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色還亮著，汪明指揮著手下打掃戰場。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部落民。這些人大多裹著一身毛坯製成的衣服，很少見到有穿著布料的，更為昂貴的絲綢則是根本沒看見。

    想來這種料子做成的衣服，生活在深山中，很難長時間保證不會損壞。

    夷人們的生活算得上很艱苦，想要人人都吃上飽飯，就已經非常艱難了，至於其餘的一些生活物資，要麽是一些能在叢林當中就收獲到的原始材料，要麽就是進入東石城地域之後從當地居民手中掠奪的東西。

    他們的手中大部分拿著搶來的東石城官軍的武器，甚至在清點戰利品的時候，汪明還發現有石質的武器混入其中。

    這可真是誇張。

    難以想象都到這個年代了，居然還有人在用石製武器。

    初戰告捷，對後方士氣的提升很大，前方消息傳來，幾位盟友都是安下了心，不管怎麽樣，總算不用被夷人當狗一樣追著到處跑了。

    不過斬獲良多的前提下，汪明所部的損失一點都不小。

    當場陣亡的就有七十多。

    這些夷人們大部分都非常凶殘，即便臨死也想著要換掉一個。

    作戰人群的不同也讓這些士兵們都吃了一個大虧，主要是因為沒什麽經驗，之前他們的對手都是東石城的軍士，他們的戰鬥能力其實都不能算很強，驟然之間換了一個對手。

    即便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但實際麵對起來依舊付出了些許代價。

    好在相比較戰果，這點損失也在接受的範圍之內。

    汪明晉升大隊長已經有小半個月了，他的部下因為一直戰鬥在前線，需要承擔攻堅開路的任務，所以實際上隊伍的戰鬥人員編製是遠遠超標的。

    正常的大隊，一隊人馬也就在人左右，而汪明所部雖然是一個大隊，但實際上的人員編製數量卻超過了人。

    這也是因為隊伍的損耗一直都比較多，編製稍微擴大一點即使發生士兵折損，也不必從後方急急忙忙重新派遣士兵過來支援。

    打了一場勝仗，所有人都非常開心，然而遠在東石城下的雪鷹部落酋長，卻收到了平遠軍進駐東石西城的消息。

    於此同時，來自那一支千人小隊全軍覆滅的消息，也被傳到了這位酋長的跟前。

    酋長目光深沉，望著高聳的東石城牆，心裏麵有些舉棋不定。

    部落山民常年居住在深山之中，對於工具的使用遠遠不如這些正統的中原人。

    他們缺乏有效的攻城器械，像是小一點山堡，其實還好，隻要人數對比較多，即便再險峻，經過長時間的圍困山堡也能被攻下來。

    但這東石城就不一樣了。

    被幾大家族經略了數百年的主城，城防工事可不是開玩笑的，高聳的城牆上箭塔林立，如果沒有攻城塔樓，以及衝車用來撞開城門，很難對固守在城內的軍士造成有效打擊。

    即便城下人數再多，麵對猶如天塹也是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大軍圍困此處接近一個月，卻依舊沒有看到城池能夠被攻破的一點希望。

    因為儲備糧食的問題，他身邊的部隊已經被一批批的散了出去，命令他們就地尋找可以食用的糧食，至於這些糧食到底是怎麽來的，這位酋長自然是一點都不關心。

    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把這座富饒的東石城給攻下來。

    這座中原人積累數百年財富的城池，可就在自己的眼前，要是錯過這一次機會，下一次就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了。

    當然，還有遠在城市西郊的一隻中原人的抵抗軍。

    對於這位部落大酋長來說，什麽侯爵平遠軍自然是太過於複雜，不過他隻要明白這些是周邊城市支援過來的敵人就夠了。就像其他部落的援軍一樣。

    那麽，在打垮東石城的軍隊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剿滅這支新冒出來的部隊呢？

    酋長心中短暫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旋即將他拋之腦後。

    開玩笑，一些支援過來的敵軍有什麽好打的，他帶領學鷹部落出山是為了尋找巨額的財富，何必要去吃力不討好的攻擊這支部隊，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比東石城的人更加富有的。

    不過為了防止對方對自己這邊造成幹擾，派一些部隊前往西邊牽製他們，到是一種不錯的辦法，尤其是那些經常挑戰自己權威的人，他們不是貪圖三大家的財富嘛，那自己就把這個發財的機會讓給他們好了。

    能不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就看他們有多努力。

    花了短短的時間思考完了這個問題，酋長再次下達了攻擊東石城的命令。

    畢竟這隻是一座孤城，又失去了許多家族的支持，城內的守軍力量不到平常的五分之一，打下來是非常有希望的。

    這些愚蠢的中原人，既然想要利用自己，那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帶領數萬大軍前來，你們不會以為隨隨便便就能打發我了吧？

