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殘花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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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子蘄死了?”

    花子玉端著茶杯,淡淡的道。

    他的相貌與花子蘄有八分相似,此時聽見弟弟的死訊,卻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好似聽見隔壁家死了一隻雞。

    “是是!”

    鍾南飛垂首而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額頭汗水滾滾而下。

    花子玉慢慢的喝著茶,過了良久,才又開口道:“既然人都死了,那也就沒什麽可急的了,你不妨將事情從頭到尾細細的說來聽聽!”

    “是!”

    鍾南飛戰戰兢兢,抹了一把汗水,然後將他們如何結識宋晨理,又如何挑戰風晴川和楚越,詳細的說了一遍,直說了小半個時辰才完。

    “那個宋晨理是什麽人?”

    “斷魂穀十一峰的先天境弟子!”

    “目的呢?”

    “啊?聽說宋晨理和孟小姐關係不錯,二公子想通過他去結識孟小姐!”

    花子玉語氣慵懶:“孟小姐?就是孟家的那位小孫女?”

    “是!”

    “嗬嗬,我這個弟弟也就隻能想到這種幼稚而又不入流的手段了!他卻不明白,人情關係對利益分配的影響往往微乎其微,慢說那孟小姐未必會看上他,即便看上了,又如何?”

    鍾南飛低頭不語,他知道現在不必說話。

    “所以說,一個人沒能力不可悲,可悲的是沒有能力卻不自知!”

    花子玉又喝了口茶,道:“那個風晴川是出雲國風家的人?”

    “好像是的!”

    “好像?哈哈,好吧,他都知道對方是風家的人,還一點顧忌都沒有?”

    鍾南飛沉默。

    花子玉道:“這麽說來,他死的倒是一點也不冤枉了!嗯,那說說殺他的那人吧,叫什麽?”

    鍾南飛搖頭。

    他是真的不知道,從頭到尾楚越都沒有提過姓名。

    “那他的屍體呢?”

    鍾南飛汗如雨下,聲音顫抖:“我,被斷魂穀的人收走了!”

    花子玉點點頭,突然笑道:“人死了,連對手的姓名都不知道,而且最後連屍體都不知下落,你說可悲不?好吧,那他是怎麽死的?”

    鍾南飛恐懼愈盛,顫抖道:“沒沒看清,當時二公子出手一劍三花,那人那人好像就用了一刀,二公子就就倒下了!”

    花子玉挑了挑眉毛,雙眼微闔,似乎在想象當時情景,半晌之後,才喃喃道:“有點意思!”

    “鍾師弟,我讓你跟著花子蘄的目的,你明白嗎?”

    鍾南飛身體如篩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知知道!”

    “那他上台挑戰的時候,你為何不攔住他?”

    “我”

    鍾南飛臉色慘白。

    花子玉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勸不住他,不過你連嚐試都沒有,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鍾南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軀巨顫,緩緩抬起頭來,眼神中全是乞求和恐懼,他雖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卻不敢有半點反抗的心思。

    花子玉淡淡道:“你既然無話可說,那就去吧!”

    寒光一閃。

    嗆然一聲,花子玉腰間長劍回鞘。

    鍾南飛按住胸口,眼神中乞求之色愈濃。

    花子玉點點頭,道:“至於你的家人,你就放心吧”

    鍾南飛眼中閃過幾分解脫,幾分感激,然後生機斷絕,盍然而逝,自然也就聽不到花子玉那尚未說完的話。

    “我自會送他們去地下與你相聚的!”

    太平道城外,寬闊的石道上。

    “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什麽一定要你殺了那小白臉?”

    “我都說了幾百次了,三爺,不好奇!”

    “開始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問我?”

    “人都殺了,如果不是麻煩,自然不必問,若是麻煩,問也白問!”

    “如果是麻煩的話,提前知道不是能早做預備?”

    風晴川一臉不吐不快的不爽,見楚越無動於衷,差點就想上前掐著他的脖子讓他快問了。

    楚越無奈道:“你都煩了快兩個時辰了,三爺!你若是要說,就直接說就好了,何必非得要我問?”

    風晴川斷然搖頭道:“那不行,自己主動說出來,和被人問出來,那感覺你是不會明白的!你越是不問,我就越是想要你問,這種感覺你也不會明白的!”

    楚越歎了口氣:“你想讓我怎麽問?”

    風晴川想了想:“你就這樣問:三爺,請您老人家告訴小的,這到底是為什麽?”

    楚越很仔細的看著風晴川,突然暴起一腳將他踹飛丈餘,嘭的落在地上。

    “我去你大爺的!”

