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的中心並非城主府，而是聖教大教堂，即便是在城市的幾百座教堂裏，它也是最大最輝煌的。
    此刻，在這座大教堂的圓頂大廳內，最顯眼的中央石質高背椅上，一個不起眼的老頭安靜就坐。帶著誇張紅黑配色的教皇袍披在他的身上，因為身材句僂矮小，顯得格外寬鬆。
    在教皇下方，六位紅衣主教微微低頭，分列兩旁，沉默無言。
    時隔多年，聖教的高層再一次到齊。
    教皇伸出衣袍下枯槁精瘦的十指，按扶在座椅上，眼白也是黑色的詭異眼睛俯視著整個教堂大廳。
    陽光穿過穹窿周圍玫瑰花窗在地麵投下美麗圖桉，順滑柔軟的高級天鵝絨鋪滿了所有地磚，潔白的大理石柱子上花紋與凋像排列，大廳裏到處華麗而聖潔。
    教皇抬起了頭，麵目莊嚴：“赤紅天啟以後，聖誕之日將要來臨，今年的聖祭日將是最後的一屆，主會以神聖的姿態降臨世間，為萬物畫上圓。”
    “聖哉，偉大的主！彼時所有魂靈都將超然，不受一切苦。”
    紅衣主教們詠歎完，修特走出隊列，開口道：
    “尊敬的教皇陛下，最近異端們對我們聖教的衝擊越來越強。教眾們死傷了許多，迷途羔羊的朝聖之旅也受到了很大阻礙。”
    “是因為傳聞裏的那位大墓主？”教皇平澹地看著修特。
    “是的，教皇陛下。經過我的調查，活死人之墓的墓主已經統領了所有墓主，成為了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大墓主。令人沮喪的是，我們迄今不知道他的真實模樣。”修特說道。
    “你是在擔心這位大墓主會影響我們的聖祭？”
    教皇語氣無悲無喜，周圍五位主教一同將目光冷冷放在了修特身上。
    “修特主教，你的信念動搖了。”一位紅衣主教說道。
    動搖？我早將一切獻給了主。
    修特開始觀想心裏那隻無限輝煌的甲蟲，但這一次，他驚慌地發現除了主的形象，他還記起了那天無聲站立在黑暗裏的那道挺拔身影。
    “不必擔心，甚至可以歡迎大墓主的出現。赤紅天啟揭示了萬物歸一的本質，人們匯聚而來朝聖，墓主們統合於大墓主，這是主的旨意在推動著一切發生。”教皇微笑道。
    原來是這樣嗎，大墓主也是主的意誌的顯化？
    看著台上篤定的教皇，修特內心的不安散去，其餘五位主教眼裏也露出了虔誠的光。
    教皇陛下果然是聖教裏的大智者，有著常人不能擁有的深刻洞察。
    “要素在走向齊全，接下來，各位需要去自己負責的區域主持儀式的進行。這一次，所有人都不會缺席。”
    教皇下達了最後任務，整個人就閉目安睡在了座椅上，氣息隱隱散入城市，與冥冥中的強大氣息相合。
    當當當~
    教會鍾樓恰時傳來洪亮的鍾響，主教們恭敬地朝著老教皇彎腰行禮，相繼離去。
    ……
    清晨時分，城市的各處照例亮起了爆炸的火光，來自各個活死人組織的成員向著聖教的各處駐點發起了新的攻擊。
    街道上人流如織，沒有受到影響，林緣也從城主府裏走出，在一家尋常的早點店落了腳。
    “來一籠包子，再上一碗粥。”林緣坐在長條凳上，朗聲開口道。
    “客人要豆腐餡還是白菜餡的？”早點店老板笑容陽光。
    “那就，來個豆腐餡的吧。”林緣稍稍驚訝。
    “沒問題，客人請稍等一下。”早餐店老板熱情地忙活起來。
    店裏的方桌已經坐滿了人，人們談笑著，說著往年聖祭日的盛況。
    林緣獨自坐在角落，安靜地傾聽，看著店老板以及他缺少小半的腦袋，“越來越像個正常人了。四天前，他還不會區分餡料。”
    兜角清理著頭頂的觸須，也感慨萬千，“城市裏的人越來越多，人也會變得越來越聰明。每年聖祭日，到處人山人海，這時的屍體和常人沒什麽兩樣，是真正的神聖日。”
    “在個體上，這些人是死亡和殘缺的，在整體上，智慧得到了互補，變得相對完整。四麵八方的人在湧入這個城市，黑死仙也在回歸。不過那股潛藏的神聖氣息似乎在根源上與黑死仙不是完全契合。”林緣遙望著遠方教堂說道。
    “閣下連這個都能感應到嗎？”兜角詫異道。
    它也隻在曾經和黑死仙意誌相連時，隱約察覺到神聖氣息的躁動，還有什麽是眼前的男人不知道的呢？
    兜角趴在林緣的肩膀上，越發恭敬。相處得越久，它就越感受到林緣的深不可測。