    西風小徑，汪明接到了來自指揮部的最新任務暫時駐紮在此地，修建堡壘，如果遇到敵人允許自由出擊。

    平遠軍指揮部是在何平率領大軍進入李家莊園的時候的才臨時設置的。

    指揮部最高指揮人當然是何平，不過他一般不會直接插手軍事戰略，隊伍的行軍指揮都由副總指揮雲瀾負責。

    下轄了包括平遠軍在內的所有部隊

    一隻以趙德勝為主，黃雲允為副的巡防營，這隻巡防營由原本幾大家族的殘餘勢力組建而成，總人數超過三千人，負責當地的防務警戒工作。

    由副總指揮兼任的鐵衛團四千餘官兵，這是平遠軍係的王牌部隊，戰鬥力極強。

    朱子明率領的原土匪組建成的山地營。這支部隊雖然由土匪組建，但成員基本上都是朱子明的親信，經過雲飛的調教，戰鬥力也還算可以。

    再有就是魏陽，王長明的兩隻常規步兵營與汪明率領的先鋒大隊。

    三大家主的最後一位李英則是被調配到了後勤部門，負責一部軍軍隊的後勤補給支援工作。

    因為汪明的表現出色，他的直屬上司先諍也升了官，從原本步兵營長官變成了戰時補充團的長官，負責接受訓練加入到軍隊的新兵，這部分軍士包括三大家族拿出來戰兵兩千與西北部北部家族貢獻的一千名士兵。

    考慮到雪鷹部落的人數比較多而且接下來需要進行大規模作戰，所以平遠軍也開始在東石城招募新兵，有許多失去了家園的民眾，對夷人的進攻表現的非常積極，紛紛踴躍報名參加平遠軍的部隊。

    加上先諍營原有的士兵，這些部隊組建成了六千人的補充團，其中兩千正兵依然由先諍統轄，剩餘四千人則是在經過訓練之後補充到有損失的部隊當中。

    其實這些士兵大多也經曆過程度不等的軍事訓練，有很多都是從戰場上敗退下來的，沒有被敵人打散，能堅持著依舊在編製裏麵，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本事了。

    招募是分批進行的，進入了軍隊就要給他們發工資，每一位新兵都能拿到十到二十兩不等的安家費。

    所以實際上東石城雖然遭遇戰亂，但何平手中能招募的兵員數量依舊很充足，隻不過考慮到訓練問題與軍費的開支問題，並沒有一次性開放太多，而是進行一批一批的小規模訓練。

    風卷起了樹梢，莎莎作響。

    “報！汪大隊長，前方探到有敵軍的蹤跡，敵軍人數眾多，漫山遍野，怕不是得有上萬人！”

    山林中又沒有特別開闊的地形，所以很難偵查到對方具體有多少人。

    上萬人隻是一個預估的數字，並不精確，也許敵軍的人數隻有幾千人，又或許他們的數量在幾萬人。

    誰也說不準。

    不過在東石城依然被圍的情況下，那些部落民最多隻能勻出不超過兩萬人，對這個方向發動進攻，除非他們放棄了東石城的攻略，這種結果顯然並不可能。

    即便是兩萬或者是數千人，對汪明來說依舊很多了。

    精銳的士兵或許能夠以一當十，他的手下做不到這個地步，但一打幾還是沒什麽問題。

    可對方一下子來個七八千圍攻，那他也要麵臨著苦戰。

    汪明神情嚴峻，早在駐守西風小徑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這裏一定還會有一場硬仗需要打。

    無論是東進東石城，還是攻擊夷人部落，這條都是李家城堡走出去的必經之路。

    反而言之，其他的人想要攻略平遠軍，也必須要拿下這一個據點。

    東石城這邊的地域真的太適合戰爭了。

    山川險道數不勝數，若是兩方實力相當的敵手在這塊地域互相用兵，那一定會成為士兵們的絞肉機。

    “將這一情報往上層傳遞，希望他們早點派支援來！”

    部隊的整編情況應該已經接近尾聲，友軍的位置估計已經布置完成。

    即便是汪明，也要謹慎一些的打這個仗。

    對方不是上萬頭豬，不會站著讓他們砍，自己雖然占據著地利上麵的優勢，但人數上的劣勢也不能夠忽略。

    這些不是一觸即潰的土匪又或者是沒有戰鬥意誌的家族民兵。

    這群部落民一路走過來燒殺搶掠，心中的獸性早就隨著所作所為反饋到表麵上，變得英勇無畏。

    近了，部落民們走的近了。

    他們並沒有花裏胡哨的試探性進攻與相應的戰術策略。

    一萬餘人總共分成了幾個批次。

    瘋了一樣的向西風小徑進行攻擊。

    每批的攻擊人員都在千人以上，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比汪明預料的要激烈。

    麵對夷人的進攻，汪明能選擇的，也隻有依靠著早先構築的防禦工事，展開節節抵抗。

    僅僅三個小時，夷人就勢如破竹的將外圍的城建工事全部攻占，對方的戰鬥力大大超乎汪明的注意。

    這些新來的野蠻人，要比之前在這裏殲滅的一隻小隊強的多。

    呂四方是一位在箭樓中射箭的弓箭手，從姓名中就可以看出來，他跟西北的呂家其實是有一點關係的。

    他是老呂家的旁係子弟，不過這點並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在軍隊裏麵能夠成為士兵，在東石城本來這就是家族成員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他早先也是家族軍士的一員，後來加入到了平遠軍中，作為支援力量被調派給了汪明。