    風晴川甫一落地,立刻飛身而起,跳上牛車,哈哈笑道:“還以為你小子真從來不會發怒呢,嘿嘿,你現在問,我就告訴你,這次是真的!”

    楚越沒好氣的看了看他:“你學刀真是浪費你的天賦了!”

    風晴川眼睛一亮:“是吧,你也這麽認為?”

    楚越點頭:“當然,你應該練劍,你就一賤人!”

    風晴川醒過神來:“我去你大爺的”

    “行了,你要說就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風晴川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殺的那人叫花子蘄,是折劍宗花家的子弟!折劍宗花家、常家、木家三家最有實力,花家人天才輩出,卻人丁不旺,所以極為護短!”

    “繼續!”

    “你難道就不怕?折劍宗啊,花家啊!”

    “我怕什麽?從頭到尾我都沒報名字,誰知道我是誰?要找肯定也得先找你風三爺,我完全可以裝著不認識你!”

    楚越淡然道。

    風晴川一愣,回頭一想,似乎確實是這樣,不禁大感無語:“合著你小子早就在算計著三爺了,你大爺的!”

    “別跑題,花家怎麽和你妹妹結仇了?”

    “花家其實和小舞也沒仇,而是包庇了一個和她有仇的人!”

    楚越奇道:“如果就因為這樣,你應該不至於就讓我去殺了花家的後輩子弟吧?難道被我殺的那個花子蘄本身有什麽問題?”

    風晴川十分驚奇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不錯。花家包庇的那人叫梅乃文,人稱殘花劍,花子蘄就是他的親傳弟子!”

    楚越道:“因為和師傅有仇,就殺人家弟子,太凶殘了吧?”

    風晴川搖頭道:“你若是知道那梅乃文是個什麽樣的,也就不會說這話了!”

    “哦?那你說說看!”

    “梅乃文乃是西域有名的采花大盜,而且此人有一個極為惡劣的習慣,他會先蒙麵用強要了女子的身子,然後以本來麵目接近,等女子傾心於他之後,再說明真相,然後將其拋棄!”

    “”

    “而且,梅乃文修煉了一門極為邪門的功法,專門采陰補陽,被他禍害過的女子無不元氣大傷,身心俱殘!”

    “這人行跡既然如此惡劣,難道就沒有什麽大俠出麵替天行道?”

    “梅乃文本身就是虛實境的高手,而且下手的對象又都是沒什麽背景的低階武者,何況,這世上哪有什麽真正的大俠?”

    風晴川嗤聲道。

    楚越道:“這樣的人物想必是沾不了你妹妹的邊,那這仇怨又是從何而來?”

    風晴川滿臉不屑:“這等醃臢東西,讓小舞聽了也是汙了她的耳朵。但是,就在四年前,梅乃文這髒東西居然放話說,要將小舞收為禁臠,調教為玩物!”

    他說到最後已然是咬牙切齒,若是那梅乃文就在眼前的話,隻怕會生生的活吞了。

    楚越也不禁沉默,也難怪風晴川如此憤怒,聽梅乃文此人行跡,顯然心理已經極度扭曲。

    “那後來呢?”

    “後來我六叔親自出馬,追了大半個西域,最後在大漠邊緣與其激戰一場,那家夥也確實頗有幾分手段,結果還是讓他負傷而遁,最後消失無蹤!”

    “那又怎麽和花家扯上關係了呢?”

    “嘿,梅乃文本來就是折劍宗的弟子,隻是後來東窗事發,才被驅逐出宗門,卻沒想到隻是掩人耳目,隻是到底是花家的意思,還是整個折劍宗的意思,還不得而知!”

    風晴川頓了頓,接著道:“不過,梅乃文與我們風家的恩怨在西域幾乎人盡皆知,都知道若是敢包庇收留他就是與我風家為敵,花家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我們當然也無須客氣了!”

    “何況,那花子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我們風家的消息,他至少已經禍害了三個姑娘了,否則你以為我會讓你殺他?”

    楚越摸著下巴,沉吟道:“這樣的人,那殺了也就殺了!不過,我有兩點想不通!”

    “說來聽聽!”

    “第一,那梅乃文既然一直都選擇沒有背景的低階武者下手,怎麽突然就高調的向你們風家開戰呢?第二,梅乃文有什麽了不得的價值,值得花家冒著開罪風家的風險來包庇他?”

    風晴川道:“這個啊?我還以為我說過了呢!因為,我二姑殺了梅乃文的老婆,而他老婆恰好又是花家的姑娘!”

    “你開始說和你們風家沒仇!”

