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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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聽說那秦婆子和品鶯都被分到采薇堂了,”忍冬突然想起來什麽,連忙開口,“品鶯是家生子到也就算了,那秦婆子怎麽還留下啊?”
她皺著眉,氣的直哼哼“這種話多蠻橫又愛偷懶的,怎能留在府上!”
“應該是在府上有什麽親戚吧。”因為三人都能留下的緣故,京墨心裏高興的很,對那些事情也就沒什麽興趣了,就隨口說了個猜測。
忍冬哼唧半天,也隻好作罷。她要被分進葳蕤院,以後便不能再在下人院中住,心裏不舍,便要把被褥搬過來,說是最後一夜,怎樣都要跟京墨二人睡在一起。
眼見要分別,三人這天晚上都有些睡不著,聊了半夜知心話。因此等到第二天收拾東西搬院子的時候,三個人都哈欠連天,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白府中除了白夫人以外,每個院落都有一個主事的一等大丫鬟,兩個近身伺候的二等丫鬟,還有四個負責打掃整理的三等丫鬟。
夫人院子裏要多一個大丫鬟,除了玉簪以外,另一個大丫鬟叫豆蔻,就是那日京墨見到與玉簪一起攙扶著白夫人的圓臉丫鬟。
因為年齡小的緣故,三人都是三等小丫鬟。這對京墨幾人來說倒沒什麽,隻是聽說除了京墨與小蓮以外的新丫鬟幾乎都被發賣出去,心裏還是有些不舍得。
次日上午便是被統一叫到善治院告知是否被賣掉,下午便收拾東西,各自搬院子收整物件。
出乎京墨意料,倒聽見幾個耳熟的名字,一個是入府時看見的那個叫水蘇的,被分到月出閣;一個是半夏,被分到葳蕤院,也都是做三等小丫鬟的。
讀到半夏名字時,京墨偏頭看看一旁的忍冬,見她雖然不樂意,卻沒有多餘動作,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回了下人院,三人各自收拾了東西,先把要搬去葳蕤院的忍冬送走,京墨二人便往看管下人院的嬤嬤那裏去,一是交還原來屋子的鑰匙,二是領新屋子的。
這回的嬤嬤麵善很多,京墨便請求她將兩人分在一個屋子。嬤嬤好說話,猶豫片刻也就答應了。
兩人又做回室友,都是高興的很。橫豎隻是換個屋子,兩人就興高采烈地忙活去了。
這日怎樣手忙腳亂收拾東西不提,橫豎白夫人給的時間寬泛,她們便等著第二天再去各自院中報道,下午再開始做活。
芷蘭汀新分配來的三個丫鬟都是三等丫鬟,平日隻負責灑掃院落,不進屋子見二姑娘白芷的麵。
京墨被分配去做通報的跑腿小丫鬟,其餘的人輪班負責打掃院子。今日事情分配完畢,她們就可以各自回去,隻留京墨到院門口候著。
午後院子悄悄的,也無人進出。有個好心的丫鬟送過來小凳子給京墨,要她坐著候事。
京墨坐在垂廊下,倚著院門柱子打瞌睡。
正要迷迷糊糊睡過去,正屋裏卻出來兩個丫鬟,匆匆地出了院子。不由有些驚訝,剛一回頭,就看見含心也急急地出來,幾步便趕到她麵前。
“她們往哪走的?”
京墨指指方向,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含心提著裙擺,小步跑遠。
心裏雖說有些疑惑,卻也隻是望了望含心遠去的身影,便又坐了回去。畢竟她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替二姑娘看好這個門,再怎麽好奇,也得完成自己的任務。
屁股剛挨上板凳,卻聽見屋裏傳來一個聲音“含心,進來替我拿個花樣子,我夠不到。”
是二姑娘白芷,京墨轉身看向正屋。這個時辰,芷蘭汀裏頭沒什麽伺候的人了,猶豫片刻,京墨便抬腿往正屋去。
她沒進門,而是敲敲門框“二姑娘,含心姐姐出去了。”
因為規矩,京墨不好進門,就在外頭回的話。
裏麵沒有聲響,京墨正要離開,便又聽見白芷略有些生氣的聲音。
“那你進來拿,這點小事都要問嗎?”