    第一次跟隨汪將軍作戰，便是在西風小徑殲滅了夷人的千人隊。

    自家軍隊的英勇無敵在呂四方心中刻下了很深的印象。

    夷人把高高在上的四大家族打的抱頭鼠竄，可是好像自己親眼見到，他們也就是兩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野蠻人也都是人，也是能被殺死的。

    豐碩的戰果讓呂四方大大變得非常開心與驕傲，他在這場戰役中可是殺了整整兩個人！

    呂四方不知道這種情緒叫做集體榮譽感與歸屬感，反正他就是堅定的認為，隻要跟著汪隊長，侯爵大人的軍隊就一定能大勝仗。

    在西風小徑休養了一段時間，又開始打仗了。

    不過這次戰役的規模好像有點大，至少漫山遍野看過去，都是那些該死的野蠻人。

    呂四方心中到是沒有多少驚恐，隻是覺得野蠻人有些多了，要是放任他們過去，說不定會直接衝到生他養他的老呂家。

    他雖然從老呂家出來，從了軍，對平遠軍也非常認同。

    但身上幾十年的家族標簽可不是那麽容易撕掉的，他也承認雖然家族因為很多方麵的原因不得不放棄了他們，但很多人心中依舊對家族很有感情。

    這些野蠻人，就讓我們堵在這裏吧。

    這是呂四方唯一能夠為自己家族做的一些事情，盡管沒有多少人會在乎，也沒有許多人會知道他的想法。

    但他就是想這麽去做。

    從邊上的箭筒裏抽出一支羽箭。

    搭弓，射箭。

    “嗖”的一聲，一支箭矢飛出，在呂四方期待的眼神下，這隻箭射空了。

    敵軍離箭樓還有些距離，雖然對外圍的防禦工事完成了清掃，但依舊夠不到山堡的距離。

    這座山堡經過短時間的擴建，不僅城牆加高加厚了許多，麵積也大了將近二分之一，現在呂四方所在的塔樓，就是最新建成的。

    迎著東南麵，這樣的箭樓一共還有四座。

    每一座上麵，都有一個三人弓箭手小隊。

    所有的人都嚴陣以待，等候著即將到來戰鬥。

    第一批防禦工事的失守時間遠遠大於汪明的估計，那些英勇的戰士們與敵人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作為指揮官的汪明看到前方展戰線已經出現不穩的局勢，才不得不率隊出擊，打退了敵軍的進攻。

    開戰才幾個小時，布置在前線的一百多名士兵就幾乎損耗殆盡，汪明將部分還沒有死亡的將士救了下來，準備將他們運送到後方，這些士兵已經付出了自己的全力。

    借助地麵上的防禦工事，死在他們手中的野蠻人屍體堆成了一堆，數量至少在三倍之上。

    雖然戰果看起來很不錯，但汪明卻開心不起來。

    就算夷人折損了千人，在麵前呈現出的隊列，依舊是人山人海，從表麵上看起來並未減少。

    而他這邊卻已經付出了七分之一的力量。

    這仗，不好打啊！

    要是支援不能早點過來，那恐怕西風小徑就危險了。

    如果給他手中能有一隻鐵甲軍，那在士兵們的體力耗盡之前，對方完全不可能取得勝利，人數也不用很多，五百八百都可以。

    可惜他手下連一套鐵甲都沒有，著甲的甲士數量，也沒有超過部隊的三分之一。

    汪明搖了搖頭，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從腦中拋了出去，專心迎戰，接下來，才是殘酷戰爭的開始。

    何平既然接到了汪明的情報，不過擺在麵前的，卻不止這一條。

    朱子明的南部方向，也傳來了情報，一隻數萬人的野蠻人部落正在向他們的駐地挺進。

    這讓何平有些難以抉擇。

    即便匯聚所有的力量，他手中也就兩萬人不到，同時麵對兩個方向的敵人進攻，要說沒有壓力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要是兩個方向都去管，很可能會造成兩個方向全都崩盤的情況的。

    眾所周知，拳頭要握緊之後，揮出去才能有力量。

    召開的緊急會議之上，雲瀾提出了他的看法“我們必須要掌握戰爭的主動權，先集中力量消滅一路敵人，然後再調轉馬頭，吃掉另一股敵人。”

    敵軍的數量基數擺在眼前，這已經算的上是很好的情況了，畢竟雪鷹部落的那位酋長依舊率領士兵在圍攻東石城，為何平這一邊減輕了許多壓力。

    來襲的夷人，估計也就不到總數量的一半。

    如果能夠吃掉這一部分軍隊，那接下來的仗，就好打很多了。

    雲瀾的方案很好，但有一點需要考慮，那就是堅守在前方的士兵應該怎麽辦？

    完全舍棄本地防禦肯定是不可能的，何平絕對不會同意換家的政策，但這也就意味著需要手下士兵們頂住前線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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