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章 平衡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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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宋歆思考曹操的用意時,突然聽見他開口了,

    “周文直,宋歆,你們二人身為衝兒的侍從,理應同心同德,避免嫌隙。可是你們二人卻鬧到如此境地,實在讓本相失望。你們暫時回去思過。”

    宋歆一怔,怎麽這是各打一板子的意思了?

    周文直卻長舒一口氣,伏地拜謝。宋歆雖然滿腹狐疑,也隻能拜謝。

    曹操又看向了魏諷,神色嚴肅說道“魏子京,你的兒子被邪教妖人利用,這都是你管教不嚴之過。而且你還讓人擄走虐待宋歆家眷,並侮辱魏子明。你可知罪嗎?”

    魏諷慌忙伏地拜道“下官知罪,還請丞相責罰。”

    曹操看向崔琰和華歆,“你們二位有話?”

    宋歆一怔,崔琰和華歆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可曹操為什麽這麽問呢?

    崔琰清了清嗓子說道“丞相,魏子京雖有管教不嚴之過,但他的兒子已經死了,我看就暫不處罰了吧。”

    華歆道“崔大人此言差矣,魏子京不但有教子不嚴之過,還令人擄走宋歆家眷,羞辱魏子明,傷其髕骨,豈能就這樣不處罰了呢?”

    魏諷後腦一麻,沒想到同為冀州士人的華歆居然不幫自己說話。他一陣心慌,眼睛不由看向了一直沉默的魏通。對方正看著自己,眼睛裏確很平靜,一點看不出憤怒來。

    但是這平靜的眼神,卻讓他汗流浹背,倒不是因為真的對魏通有什麽愧疚之意。隻是因為自己才剛受到舉薦不久,難道自己的官場之路就這麽終結了嗎?對他而言,兒子老婆死了,再娶一房生養就是了,可是一旦罷官下獄,自己這後半輩子,怕是要被家中其他的兄弟嫌棄。

    “丞相,魏諷無知,衝撞了丞相愛將,可那都是劉糜鄭越等人挑撥是非,我一時負氣,才會做出此等糊塗之事來。在下願意親自登門向校尉大人請罪。”

    曹操這時候話鋒一轉,“嗯,這次本應該治你的罪,但念在你失子和喪妻之痛的份上,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魏諷眼眸一亮,“請丞相示下。”

    “著你明日親自去魏子明府上負荊請罪,若子明願意原諒你,這次就不追究你了。”

    魏諷大聲拜謝道“多謝丞相!下官絕不遲延。”

    曹操捋了一下胡子,“聽說魏老夫人大病一場,你去請陳太醫上門為她診治吧。”

    魏諷此時激動的眼淚幾乎都流了下來。宋歆也暗暗吃驚,這是拍一巴掌給個棗,把魏諷拿捏的死死的。

    最後曹操看向了華歆,“劉糜和鄭越同邪教妖人勾結,搬弄是非,戕害無辜,該辦何罪?”

    華歆毫不猶豫說道“劉糜鄭越,當判腰斬,棄市,夷三族。”

    鄭越聽到自己要被夷三族,嚇得渾身哆嗦,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像一灘爛肉爬不起來。

    曹操沉思片刻後,“兩人免去夷三族,著典校署捉拿劉糜,一並治罪。”

    趙達一抱拳,“諾!”

    兩名校事將鄭越架起,扔進了囚車之內。不過隻殺他一人或許還是個好消息,至少鄭氏的族人得以保全,而且鄭家也不是他一個兒子。

    宋歆起身走到魏通麵前,“魏大哥,你的腿怎麽樣了?”

    “用了你的藥,好多了。”魏通拿起身邊的拐杖,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回家途中,宋歆說起了自己的疑惑,曹操為何這樣判決。

    魏通笑道“丞相這是平衡之術罷了,周文直所做的事,他其實一清二楚,可現在荊州局勢不穩,若隻是一個周文直,殺了也就殺了。但其舅父劉先在荊州頗有人望,如果殺了他的外甥,怕是會讓荊州士人離心。至於魏諷,嗬嗬,你可知道丞相正在讓他整理冀州的錢糧卷冊,這是有了封地稱公的意思了,這時候冀州士人的支持就愈發重要。”

    宋歆點點頭,“恐怕他不僅僅是要稱公,將來還是要稱王的。”

    魏通輕輕點頭,歎了一聲道“到時候,我們這些人怕是都會成為絆腳石的。”

    “大哥,為何你和荀大人一直阻止丞相呢?他若稱了王,或者在進一步對你不是也有好處嗎?”

    魏通臉色一變,眼睛掃向四周,發現沒人後才嚴肅說道“此等悖逆之言,今後決不可再說!”

    宋歆這才壓低了聲音,“魏大哥,我隻是疑問”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有時還是無法理解這個時候的人的堅持,為何就把所謂正朔看的那麽重,難道不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按現代人的觀點,這就是軸,是固執,是不知變通。可總有些人就是這麽固執,甚至不惜身死也要堅持。

    魏通說道“我豈能不知道這後麵的好處呢,可我魏通受到荀大人之恩,發誓以命追隨。他若反對,那我也不能違背誓言。”

    宋歆卻說道“大哥,若荀大人堅持的是錯的呢?”

