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會看到宋優檀？

    是幻覺嗎？

    青魘剛才還說過，讓我不要被幻覺所迷惑。

    這一定是幻覺。

    我閉上眼睛，讓自己屏息靜氣。

    宋優檀的笑聲，傳入我的耳朵。

    “你看我，像是幻覺麽？”

    她慢條斯理，“我遊蕩在這一處地方好久了。”

    “我等他也等了好久……”

    “可我知道，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宋優檀美目一轉，落到了青魘身上。

    “就算他人事不省，他也照樣還會記得我，你信不信？”

    我不信。

    這一定是幻覺！

    我伸手，想要將她從我眼前掃開。

    但我探出手去，卻觸摸到了實實在在的。

    幻覺，是可以被觸摸到的嗎？

    宋優檀留給我一個玩味的笑。

    她俯下身，勾住青魘的手。

    她的聲音，似一泓清泉流過。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念著我……”

    昏迷中的青魘，指尖動了動。

    他竟然真的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她將青魘拉了起來。

    青魘還在半昏迷中，一雙鳳眸似睜非睜。

    他眼神朦朧。

    但望向宋優檀時，他眼中卻有種別樣的堅定。

    宋優檀輕輕托起他的臉。

    “我也等了你好久，你知道麽？”

    她的手臂白皙纖細，勾在青魘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和曖昧。

    宋優檀的臉，一點點貼近青魘。

    她的唇，廝磨在他的耳畔，呢喃著他的名字。

    “青魘……青魘……”

    他應當是聽到了。

    否則，也不會抱得她那樣緊。

    我在一旁看這對璧人耳鬢廝磨。

    一點酸楚，自我心口升起。

    這恐怕真的不是幻覺。

    穀雨先前的話，無疑能夠證實，他是見到過宋優檀的。

    之前青魘遍尋不到她的魂魄，也可能是因為，她的魂魄藏在這個被獰蛇咒所充斥的地方。

    也許……

    真的是她出現了。

    在宋優檀麵前，我卑微到像是一粒塵埃。

    而且在這鬼地方，我甚至沒有地方能夠將自己藏起來。

    我隻能抱緊自己，眼神躲閃，來掩飾自己心中的窘迫。

    但宋優檀並沒打算就這樣放過我。

    她絲毫不在意身旁是不是還站著一個我。

    她的身體，與青魘緊緊貼在一起。

    宋優檀的親吻，像一片花瓣落在了他的唇角。

    我看不見自己的樣子。

    但我大概知道，此刻我眼眶該是紅的。

    我勉強控製自己，不讓自己哭出來。

    哭什麽呢。

    該高興不是嗎？

    我一直期盼著的，不就是青魘能完成他的心願麽。

    現在他要找的人找到了，我有什麽好難過的？

    可我就是瞞不過自己的心。

    我偏過視線，不想看他們。

    但我的眼神就是不自覺會被吸引過去。

    我不想看他們恩愛繾綣。

    可我就是挪不開自己的視線。

    宋優檀幾乎已經衣衫半褪了。

    她的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她一手挽住青魘，眸光投向了我這一處。

    “都看見了吧。”

    “青魘心裏隻有我，隻有一個宋優檀。”

    我的酸意，都快要透過眼睛出來了。

    我強行擠出一個禮貌的笑。

    “你不用拿話提點我，這點我本來就知道，也不會做什麽多餘的事情。”

    宋優檀沒有立刻回應我，而是眼神變得很憐憫。

    這讓我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她得到了我得不到的，這點我無法改變什麽。

    可她得到了，還要用那種眼神，來表達對我的同情。

    這是我不能忍受的。

    我輕輕咬著下唇，不再開口。

    宋優檀卻徹底停下了動作。

    “所以，你這是何必呢？”

    嗯？

    她的話讓我有點聽不明白。

    “你對他有情，他卻對你無情。何苦呢？”

    她這是什麽意思？

    宋優檀指尖點在青魘的身上，用力看我一眼。

    “他不屬於你，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我忽然覺得，她那一雙眼眸十分深沉。

    就像是一口古井，深邃，卻陰沉。

    我就像是趴在井口的人。

    有幾分畏懼這深沉，卻又被它所吸引，挪不開自己的視線。

    她的語氣，漸漸多了幾分我聽不出的蠱惑。

    “你還有你的大好人生，就這樣陪他折損在這裏，你甘心麽？”

    “你還有你的家人，朋友，你的未來……”

    “你的生命，不隻是有他一個。”

    她的話，我似懂非懂。

    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她為什麽要說這些。

    我隻知道，自己的眼神，像是被她的視線給黏住了。

    宋優檀輕輕推開青魘。

    她衝我一步步走來，腳步輕盈，像踩在雲端。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下意識後退一步。

    她卻拉起我的手。

    宋優檀的手很美，手指纖細修長，指尖圓潤飽滿。

    柔弱無骨。

    被這樣一雙手拉著，我心底都有些動搖。

    何況是男人。

    宋優檀拉著我，向我耳邊貼近。

    她嗬氣如蘭。

    “知道麽，獰蛇咒是可以徹底解除的。”

    我一愣。

    她的氣息，從我耳旁劃過。

    “看你是宋家後人的份上，我告訴你如何才能徹底解除獰蛇咒。”

    宋優檀白嫩的小手，比作了一把刀。

    幹脆利落地從她脖頸上劃過。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隻要蛇妖一族的人，徹底消失毀滅，獰蛇咒就會不複存在。”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

    她是要讓我……殺了青魘？！

    她的語氣，吐出來格外輕描淡寫。

    “反正他從來都不曾屬於你，不如殺了他，還能解除這個要纏你一輩子的詛咒。”

    她輕笑。

    “他心裏沒有你，殺了他又何妨？”

    我拚命搖頭。

    不，不可能。

    我不可能會為了自己，去殺了青魘。

    這絕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呢？”

    宋優檀一雙眼睛緊緊地望著我。

    那泓泉水，變得幽暗深邃起來。

    她讓我認真看著她。

    “我曾錯過，為此，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而你，現在有一個逃離詛咒的機會，為什麽不去做？”

    她的手，輕輕摸上我的腰間。

    那把青色匕首，被她握在了掌心。

    她又將它塞給我。

    “不要再延續宋家人的悲劇。”

    她語調之中，多了幾分蒼涼。

    “去做你真正該做的事情，解除這個詛咒。”

    她那一雙眼睛，似乎有著什麽魔力。

    我的意識，深陷其中。

    我的雙手顫抖著，卻一點一點，握緊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