京畿武林的特殊。京畿乃是天子腳下,各位攜帶兵器進城,對皇室是一大威脅,沒有勤王世子的協助,上千名武林高手想要在京畿聚會是不可能的。”他的解釋沒人信,但他手裏確實拿著貞利劍。

    王太衝說:“劍舍山上那位盟主說你手裏的貞利劍不知是真是假,我們要驗明才進城去,不然這武林盟主還得另選他人。”

    陳觀說:“那就請太行山的兩位掌門出來,這寶劍隻需灌入若厲劍法、七星劍法和夕惕劍法的真氣,便知真假。”

    夕惕掌門和星鏡道長義不容辭,他們站到人群前來。

    陳觀把劍遞給他們,說:“有勞兩位前輩,請同時使出貴派祖傳劍法的真氣,此劍會回應你們。”

    夕惕掌門和星鏡道長相視一下,兩人同持握寶劍,舉高刺空,運氣到劍身。寶劍像是一個巨大的坑洞,不斷吸取他們身上是真氣,不用他們費力運輸,真氣自然流向寶劍。

    俄而,劍尖璀璨,天色灰暗,星空閃耀,如飛火流螢,好像突然間夜空罩下來,方才的郎朗白日不見蹤影。

    陳觀大喊:“請兩位前輩收了神通!”

    夕惕掌門和星鏡道長收了真氣,星空消散,白日複現,還人間光明。

    “這就是貞利劍,誰還有異議?”陳觀問,“要對付渙群門,隻有取得此劍,而且還要解開其中奧秘。”

    王太衝見神跡,啞然,劍舍拿到劍大半年也不見有什麽作為,這劍到陳觀手裏就暴露出這神技,他歸藏要想有所作為,將來一定要想辦法拿到此神劍。

    夕惕掌門下結論:“這就是貞利劍,絕不會假!”

    眾人跟著陳觀進城去,京都的熱鬧不是劍舍山上或者太行山上能比的,昭義和它比起來也還稍遜一籌。這是夕惕的弟子第二次進城,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到京畿。

    大夥分散到各家客棧住下,都離得不遠,在一條街,稍做休整就可以到一所宅院聚會,這些都在勤王府的安排下順利進行。薑秋林看人家把近千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暗暗佩服這背後的操手。

    夕惕的女俠們在客棧安頓好後,嘰嘰喳喳,歡鬧起來,這地方繁華似錦,熱鬧非凡,車水馬龍,迫不及待想出去見識見識。儀琳不準眾師妹撒野,京畿和別的地方更不一樣,踏進這裏的那一刻起就要處處小心。多少人俠客進京不明不白失蹤,多少文人騷客到京畿就淪為階下囚,繁華的背後是數不清的勾心鬥角。

    勤王府的存在讓所有俠客都耿耿於懷,秦王府把持京畿武林,自成一個小圈子,和陳家曖昧不清,覬覦江湖武力,大家都怕勤王府插手武林事務。武林要是落入勤王手裏,其心必異,天下必將大亂。

    至臨和薑秋林一眾住進客棧,心裏五味雜陳,對陳觀俯首稱臣,誰也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他們在客棧落腳後,也不見陳觀來相見,放在往日,他早已到酒樓和大家胡侃了。

    不知什麽時候渙群門會找上門來,半刻功夫也不該耽誤,夕惕掌門和星鏡道長一行人匆匆吃完便飯,來到指定的宅院。這宅院夠隱蔽,但要說渙群門一定找不到,那就是自欺欺人。能容千人的院子,以陳家的實力,在京畿是辦不到的,此舉非勤王世子所為不可得。偌大的院子,就隻有夕惕的到了,其他的門派還在客棧休整,他們沒有這麽火急火燎。

    夕惕掌門著急,派儀瑉去催王太衝,他還是副盟主,陳觀不懂事,王太衝就該把這些事理起來。

    磨磨蹭蹭,王太衝帶著歸藏劍派和他的一眾隨從爪牙進了院子,天已經快黑了,大家是被京畿的繁華耽誤了。夕惕劍派當頭就罵:“王副盟主似乎忘了今天的聚會,武林交到你和陳觀手裏,老生看來,也不怎麽樣,還不如劍舍山上那位。”

    王太衝說:“這地方太偏僻,不好找,我等在城裏迷了路。”

    夕惕掌門說:“看來迷路的不隻王副盟主,還有我們的盟主也找不到這院子了,我看這武林不如散了吧。”

    “散不得散不得。”斷家槍的掌門帶眾人進來,他嘻嘻哈哈的樣子,沒有一絲門派存亡的憂慮,“我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這裏來,虧陳觀這小子能找到這種地方,適合私密聚會。”

