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摸了摸小甲蟲的觸須，將它重新放上了林緣的肩膀，然後向前靠了一步，將自己嫩白的小手放在了林緣的掌心，溫暖便順著連接處傳遞到了兩人的心裏。
    進城的人群自動分流繞開，時間也在此刻變得安謐。
    “我不該在這裏的。”兜角上下打量著兩人，看見他們大手牽小手，忽然感覺到自己有些多餘。
    也許，它也應該去找另一隻甲蟲？可它連自己是雌是雄也不清楚啊，它隻是黑死仙曾經的一個力量分體罷了。兜角心裏難過地想。
    “你啊，總是耐不住寂寞。”溫存了一會，林緣略帶責怪地說道。
    莉娜眉眼彎彎，理所當然道：“有小林的地方就有我！”
    “不過，小林，山上的是你，還是這裏的是你呢？我感覺都是你啊，好奇怪。”
    “因為本來就隻有一個我啊，傻丫頭，你又怎麽區分得出來？山上的我是現在的我，這裏的我是未來1秒的我，看似兩個，其實是時空的錯位。”林緣摸了摸莉娜的腦袋，解釋道。
    “現在和未來？這能共存嗎？”莉娜感到難以理解。
    “這就是文明主的不可思議之處了。文明主的形態該是什麽樣子？我們過去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研究文明之力許久，我大概窺見了一些。”
    說到這，林緣歎息了一聲。
    星主們總用“自成時空”來形容文明主，真正踏上這條路，林緣才發現有多難。
    望著莉娜好奇而疑惑的眼神，林緣繼續說道：“過去，現在，未來？真正的文明主也許可以同時存在，也許也可以隻存在於一端，這取決於他們的意願。”
    “那要是他們隻存在未來裏，豈不是無敵了？誰還能碰得到他們？我們都處在現在時空裏啊。”莉娜稍微想象，就被驚住了。
    “就是這樣。世界在他們麵前應該像一本書，預知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林緣說道。
    “可是宇宙在回朔這件事，就沒人預知到啊。”莉娜發現了反例。
    “真的沒預知到？可能隻是無能為力罷了。”林緣笑了笑。
    “那要是存在於過去會怎樣？”莉娜問道。
    “過去是確定的。這意味著，隻要文明主想，他就可以前往過去取代任何人，將別人的人生當做一場扮演遊戲。比如文明主想要取代你，那他就能重走你的人生，取得你有過的所有成就，也能掌握自然大道了。”
    莉娜悚然，忽然感覺到處都是文明主邪惡的陰影，身體害怕得瑟瑟發抖。
    “當然，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已經在邁向星主。文明主可以瞞騙過曆史，卻騙不了宇宙。就算他能取得自然大道，也隻是有限的力量，不會得到宇宙大源的認可。你的存在也不會被否認，自有宇宙的無限力量庇護你。”林緣安慰道。
    莉娜緊張兮兮的小臉這才緩和下來，再次認識到成為星主的重要性。
    見此，林緣暗自欣慰地點了點頭。
    這丫頭就是鹹魚一條，不嚇唬嚇唬她，依她慵懶的性子想成為星主指不定還得拖延多久呢。
    這不，林緣就發現林隱峰那邊的水晶球裏，莉娜剛睡醒的主意識瞬間就清醒了，呼啦啦幹勁滿滿地在推進掌控星域的進度了。
    這兩人在說啥啊？
    兜角則腦瓜子嗡嗡的，聽著兩人的對話仿佛在聽天書。
    一個好似宏偉而奇詭的世界初步展露在它麵前，此刻，在它心裏無比厲害的黑死仙、無所不能的主好像也就那樣，不那麽神聖了。
    距離聖祭日到來還有一天。
    所有聖教教徒都忙碌起來，他們捧著聖水壇，用聖水播灑過每一條街道，五顏六色的花瓣也飄舞，香氣彌漫整座城市。
    朝聖的人匍匐趴在地麵上，嘴裏不約而同地禮讚神聖的主。牆縫、屋簷、樓梯角……各類蟲子直起半身，不停嘶鳴。
    城市外，龐然如山嶽的黝黑大甲蟲也一隻隻趕來。它們巨大的獨角斜衝向上方，靜默地守在原地，共同麵向城市中心的大教堂。