京墨掀簾而入。屋裏麵裝飾素雅,正對門口的太師椅上放著個裝飾精美的繡筐,上邊放著幾片花樣子。
端起繡筐,京墨便往往白芷那去。
白芷穿著一身素淨的迷樓灰色襖裙,半靠在暖炕上,身上周圍擺滿了織線繡件。她眉眼幹淨清秀,這一身遠比初來時那一套嫩粉色的合適。雖是皺著眉頭,臉色難看,反倒更有些氣質。
京墨隻粗粗掃過一眼,不在多看,隻把手裏捧著的繡筐遞過去。
白芷伸手接過去,抬眼一打量,又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京墨行了個禮,便要退出去。
“你出去幹什麽,給我理繡線。”白芷頭也不抬,開口攔住她。
“是。”京墨應下,安靜地在一旁,看白芷整理花樣子。
暖炕的矮桌上擺了個台屏,中間卻是空白。京墨估摸著,白芷是要將繡樣裱在中間。
【也不知含心什麽時候回來。】心裏計算著時間,京墨還不忘替白芷理線。
這個活兒並不簡單,好多顏色的線糾纏在一起,亂的很。好在以前也做過,手熟了,速度也不算慢,倒還能順便顧及了白芷的情況。
白芷挑花了眼,蹙著眉拿起兩片比較著“唉,煩死了,這到底兩個哪個好看喜慶些?”
京墨看過去,一片是鬆鶴祥雲,一片是壽桃,猜測是要送做賀壽的禮。還以為是問自己,便開口回答道
“奴婢愚見,算不得數。祥雲鬆鶴多是送男子,壽桃倒是沒有多少限製,若想求穩,倒是可以選壽桃。”
白芷俏臉一冷“我又沒問你這小丫頭!”
她雖嘴上訓斥,心裏卻隱隱覺得這個丫鬟說的有些道理。
【倒不如看看她能說出些什麽來。】這樣想著,白芷上上下下打量起這個丫鬟,見京墨長的可愛乖巧,一雙大眼睛撲閃著,心裏麵生了幾分喜愛。
“我不要求穩,隻想要獨一無你說話像是個機靈的,那你說說,要是作下下個月母親生辰賀禮,該繡個什麽好。”白芷翻了翻剩下的繡花底樣,點點下巴,有些矜傲地問道。
“小姐您選的這兩個,大都是送給年逾六七十的長輩才合適,要是送給夫人,倒不如選些其他別出心裁的花樣子。”
京墨也不怕,一邊笑著,一邊從選剩下的底樣裏翻找著,又挑出幾個穩重大氣的來“十二月正值梅花盛開,既是夫人生日,又趕上新年,這個梅開五福就很好。”
“或者這兩個花鳥圖,用來做硯台插屏也是不錯。”因為白府的裝修大多典雅精致,猜測著白夫人也許不喜歡華麗,京墨特意沒有選那些牡丹芍藥之類華麗繁雜的繡樣。
白芷雙眼一亮,連忙伸手接過京墨挑出來花樣子。仔細一想,也不由自主生出些讚同。
她歪歪頭,對這個小丫鬟倒有些刮目相看“你這丫頭倒有些見解。我要是問含心,她定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你主意不錯,是我小看你了。”這句話的意思就相當於道歉了,京墨抿嘴一笑,行了個禮。
白芷又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繡這副梅花的!等我繡好了,我就”
話說一半,便止住了。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垂頭喪氣起來。
“算了算了,還是別想的太多了,先把它繡好再說別的吧。”白芷勉強打起精神來“你這丫鬟倒是機靈,你叫什麽名字?”
