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不甘隻有教皇自己才明白。
    城主府和教堂東殿還存在，意味著萬物沒有盡數歸一，簇擁黑死仙登上天國、成為主的儀式便卡在了最後一步！
    轟隆隆……
    烏雲蓋住了天空，雷霆交織成了網。
    大地震顫再震顫，黑龍湖像是被搖晃的玻璃杯，湖裏的水被蕩到了天上，在好大的範圍裏下了一場魚和蝦的雨。
    正在搬山填湖的黑甲蟲成片地跌落大湖，修士們也嚇得趕忙逃離船隻，駕馭著法器小心飛行在湖畔上空。
    “天地異象！”
    “到底發生了什麽？”
    人們驚慌茫然，身形飄搖在雨中。
    下一刻，
    “嚦！”
    高頻的蟲鳴嘶叫從地底衝來，響徹雲霄。
    近千公裏地域的泥土迸裂，超出世人想象的超巨大黑色甲蟲從地下爬了出來。它昂著頭，隻是剛剛支起六條腿，上半部分身體就遮掩在了雲層之上。
    “我的天，黑死仙現世了！”
    拒止要塞，幾位超凡代表看見遠方充斥天地間的黑色身影莫不色變，頭皮陣陣發麻，聲音都在顫抖。
    黑死仙蘇醒，誰還能抵擋得住它？靠他們幾位5階嗎？
    做夢呢這是。
    黑死仙卻沒有理會近在遲尺的要塞，它在融化。
    智慧之光透出漆黑的甲殼，接天連地形成了一根直徑近千公裏的白色光柱。黑死仙龐然的身軀沐浴在光裏，離開地麵開始緩慢升空。
    前所未有的颶風肆虐八方，被風吹起的水浪將要塞都直接淹沒。
    周山城地下，酣睡的玄龜被東麵的強烈震動嚇了一跳。
    “什麽b動靜！”
    它探出神念檢查東方，一雙龜眼立馬瞪得溜圓。
    “是那甲蟲！好大的陣仗！它是在升仙還是在化道？我和龍曾經得罪了它，要是它成了仙，豈不是要把我老龜給燉了吃肉喝湯？”
    玄龜越想越是害怕，再也睡不著覺，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東麵。隻要情況不對，它也顧不得與龍的約定，鐵定得開溜了。
    ……
    黑死仙蟲軀體內空間，城主府天台上。
    “這蟲子真是大膽，竟然想將自己融合進小林你的力量裏來。它是瘋了嗎？”莉娜靠在林緣身邊，大眼睛裏滿是不解。
    正在掌控這片星域的她，比誰都了解那股力量的強大。
    長生界的根本就是靠著三股力量運轉起來的，林緣的力量、幻夢殘留的力量以及文明主們殘留的力量。
    就連她也是因為有林緣的全力幫助，才能勉強駕馭住林緣留下的那一份力量。
    她完全可以肯定，黑死仙的舉動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亡！
    “聞道者朝生夕死。黑死仙是誕生於長生界的蠻荒異種，意外獲得了人類的智慧後，竟有了堅定的求道之心。對它來說，能夠觸摸到7階以上的領域，死亡也是微不足道的代價了。”
    林緣歎息，在一隻甲蟲的身上，他看見了超越絕大多數人的信念。
    也是，普通的甲蟲又怎麽敢自稱為仙？
    “一人成教，一人成國。黑死仙是最後的犧牲受難者，它要登臨的天國便是整個長生界。以眾生智慧為階梯，舍棄自身所有，它的確有這個機會。可惜，它獲得了人類的智慧，同時也就擁有了人性。”
    林緣伸手拿下自己肩膀上趴著的兜角。
    此刻，兜角的白色甲殼上遊走著繁複的紅色紋路，磅礴的力量在它體內湧動，推動它跨入6階，跨入更加強大的境界。
    “我這是怎麽了？我怎麽沒有死？”兜角迷茫地說道。
    它記得林緣曾和它說，聖祭開始，它就會和所有人一樣消亡。可現在，它正變得無比強大。
    “兜角，是小林救了你呢。不然你也要被那些大觸手們吞掉了。”莉娜開口說道。
    “大墓主閣下……”兜角向林緣投來感激目光。
    “唉，這個機會是你自己爭取來的。兜角，你一定也感受到那邊殿堂裏傳來的心靈季動了吧。”林緣望著教堂東殿說道。
    “閣下，這是為什麽呢？我的確能感覺到，那裏存在著一個令我無比在意的人。就像我的兄弟，我的手足。”兜角疑惑道。
    “正如我之前所說，黑死仙獲得了人性。我將你獨立出黑死仙的生命，讓它不多的【自我】都匯聚到了你身上。而對麵教堂裏的紅衣主教修特，則是黑死仙遺留的【自私】。”
    “黑死仙心心念念的天國門扉已經打開，它在接近長生真仙的力量，也在走向消亡。作為它的部分，你們兩位現在都有共同的選擇。”
    “是回歸黑死仙本體、身融偉大，還是攜帶質變後的力量返回世間成仙？”
    林緣抬手，將兜角拋向了虛空中陳放的平滑鏡子。
    而在對麵的教堂裏，身穿紅袍的男子也正踏空登天。
    小甲蟲和男子彼此看見，不約而同明白對方就是自己的唯一競爭者。
    他們都想要成仙。