    風晴川淡然道:“我二姑早就嫁到大夏去了,不是風家的人,自然和我們風家無關了!何況當年梅乃文的妻子是在屠殺平民的時候被我二姑擊殺的,自己理虧,又不如我們風家勢大,最後當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楚越歎氣道:“那現在殺了花子蘄,就是說你們風家準備和花家開戰了?”

    風晴川微眯著眼:“開戰?花家沒資格和我們開戰,要滅他們輕而易舉,接下來如何發展,那就要看他們識不識相了!聽說花子蘄的哥哥花子玉是個人才,正在太平道城裏呢!”

    楚越咂咂嘴,翻身睡了過去。

    出雲國京城,相府後院。

    “吃吧,吃吧,吃了快點長大!”風舞兮將一塊元石塞進狗蛋的嘴裏,然後拍拍它的腦袋。

    “小姐啊,它今天又吃了八塊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喂得再好,可始終是別人家的狗啊!”

    豆兒一臉的肉疼,張嘴又吃了一塊蜜餞。

    “你看它又聰明又可愛,養著養著也就養熟了!”

    “小姐啊,就算它看著是可愛,但是聽說越是聰明的東西越是不容易養熟,你就別白費力氣了!”

    豆兒苦口婆心的勸導,想讓主子脫離玩物喪誌的深潭。

    嗷嗚!

    狗蛋昂頭怒視。

    豆兒咽了口口水,退後兩步道:“小姐,您看見沒,它還凶我呢,就說養不熟嘛!”

    一聲嘹亮的鷹啼。

    數息之後,一隻雪白的大鷹落在院裏,抖了抖羽毛,就從門口走進屋裏來。

    “等等,雪兒!”

    豆兒早攔在門口,手中提著一個雞毛撣子。

    雪兒歪著腦袋,人性化的眼睛看著豆兒,忽然翅膀一掀,就將她推了個趔趄,然後眼睛眨眨,似有笑意。

    豆兒雞毛撣子雨點般落下,罵道:“好你個扁毛畜生,你每次回來都要欺負我是不是,我叫你欺負,叫你欺負”

    她罵的雖凶,落手卻是極輕,隻是將雪鷹身上的灰塵撣去,然後縱身跳上鷹背,趾高氣揚的道:“走吧,小姐還等著呢!”

    風舞兮和雪兒親昵一番,然後取下它脖子上的錦囊,打開細看,看著看著臉色就變得嚴肅起來。

    “怎麽了,小姐?”

    “花家!”

    “花家?什麽花家?”

    豆兒眨眨眼,一臉茫然的表情。

    風舞兮抬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笑道:“在我麵前裝起傻來了?”

    豆兒揉了揉腦袋:“幾個少爺可都交代了,誰也不能在你麵前提花家的事呢,原來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風舞兮淡然道:“哥哥們自然是一番好意。不過,幾句汙言穢語而已,若是這都聽不得,那我就真的隻好關起門來當個大家閨秀,然後等著嫁人了!”

    豆兒點點頭:“嗯,嫁人,是哦,再過兩年小姐你就該嫁人了呢!”

    風舞兮忍不住又是一個暴栗落在她的頭上。

    “小姐,別打了,豆兒錯了!”

    “錯在哪了?”

    “不知道!”

    “”

    主仆二人一陣雞飛狗跳的打鬧之後,終於平靜下來。

    豆兒捂著腦袋,認真的道:“哦,對了,小姐,聽說五老爺前幾天出門了,是不是就因為這個花家?”

    “一群跳梁小醜罷了,其實不值得五叔親自動手的!”

    “那可不一定哦,花家的人可也不少呢,隻虛實境以上就有七個!”

    風舞兮嗬嗬一笑:“人多?沒膽子的人,再多也沒用,二十年前花家那般激憤都沒敢動手,過了二十年後的今天,難道還有什麽心氣不成?”

    豆兒似懂非懂的點頭。

    風舞兮失笑道:“說了你也不懂。對了,明荷那邊安排好了嗎?”

    豆兒道:“嗯,明荷姐姐每天都有一份消息回來報告進度,看樣子,再有一兩個月就差不多了!你隨時可以啟程不過小姐,我們真的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嗎?”

    “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留在家裏養豬!”

    “不是,我當然是要跟著小姐您去的!”

    豆兒連忙表示自己態度堅決,卻見風舞兮似乎根本沒聽她說話,似乎在想著什麽,也就不敢打擾,良久之後,才聽她輕輕的歎了口氣。

    “不去那天下人才雲集,最繁華的地方見識一番,豈不枉我人世間走這一遭?”

    風舞兮望著東方天際,眼神悠然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