京墨乖巧地行了個禮“回二小姐的話,我叫京墨,是您這兒的三等丫鬟。”
白芷點點頭,神色有些低落“你雖是個丫鬟,卻心思玲瓏。不像我,活似個榆木疙瘩,連送給母親的禮物都想不出來。”
京墨忙勸慰她“小姐別這樣想,您有這份心,已經是很好了。”
還欲再說什麽,卻聽見外麵一陣急急腳步傳來。京墨剛一回頭,就見一人掀簾而入,正是大丫鬟含心。
含心麵色憤憤,一張俏臉氣的通紅,一進屋就向白芷告狀“小姐您可不知道,那奉禾真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我先到的,她硬是仗著大姑娘的勢,把您看上的那幾卷線搶走了!”
說著說著,眼裏頭竟然盈滿了眼淚“她們也太欺負人了!”
她扭過頭去抹眼淚,這才看見屋裏麵還有一個京墨。
含心今年已經十五,又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平日裏風風光光的,沒想到這會兒哭著告狀卻被一個小丫鬟看個正著,不由得又羞又惱,趕忙板著臉訓斥。
“你怎麽在這兒?不知道三等丫鬟不能進屋子的嗎?”說完,還有些委屈地加了一句,“剛剛的事,你、你不許往外說!”
京墨低頭應是,倒覺得含心有些可愛。她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不是她一個三等丫鬟該聽的,便行了禮,退出屋子。
這日再無其他事,等到天已經黑透,京墨才下了值。要說事情多,到也不多,隻是幹守在門口,多少是有些無聊。不過好在這份差事不需要早起,京墨倒是美美睡了個好覺。
等她第二天起床時,小蓮早已離開。似乎她在月出閣的事情並不輕鬆,隻是昨夜太過匆忙,京墨沒來得及與她聊聊。
心裏盤算著找時間問問小蓮,她便匆匆吃過早飯,往芷蘭汀趕去。
過了幾個路口,就能看見芷蘭汀的院門了。京墨加快了步伐,快走兩步,卻見一個圓圓的腦袋探了出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含心。她似乎是在找什麽一樣,左右張望了許久。
京墨正納悶,卻見含心視線轉過來。兩人目光相匯的一瞬間,京墨隱隱覺得她的眼睛倏忽亮了起來,心裏閃過一絲不妙的氣息。
“京墨!你快來,小姐找你!”含心招手,臉上揚起笑來。
“哎,好!”
京墨應了一聲,步子快了些,眉頭卻微微皺起。
含心領著她進院子,也不要她守門了,隻往正屋去。
她附在耳邊輕聲道“今日早上去葳蕤院吃了個早飯,回來以後就一直生悶氣。我又不知道那邊屋子裏怎麽了,想著勸兩句,反倒把小姐眼淚都勸掉了,我實在是不敢說話了。”
“昨天你走了,小姐直誇你聰慧。再說,你們兩個年紀也相近,小姐也願意跟你聊。你進去,好好勸勸她,莫要再掉眼淚了。”
原來是這回事。京墨心裏鬆了半口氣,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剛要說些什麽,就被含心一把推了進屋,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屋裏沒聽見哭聲,她略思索,先往昨日的矮炕上看,沒見著人。於是便轉過博古架,這才看見半個腦袋埋在被子裏的二姑娘白芷。
見狀,京墨放輕步子,緩緩地靠近白芷。
“都出去!別管我了,讓我哭一會兒不成嗎?”白芷委屈地哭道。她淚眼婆娑地轉過身來,見來人是京墨,不由一愣。
“怎麽是你?”許是因為沒想到來人是她,白芷勉強止住抽噎聲,擦掉眼淚,紅著眼眶擺出小姐姿態來。
“你要是沒事,就先下去。”
京墨聞言,並不意外。要是白芷哭哭啼啼向她訴苦,那才是奇怪,哪有小姐跟才認識兩天的丫鬟說掏心窩子的話的。
隻是這樣一來,她也就沒法知道白芷在葳蕤院裏遇到什麽事情,隻能劍走偏鋒,提一些旁的話。
“奴婢來是為了昨日的提議。昨天晚上回去想了想,倒想出來個好點子,不知道小姐有沒有興趣。”
不料聞言,白芷眼淚嘩地便掉了下來“你還說!你主意出的真不好!人家白薇就繡梅花,我女工那麽差,怎麽比得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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