    “那我也不會違背誓言。”魏通看著宋歆,眼神裏都是堅定。

    宋歆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再多說,兩人分別後,各自回家。

    不久後,魏諷親自去向魏通請罪。魏通知道這是丞相有意放過魏諷,又見他誠懇,且自己的膝蓋已經無大礙,也就沒有為難他。

    宋歆回到家中,發現黎寒蘇被送了回來。

    幾個女孩不知道在說著什麽高興的事,見到宋歆回來,黎寒蘇連忙上前相迎。家人吃過了宋歆種的葡萄,身上的傷已經不明顯,反而比過去看起來氣質還更好。阿薑也不那麽害怕了,聽劉菱說,她最近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

    更讓宋歆高興的,是阿娘的身體也在好轉,隻是還不能下床,由三女輪流照顧。

    第二天接近晌午,突然有人敲門,一看居然是令狐華來了。

    “令狐兄,稀客啊!”宋歆頗為意外,令狐華居然會來自己的小院子。那一次黎寒蘇受辱,還是令狐華出麵幫自己解了圍,還讓魏遷吃了癟,失去了參加季評的機會。

    令狐華哈哈笑道“我們聽說賢弟已經洗脫了冤屈,羊兄和鍾兄在酒樓置備了宴席,就等著你呢。我們聽說了你在相府的事,他們也想要向你細問呢。”說罷他站起身,拉著宋歆就要走。

    宋歆急忙拉回令狐華,“令狐兄,我剛回家,還需要安頓一下呀。”

    令狐華一拍腦袋,“對啊,你看看我。你盡管安排,我去叫馬車等你。”

    看著令狐華風風火火的樣子,阿薑掩嘴一笑,“阿弟,你就去吧,今天東市有集,一會我和劉菱與寒蘇要去買些東西回來。”

    宋歆噙著笑意點點頭,“嗯,我就在那附近,說不定還能遇見你們。”看見阿姊精神逐漸恢複,宋歆也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說著他取出錢放在桌上,讓阿姊她們幾個去買點衣服首飾。交代完後,跟著令狐華上車去了酒宴。

    劉菱叫來大車,三個女孩子一路說笑著去了東市。看見黎寒蘇穿的衣服破舊,她們就來到了一個成衣鋪內。

    買賣成衣在這個時代還屬於比較奢侈的事,因為普通百姓都是自己織布做衣服,成衣鋪主要麵對的都是達官顯貴和士族家的子女。

    成衣鋪的小姑娘看見有客到,又看見阿薑和劉菱身上的深衣麵料很是講究,猜到是有錢人家。立即滿臉笑容上來招呼,劉菱向她說明了來意後,小姑娘拿出尺給黎寒蘇量了身材,接著又按照尺寸找了幾件顏色不同的深衣出來。

    最後黎寒蘇挑了一件淡藍色深衣,“黎姐姐,不如你就在這裏換上吧,你身上的這件衣服太破舊了。”劉菱建議道。

    黎寒蘇有點猶豫,衣鋪子的小姑娘連忙說道“姑娘,我們這裏有內室,可以供姑娘更換。對了,姑娘,我們這裏還有剛到的脂粉,要不要一試?”

    在幾人的勸說下,黎寒蘇才進去換了衣服,阿薑和劉菱在外閑聊等待。突然內室門簾一挑,黎寒蘇走了出來,劉菱最先看到,頓時就愣住了,目光直勾勾望著她。

    阿薑不知為何,輕輕問道“劉菱,你怎麽了?”

    劉菱輕輕抬手,指著黎寒蘇卻沒說話,依然望著前方。

    阿薑這才好奇回頭,瞬間呆住了,好像突然被人定身了似的。

    視野中,黎寒蘇已經走了出來,臉上施了淡淡脂粉,身體的玲瓏曲線被深衣巧妙地凸顯出來,散發著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魅力,仿佛是趙飛燕、衛子夫重生。她羞澀微微低垂,似乎還不適應這身衣服。看到她們的眼神,臉上更紅了,羞澀問道“怎麽,不好看?那我去換下來。”

    阿薑和劉菱都沒想到,宋歆無意中撿回來這個小丫頭,居然是個美人坯子。之前黎寒蘇穿的都是女婢的衣服,也不怎麽合身,加上不施脂粉,如今煥然一新,著實引人注目。

    “不不,黎姐姐,你太好看了!”劉菱忍不住讚歎了一聲,跑過去繞著黎寒蘇嘖嘖稱讚。

    阿薑也努力的搖搖頭,卻發現眼前的不是夢境。

    成衣鋪的小姑娘見識過很多客人,但還很少看到一個女人,僅靠換裝就生出這樣讓人為之傾倒的氣質。黎寒蘇在辟雍被魏遷他們欺負了以後,反而因禍得福,為了療傷吃了不少宋歆種的葡萄,身體發生了由內而外的變化,讓人止不住暗呼一聲驚豔。

    劉菱一碰黎寒蘇,“喂,公子和你一起那麽久,他就沒發現你這麽好看嗎?”

    黎寒蘇臉一紅,局促地搖著頭。不過她最希望的,還是宋玉能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

    三女付了錢,走出成衣鋪,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正在這時,人群後幾個青年策馬經過,為首一人不經意地一扭頭,看見了黎寒蘇三人。這青年愣了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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