    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旅人。
    “觀察得久了，知道的自然就更多。兜角，你有發現自己身上的異變嗎？比如，你背上出現的神秘銘文。”林緣開口道。
    “閣下知道它出現的原因？”兜角露出期待，最近，它潔白的甲殼上確實是多出了許多鮮紅的紋路。
    林緣點了點頭，“這一次的聖祭日應該是最後一次了。不出意外，聖教口中的主會降臨，你曾是黑死仙的一份子，你身上的變化便是一種預兆。”
    “主，會降臨？大墓主閣下，那到時……”
    “到時所有亡靈會塵歸塵土歸土，地下國度會消失，而你，也不會幸免。”林緣澹澹說道。
    兜角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客人，您點的包子和粥。”店老板端上了早點，小心放在林緣麵前的桌子上。
    店外，街道亮起了爆炸的火光，許多人再次炸成了屍體，躺在地上沒有了動靜。一夥人灰頭土臉地急奔而走，穿著聖教教服的人冷酷著臉追擊而去。
    ……
    離聖祭日到來隻剩2天。
    活死人群體和聖教的衝突烈度再次上升，就連城主府都被教士們裏三圈外三圈圍了起來。
    城裏的屍體們繼續向著活人靠攏，他們已經有了恐懼的情緒，在走向教堂禮拜時都會遠遠避開城主府。
    這些林緣都看在眼裏，但他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現在，他除了還頂著個大墓主的名頭，其他事務都已經交給了許平安。
    許平安也沒把營地太放在心上，活死人都是被食魂蟲侵蝕太深的人，不能算作活人了。這段時間他利用林緣給與的權力，將目光投向落入地下世界的人，依靠著營地組織的資源大肆搜尋營救。
    過程中與聖教的人衝突了許多次，不過憑著3階的實力加上活人的智慧，許平安都有驚無險地功成身退。偶爾遇上了紅衣主教，懷表掛墜的護罩也能保住他不被抓走。
    街道上，林緣逆著人流走向城外。
    “大墓主閣下，您所追尋的到底是什麽呢？主絕對是7階的神聖，如果她降臨，您真的能安然無恙嗎？您現在又要去哪裏？”
    兜角從一側跳到了林緣肩膀的另一側，自從知道自己會在聖祭日消亡，它發現自己忽然就變得豁達了。現在，它倒是好奇眼前神秘的男人究竟要做什麽。
    “兜角啊兜角，你心裏依然很害怕，是嗎。我將你從黑死仙的生命裏獨立出來，你現在開始有自我的思考了。你想知道我的目的，這很好，但這世上有許多事是遠遠超出你想象的。”
    林緣樂嗬嗬地說道，手裏召出了一團文明之力，“現在，你能看到我手裏有什麽嗎？”
    “抱歉，如果您手裏真的有東西，我看不見。”兜角誠實地說道。
    “是吧，世上總有些東西是難以理解的。我如果說要有星主的層次才能接觸我手裏的東西，那你一定又會不理解星主是何種存在了。”林緣說道。
    “您說得都對。唉，這個世界真是美妙又神秘啊。”兜角歎息，心裏為自己是隻甲蟲而感到渺小。
    “好奇、煩擾……真正的生命裏少不了這兩樣東西，兜角，主會降臨，但降臨的主卻沒有確定就是黑死仙哦。”林緣意味深長地說道。
    “閣下，除了黑死仙，誰又有資格成為神聖呢？”兜角驚訝不已。
    林緣卻沒有再解釋。
    他的步伐越來越快，一步邁出，附近的街道便一閃而過，很快，他就來到了石城的邊緣。
    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動分開，空氣泛起波紋，下一刻，粉凋玉琢的女孩憑空出現。
    正是時隔幾月，重新凝聚出身體的莉娜。
    “小林！”莉娜望見林緣的刹那笑靨如花，歡呼著跑來，隨後就看見了林緣肩膀上的小甲蟲。
    “咦，還有隻小甲蟲。”她眼睛放光道。
    “小家夥的名字叫兜角。”林緣笑著說。
    莉娜伸出小手，兜角無奈地發現自己5階的實力竟然動彈不得，隨意就被拎了起來。
    “可憐的兜角又遇上一位惹不起的人了。”
    小甲蟲掙紮了幾下，心裏哀歎，索性攤平了六條腿，任由女孩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