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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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陽鎮外,白府莊子。

    寶叔的駕車技術極好,馬車趕得飛快,卻又不顛簸。京墨下馬車時,除了坐久了腿麻以外,一點也沒感覺頭暈惡心。

    莊子是個半新不舊的老農莊,占地不算大也不算小。看管莊子的不是旁人,而是忍冬的爹娘,這會兒正站在莊子前,等著京墨的倒來。

    夫妻兩人自昨夜接到府上的信兒,就迅速地將事情安排的極其妥當。隻不過對於傳信人一句帶過的那個要來審問的人,他們實在是沒能想到會是個與自己女兒年歲相差不多的小丫鬟。

    隻不過無論來的人是誰,對於兩人來說都不是什麽大事,隻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即可。因而即使是見了京墨,兩人也還是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樣。

    “見過這位小娘子,已經按照夫人的指示,將與此事有關的人都提前安頓出來了。這會兒都在後院等著,小娘子要直接去審問,還是有別的指示?”

    忍冬爹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拱手行禮,語言裏滿是尊敬。

    “不敢當您這個禮,我在府裏年紀小,幾個前輩都直接叫我的名字,您也一樣叫我京墨就行了。”

    京墨推開半步,避開了忍冬爹的禮。她年紀雖小,卻是一派幹練勁兒。

    “我來這一趟,不過是夫人開恩,知道我心裏頭有些疑惑,便叫我來問幾個問題罷了。這哪裏又能算的上是審問,您可是折煞我了。”

    她的話縝密嚴格,沒有半點紕漏,即使是忍冬爹這樣混跡社會多年的老油條,也說不出半個不對來。忍冬爹暗自咋舌,意識到這個小丫頭恐怕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下意識地回過頭與忍冬娘對視一眼。

    再次轉過身子來,臉上的恭敬之色更甚,引著京墨進莊“如今天氣熱,小娘子不如進來說話。再者,也可以慢慢商量關於那幾個人的事情。”

    忍冬的爹娘也是在白夫人手下討過生活的,自然都是聰明人。見京墨不好糊弄,便也不想著打馬虎眼,領著京墨直奔後院而去。留下寶叔在外頭牽著馬車,由其他人帶著下去收整。

    這個農莊建立在半山坡上,後院位置更高些。莊子裏沒什麽其他擺設,卻在中間用籬笆圍了個小菜園。這個園子有些突兀,京墨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跟在她旁邊的忍冬娘立刻便來解釋了“我們平日裏在莊子裏忙上忙下,經常趕不上下山去趕集,便弄了個小院子,種些蒜苗什麽的,日常備著當作小菜。”

    京墨點點頭。微微一笑“這倒是方便。不滿您說,我的好友忍冬也說,日後要在自己家裏頭弄個菜園子。隻不過也就是說說,平日裏我倆忙的首不見尾的,哪有功夫伺候這些東西呢?”

    她話裏有所指,不止忍冬娘聽了出來,連前頭帶路的忍冬爹也腳步一頓。

    “說的也對,你們內院裏頭那麽忙,也是沒多少時間。”忍冬娘忙不迭地點頭稱是,臉上的笑卻有些僵硬。

    她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了下來,許久都沒有言語。京墨說的直接,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忍冬爹娘她與他們的女兒熟識,算是個不怎麽明確的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隻不過這樣一來,有些該說的事情,這夫婦二人也不會再隱瞞了。

    一行人上了不少台階,才在一個院落前停下。

    “這兒關的是秦嬤嬤,她身上的嫌疑最多,我們就單獨給她隔了間屋子出來。隻不過她嘴巴嚴的很,餓也餓了,勸也勸了&nbp;這麽久過去什麽都不肯說。我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總不能真的打她一頓吧。”

    忍冬娘指著門窗緊閉,上著鐵鎖的屋子道。

    京墨點點頭,卻不急著進去,反而問道“她平日裏可能出去嗎?”

    忍冬娘搖搖頭,也不敢覺得冒犯“小娘子想多了,這屋子的所有窗都釘死了,大門鎖的鑰匙隻有我和平日裏來送飯的廚子有,她是不可能出去的。”

    廚子?

    京墨記住了這個人,這才抬腿進了院子。

    忍冬娘立刻跟上,搶在京墨身前,開了鎖推開那扇破舊的門。

    屋裏麵似乎很久沒有打掃過,塵土飛舞,嗆的人直咳嗽。京墨捂著鼻子和嘴,眯著眼睛辨認了半天,才看清楚秦婆子癱在一片雜草中,肮髒幾乎和周圍融為了一體。

    京墨想起來初見她的時候,她是多麽的風光,指著別的丫鬟罵的起勁,身上也穿的全是好料子。旁人路過了,也不敢說什麽,隻躲著她走。

    而如今這副模樣,實在是狼狽又可憐,叫人難以與當初的秦婆子聯想起來。

    “好久不見啊,秦嬤嬤。”

    秦婆子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陽光直射入她的眼睛,又把她刺的睜不開,隻能眯著眼睛瞧來者是誰。

    京墨這個角色在她的記憶裏已經渾濁了,想了半天才隱隱約約記起來,這個丫鬟就是那日落難時害了她的人。

    隻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她隻是個苟延殘喘的廢人罷了,看著麵前穿的光鮮亮麗的京墨,冷哼一聲,合上了眼。

    “嬤嬤是不是在想,怎麽來的是我,不是廚子呢?”