    許平安不再行動，現在城市裏的警戒力量前所未有地強大，再去營救落入地底世界的人難度太大，隻能祝他們好運。
    聖祭日即將到來，他也要去執行自己的最終計劃了。
    許平安一路沿著秘密地道進入城主府，爬過樓梯來到了二十層的最高處。
    篤篤篤。
    深吸一口氣，他敲了敲通往天台的門。
    嘎吱，門自動打開。
    許平安整理了下衣領，懷著忐忑心情邁過門去。
    天台上，坐在搖椅上看風景的男女同時偏頭看來。
    許平安連忙恭敬地彎腰一拜。
    一天前，林緣破天荒地帶著一位女孩歸來，許平安恰巧回來看到兩人親密的樣子，然後悲劇就這樣發生。
    他永遠難以忘記，在他詢問是不是林緣的妹妹時，林緣否認後，自己又作死般開口道：“難道是您的女兒嗎？她長得真可愛！”
    那一瞬間，林緣的眼神平靜得可怕，許平安感覺到徹骨寒冷，身體不敢動彈分毫。
    他沒來由地相信自己隻要敢動一下，身體就會“砰”地粉碎得一塌湖塗。
    “也不是女兒，下次別再眼花了。”林緣澹澹說道，許平安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壓下心裏的恐懼記憶，許平安說出了自己來的目的：
    “老大，最近兩天，各個組織的成員已經不聽我們的命令了。他們現在不但不願意去攻擊那些邪教徒，反而自己加入到了朝聖隊伍裏。紅衣主教隻要出現布教，他們比一般人去得還積極。”
    “這事我知道了。活死人們終歸是被食魂蟲控製的，本質上就屬於聖教那邊。現在的表現很正常。”林緣說道。
    “可老大，他們從來是敵人啊。”許平安說道。
    “知道鯰魚效應嗎？兩方爭鬥是黑死仙的意誌，這國度裏到處是死人，再沒有點波瀾就真的是一潭死水了。”林緣說道。
    “原來是這樣。”許平安感歎，終於明白為什麽聖祭日來臨，活死人都變得不對勁了。
    “咕嚕～”
    “你和你的夥伴們是要離開這裏了嗎？”
    莉娜猛地吸了一大口飲料，滿足地放下手裏的杯子，突然問道。
    許平安目露驚訝，他正準備說這事。
    “我看見你們在整理行李了。”莉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道。
    “是的，您說的沒錯。”許平安承認道。
    他沒有去問女孩待在這裏是怎麽看見他們動作的，兩人都是超出他理解的人。
    “我們已經確認過，往年聖祭日，教堂的所有結界會放開，守衛都會去朝聖。在中心大教堂的後方有通向地麵的傳送陣，那也是我們回去的唯一機會。”許平安說道。
    “計劃不錯，但這一次的聖祭日和往常不同，你們不一定能夠走到傳送陣裏。”林緣提醒道。
    “那也沒辦法了，這裏到處都是黑死仙的力量，待在這裏遲早會被侵蝕失去自我，我們必須拚一次！”許平安咬牙說道。
    “你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不好阻止你，那個傳送陣確實是可以回到地麵的。如果途中真的遇上了意外，就試著去教堂的東殿吧。”林緣點點頭。
    東殿，那不是紅衣主教修特的地盤嗎？
    許平安將林緣的話牢牢記在心裏，然後彎腰感謝：“多謝老大！”
    “以後也不需要叫我老大了，相逢就是緣。去吧，祝你好運。”林緣微笑。
    “拜拜～”莉娜也揮了揮手。
    大教堂東殿。
    修特布教一半就回來，將自己鎖在了殿堂裏。
    他眼裏布滿血絲，牢牢盯著眼前的木質甲蟲凋像。
    告別教皇以後，他發現自己不但沒能遺忘掉心裏的那道身影，從前光輝萬丈的主的形象也暗澹了許多。
    修特驚惶地感覺到，主似乎也不是那麽至高無上？
    該死，我的虔誠信仰可能真的是動搖了……那人絕對是個魔鬼。
    “神聖偉大的主啊，我該怎麽辦？”
    凋像沒有聲音，殿堂裏修特的煩惱也無人可以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