    隨後劍舍的人也到了,可惜天也快黑了,夕惕一群女俠等了半天,在院裏一直喝茶,肚子裏全是水,站起來走兩步就聽到腹中浪花拍岸的聲音。再有耐心的人,即使是女人,也不耐煩了。

    院裏的燈籠亮時,陳觀和勤王世子才姍姍來遲,手持貞利劍,出現在大家麵前。派頭算是做滿了,人群中怨言不少,王太衝說:“陳大盟主日理萬機啊,各大門派在此恭候多時了。”

    陳觀說:“讓大家久等了,方才我與勤王世子商議,今日大夥奔波勞頓,明日設宴為大家接風洗塵,以盡地主之誼。”

    夕惕掌門問:“敢問是陳家之誼還是勤王之誼?”

    勤王世子拿把折扇,說:“京畿是皇家的京畿,皇家才是這裏的地主,當然是我們王府之誼啦。我們王府仰慕天下英雄久矣,有幸借此機會和大家交個朋友,希望都不要拒絕。”

    陳觀緊跟著說:“眼下渙群門作惡,手段狠毒,隻有借助王府的實力,才能幸免遇難啊。無影堂的結局各位都知道了,指不定哪一個門派就是他們下一個目標。勤王手握重兵,渙群門再大膽,也不敢造反吧。”渙群門存在的時間比這個王朝還長,人家不是不敢造反,是不想造反。

    斷家槍掌門說:“勤王盛意,我們斷家槍的心領了,我們斷家槍到京畿來,還有別的事,明日就不赴宴了。”

    陳觀追問才到京畿,能有什麽事,有什麽事推後再辦。

    斷家槍掌門說:“我斷家槍楊功與京畿以為官人有過過節,在昭義待過的人都知道,楊功身首異處,與此公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殺兄之仇怎麽也要比喝酒來得重要,恕不奉陪了。”他作揖告解。

    王太衝說:“大敵當前,確實不宜聚眾飲酒,我建議還是等製敵後再來輕功,江湖人喝酒十次有九次是鬧事,在京畿動刀動槍的多不好,也讓勤王為難,大家夥還是以對付渙群門為要。”

    陳觀和勤王才作罷,他請各派大掌門先暢所欲言,對當前形勢的分析和討論。斷家槍的胡亂說兩句就打哈哈了,他們不會是渙群門的第二個目標,就是看著勤王世子心裏不舒服。

    夕惕的早已不耐煩,說:“弊派全是女流,全憑各位大俠做主,你們都不急,我們也不急,天要真塌下來,夕惕這幾個也頂不了什麽用。盟主叫大家夥一路日夜兼程趕到京畿,想必是有了應敵之策,今天在城外老生也見識到了。”陳觀不傻,聽出其中的抱怨,他正要辯解時,王太衝開口。

    “我們盟主是正直壯年,行事難免有欠妥之處,請各位以大局為重,不要局於小節,傷了和氣得利的是渙群門。現在重要的事解開貞利劍的奧秘,這是我們唯一的籌碼,在劍舍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無影堂已經成了不能挽回的損失。我勸各位還是繃緊神經,不要懶懶散散。”王太衝站在副盟主的角度給陳觀台階下,也意指他懶散不作為。

    劍舍的至臨不發聲,薑秋林不是死人,他站出來說:“劍舍願聽從陳盟主差遣。”至臨白他一眼,雖說這是師父交待的任務,要無條件支持陳家,但陳觀手裏的貞利劍來的蹊蹺,他拉不下這個臉。

    陳觀說:“黨務之急有兩件事,一是解開貞利劍的奧秘,二是整合合派力量,按照各派武功特質編排隊伍,三是有計劃地探尋渙群門的所在,隻有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才能打破我在明敵在暗的局麵。”

    王太衝說:“陳盟主所言極是,但各派本是自成隊伍,要重新編排,豈不是成了軍隊,而非武行?”誰也休想把他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力量分散。

    夕惕派掌門說:“旅途勞頓,老生和星鏡道長今日午時就到此地等候,不見貞利劍半個影子,耗了一天,兩把老骨頭經不住折騰了,解劍的事請盟主見諒,我們得先養好精神。”

    星鏡道長也說:“磨刀不誤砍柴工,我今天要累垮了。”

    夕惕的人轉身離開,王太衝攔也攔不住,斷家槍的也跟著走了,劍舍的緊隨其後。

    王太衝對陳觀說:“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人家在這幹等了一整天,你想想劍舍掌門當時怎麽做的,他是主動派人到各派造訪示好。你倒好,把自己高高掛起,現在難以服眾,我看你這盟主難為。”他也帶著歸藏和一幫散兵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