    京墨隨口道,卻見秦婆子並沒有什麽反應。

    試探不成,京墨也不失落,打量起這屋子裏的破落樣。

    “以嬤嬤的心氣兒,住在這樣破破爛爛的房子裏,還習慣嗎?”

    秦婆子還是不接話,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

    京墨微微一笑,繼續道“隻是如果嬤嬤知道了,如今的奉禾已經成了白府半個掌事的人,心裏頭會不會有些波瀾?”

    她的話音剛落,那秦婆子便如同瘋了一般要撲上來,還好跟在身邊的忍冬爹娘幾個人眼疾手快,替京墨攔了下來。

    “你放屁,她要是發達了,怎麽可能不顧我?”

    秦婆子怒道,她的兩眼發紅,聲音顫抖像是氣急了的樣子。

    “這話嬤嬤自己也不信吧,不然怎麽我一開口,嬤嬤就急成這樣子了?”

    京墨猜的沒錯,她原本想著詐一詐秦婆子,看看能不能得出些其他的信息。可當她看見蜷縮在地上如同困獸一般的秦婆子時,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秦婆子支撐了這麽久不吐露半點話,無非是倚仗了兩點。一是如今新朝規定,嚴禁私人用刑,而一般的抽巴掌心和杖責,秦婆子又並害怕。二便是到如今,都沒有人說出奉禾的名字。

    這讓她不得不相信,事情還沒有敗露,奉禾為了讓自己保守秘密,也會拚了自己的全部將她救出來。

    可事實上,秦婆子又並非極相信奉禾,她不過是在賭而已。如今從京墨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心裏已經慌了大半。再加上她被趕出去的時候,正趕上白夫人病重,白府上下全都由兩個小姐做主,這會兒聽說了奉禾得了勢,一時間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隻是一股子火氣湧上了心頭。

    原本關於奉禾與秦婆子的關係隻是猜想,並不能用來推斷什麽。隻是這會兒看她的反應,倒叫人堅信了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麽關聯。

    “嬤嬤還在賭嗎?賭奉禾一定會去春滿樓?還是賭廚子一定會把消息傳出去?”

    這不是秦婆子在賭,而是京墨在賭。賭她所知道的這一切,都是那二人的規劃。

    “你怎麽…”

    秦婆子臉色霎時慘白了,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顫顫巍巍的跌坐在地。

    原本攔著她的忍冬爹娘見狀,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詫,都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幾句話就鎮住了秦婆子這個老頑固,一時間望向京墨的眼裏隱隱含了些其他的東西。

    見她這副模樣,京墨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心裏鬆了口氣,臉上卻掛起了淺淺的笑“怎麽樣,秦嬤嬤可願意說說你的想法了?這會兒正是個好時候,再晚些,可就不合算了。”

    秦婆子麵容灰暗,聞言抬起頭來,看向京墨“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嬤嬤會不會活著,”京墨微微一笑,偏偏頭直視著秦婆子,“嬤嬤呢?”

    她不接話,關於秦婆子與奉禾的事情,具體的她都不清楚。好不容易撬開了秦婆子的嘴巴,可不能再因為些小失誤而叫到手的答案跑了。

    “我都說的話,可不隻是想要活下去的。”

    眼見著京墨軟硬不吃,秦婆子也幹脆不做不休了。橫豎現在已經說漏嘴了,倒不如借機討個更好的結局。

    “那得看嬤嬤的誠意了。”

    京墨不接她的討價還價,一派鎮定的模樣,好整以暇地看著秦婆子。她的從容實在是叫秦婆子心驚,思考了半天才咬著牙根點了頭。

    “好,那我就說給你。”

    “你們應該查到了,奉禾是我的女兒,可那又如何?亂世之中我一個女人能活下去就不錯了,再帶一個小女孩實在是個負擔,我養不活她了,就打算把她賣了。”

    “第一次她跑回來了,我隻能把錢賠給買家,第二次也是。可是我實在是沒錢弄吃的了,我就打了她一頓。可就是這一頓打,叫她竟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她說她是重生的,是知曉後頭發生的事情的。我不相信,我以為她是瘋了,可是她說的事情一件件都應驗了,我就、就相信了。”

    秦婆子的話越說越小聲,她自己也覺得荒唐,怎麽就真的信了奉禾的鬼話,做出了這些荒唐的事情。

    京墨不置可否,將秦婆子說的話記下,然後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後來有一天,她跟我說要我把她賣進白府。我問過她為什麽,她也不跟我說,我沒辦法了,跟她說我連白府是什麽都不知道。她卻告訴我,要我回老家找我那個沒什麽良心的老娘就行。我拗不過她,回去一問,才知道我這老娘有個表侄子在白府做事,這才順了她的心意,送她進了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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