    “另一個我麽，但主的光輝我不會讓給任何人。”
    修特將自己關在東殿，苦苦思索，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什麽神聖的主，什麽登臨天國，他都不在乎。原來他在意的從來隻是至高無上的力量。所以當他看見深不可測的林緣時才會迷茫。
    他還懷疑自己信仰不虔誠，原來他是真的不虔誠，沒什麽好懷疑的。
    想通了這一點，修特就不迷茫了，渾身通透爽利。
    主體已經將路都鋪好，他知道自己隻要去到鏡子裏取回力量，就能真正跨入那仙神領域。
    隻要擊敗眼前的【自我】。
    修特麵色無比陰沉，兩人真正的決鬥會是在鏡子裏。
    那將是信念與心靈的直接較量，沒有誰是一定贏的，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更強，也更有機會。
    東殿內部，許平安等人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紅衣主教和一隻甲蟲共同邁進了那麵奇怪的鏡子裏。
    “這個老陰比！慈眉善目說給我們每人上祝福，結果把我們的法力都吸空，連金丹都薅走！詛咒他被自己嘴裏的主劈死！”許平安罵罵咧咧。
    “能活下來我已經挺滿意了，境界跌落就跌落吧。但是四周都是虛空，我們怎麽回去啊？”有人擔憂不已。
    “還回去？從落入這地下開始，我們就回不去了。”隊伍裏絕望在蔓延。
    一天後，外界黑死仙龐大的蟲軀消融得隻剩下幾公裏，它體內的空間也崩塌得極小，城主府和教堂東殿都挨在了一起。
    某一刻，平滑的鏡子陡然膨脹成了一個光滑的球。
    百無聊賴觀察情況的莉娜頓時精神一振，小跑進房間，將正在做飯的林緣給拉了出來。
    “小林，快，快，快，有變化了！是誰會出來呢？我希望是那隻小甲蟲。”莉娜期待道。
    “那你感覺挺準的。”林緣笑著說。
    果不其然，球麵鏡子片片破碎，一隻通體發光的甲蟲悠然飄落向城主府天台。
    “呀，小甲蟲，是你贏了呢。”莉娜祝賀道。
    “是的，那家夥運氣不好。”兜角語氣古怪地說道。
    修特實力確實更強，一開始兜角被吊著打，打得它東南西北都認不出來了。可後來修特太過得意忘形，說著“不必成為主，我就是主！”的狂妄話語，終於惹怒了黑死仙還沒完全消失的主體意識。
    教皇重新現身，二話不說劈裏啪啦一頓打，把修特直接打死在了鏡子裏。它登臨天國失敗就因為這部分的自私！
    萬物不可能歸一，它也不可能融合進那股流淌在世界底層的偉大力量裏。
    教皇身影漸漸消失，它複雜地看了兜角一眼，將某些力量封存進兜角體內，便將兜角送出了鏡子。
    “此後，你就是你。不是黑死仙，也不是長生的主。”
    兜角心裏回蕩著黑死仙最後的話語，它知道它們再也不會相見了。
    “對不起，我馬上就要沉睡了。鏡子裏的力量太強，我控製不住。”
    兜角向著兩人歉意說道。
    “智慧是靈性的升華。吸納眾人智慧和黑死仙遺澤的你，確實要消化許久了。”林緣表示理解。
    “需要我們保護你嗎？”莉娜問道。
    這隻小甲蟲呆呆愣愣的，沉睡後可別被欺負。她心想。
    “謝謝。”兜角真摯地感謝。
    林緣點點頭，伸手接住兜角，將它放在了自己肩上。
    兜角安然地閉上眼睛，身上閃爍玄奧的白金之色，形態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林緣微笑的表情悄然一頓，眉毛跳動了一下。
    從那鏡子裏歸來，沾染了他的力量，兜角在心靈領域也將會有恐怖的天賦吧。
    像啊，真像。不止是身體的模樣，還有力量的性質。是你嗎，心靈聖皇……
    林緣看著兜角朝著他心中一個熟悉的形象蛻變，思緒不由得飄回了曾經降臨過的一個世界。
    “究竟是未來的兜角前往了過去，還是過去的我前往了未來？亦或者，是我多想了？”
    確定的曆史，這一刻林緣卻不確定了。
    外界黑死仙的蟲身徹底消散，城主府和教堂東殿重見天日。
    許平安等人激動地跑出教堂，親吻大地。
    林緣沒有現身，壓下心頭疑惑帶著莉娜向著拒止要塞返回。
    “小林，我們這是要去見你妹妹了嗎？”莉娜微微繃緊身子，神色顯得有些緊張。
    “算是妹妹吧。”
    道我認下的妹妹，他自然也是認的。
    “那丫頭調皮得很，等見麵了，你也千萬別慣著她。最好威嚴一點。”林緣叮囑道。
    “嗯。”莉娜很是認真地點了點小腦袋，但馬上心裏又泛起苦惱。
    怎樣才算是威嚴呢？這可觸及到她的知識盲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