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秩序在崩壞。
    近2個月的時間，林緣帶著時英從法農城出發，僅僅行走了周邊60公裏的地域，就破滅了30餘處大大小小的迷境。
    有的迷境不過是盞午夜漂浮的燈籠，會讓夜裏趕路的人偏離方向。而有的迷境則會覆蓋整座鄉野，範圍內的雞犬人蟲盡數死絕。
    “是北地如此，還是末世將來？”
    荒涼的村莊廢墟上空，銀白修長的巨龍盤旋。林緣坐在龍背上，回望著法農城的方向，聽見了風裏飄來的微弱嗚鳴。
    遠處，碎石路上車馬不絕，泥雪飛揚。暮光下的人們低著頭，脊背起伏，身影蜿蜒成暗澹的黑線。他們朝著城市奔去，猶如暴風雨來臨前逃離巢穴的蟻蟲。
    脆弱而渺小。
    “災難越來越頻繁了，這不是個好兆頭，意味著熵】混亂側的力量在高漲。林緣，你說崇高古蛇預見了卡拉家族裏有希望。我想，也許深淵與迷霧也感應到了我們的到來。”
    時英從倒塌的房屋裏飛出，將一顆晶瑩美麗的迷境核心拋給了林緣。
    “是啊，混亂越來越近。人們的生存空間在變小，熵】的理智在不斷滑坡。有時候想想，我們這樣潛伏進來真是費力不討好。喚醒一個瘋子可比登天難多了。”林緣隨手將迷境核心當零食喂給了巨龍，說道。
    “所以你當時為什麽不放棄那片星域？還把我拉了進來。”時英埋怨。
    他還是不理解林緣當時為什麽不放棄長生界，帶走裏麵的生靈。
    現在他們兩個可得整天擔驚受怕地行走在熵之星主的星域裏了。
    論打架，在極古老星主那一梯隊裏，熵之星主也是最能打的。至少可以將他適應星主吊起來打。
    “放棄長生界？”
    時英的話讓林緣下意識抬頭看向高空，像是在注視天外某人。
    平靜長久的心湖泛起漣漪。
    莉娜……
    那丫頭天性憊懶，日常如鹹魚般快樂生活著，難得為了成為星主鼓起了全部幹勁去努力掌控星域。
    長生界是那丫頭成就星主的根基，他又怎麽能讓熵之星主影響到她？
    想起記憶裏單純如水晶一樣的小女孩，便是見慣了人間的林緣也不禁嘴角流露出微笑。
    “你想到開心的事了？”
    時英皺眉，不明白這時林緣在笑什麽。
    “嗬嗬，說了你也不會理解的。總之，再怎麽擔心也沒用，你姑且先跟著我的計劃走吧。”
    林緣斂去情緒，揭過話題不再談論星域事情。
    巨龍嘶吼，翅翼震散雲氣。
    流離的人心季抬頭仰望蒼穹，看見群鳥簌簌落下，巨龍南飛，背上隱約有人！
    “王！”
    “北地之王！”
    傳說北地的王就是騎著一條頂威風的銀龍，他飛過的地方，迷境會消失，所有災難都會消弭。
    人們歡呼呐喊，眼裏希望的火熊熊燃燒。
    ……
    “越來越多了，越來越多了！”
    彼得手裏轉著兩顆魔能球，擰著眉毛，無比焦慮地靠在城牆垛口。
    城門外，烏泱泱的人、板貨車正不斷湧來。
    “該死的，這群蟻民都將這裏當避難所了！”彼得俯視著人群，暗自唾罵道。
    這座北地最大的城市目前內部依舊空曠，可誰能說得清未來？何況，那些地裏的農民都跑進了城，誰又來給他們種菜種糧？
    術士也是需要吃飯的啊。
    “公爵他，他太能幹了！”
    與彼得站在一起的其中一位貴族忍不住開口說道。
    “林緣公爵也許是北地有史以來最強的四環術士了。那麽多恐怖的迷境啊，全沒了。法農城周邊從未如此安寧過。”溫格侯爵若有所指地說道。
    “要不……”一旁的菲爾德侯爵撚著胡須，眼珠滴溜溜轉向彼得。
    彼得冷眼一笑：“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老東西在想什麽。誰有膽子誰自己去和家主說！”
    迷境自古就有，甚至最初的術士也是迷境畸變人類後產生的。
    漫長時間裏，人類勢力努力壓製著迷境的發展，同時也和迷境形成了脆弱的平衡。
    一些術士家族將迷境圈作資源點，一些城市則依托迷境為屏障，隔絕城裏城外。這是秘而不宣的事情。
    如今，林緣的一番掃蕩直接清空了法農城附近的迷境。
    災難頻發下，一片安寧的法農城在這片北地越發顯眼了，周圍鄉鎮甚至是隔壁帝國的人都紛紛拖家帶口趕來。
    每天都有數萬人進城，這讓已經是三環術士的彼得都穩不住心態，直接親自走上城門。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
    他曾經隱晦問過家主，得到的回答是應收盡收。
    “土地這麽大，族裏會催長術法的術士也不少，你難道想不出辦法？”
    這是林緣的原話。
    當時彼得隻好擦汗。
    “尊貴的術士怎麽能耗費寶貴法力在泥巴裏，去給賤民種糧？”這話他藏在心裏不敢說。
    彼得甩甩頭，丟掉回憶。
    “我說各位，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家主的意誌不容違抗，關於健全城市運轉辦法，各位和自己的家族都要多多上心才是。”彼得低沉語氣道，將麻煩丟給各個貴族。
    但應召而來的貴族老爺們顯然不好說話。
    “老彼得啊，我們溫格家族流的畢竟是幽冥黑蛇血脈，傳承也有數百年榮耀了。讓族裏人去做調集水汽、灌既作物的事，沒人會願意的……”溫格侯爵無奈地看著老朋友說道。
    “獅子會幫綿羊修羊圈嗎？術士也不是浪費來給那些螻蟻造破房子的。我們家族倒是願意拿出一百個魚人，就讓它們慢慢建造唄。反正每天進城人這麽多，天氣再冷又能冷死多少？”菲爾德侯爵眼也不抬地說道。
    彼得目光在周圍貴族的臉上掃過，他看著眾人或躲閃或僵硬的神情，有些頭痛。
    不管其他家族怎樣，到時候家主不高興了，他肯定是第一個倒黴的。
    就在彼得絞盡腦汁思考怎麽撬動這群老家夥的嘴時，耳邊忽然傳來了親切而讓他敬畏的聲音。
    “路過剛好看到，你們聚集在這是做什麽？”
    明眼的林緣發現，幾乎北地的大貴族都站在這裏了。
    “還能有什麽，城門下這麽多人進城，大家肯定是在商量安置平民的好辦法唄。”時英微笑說道。
    眾貴族一怔，呆呆地看著城牆上突兀出現的兩人，尤其是為首者。
    他披著暗銀色精致法袍，瑩白的骨自額丘生長豎直上延，穿過發絲在頭頂圍攏成一頂紋路精美繁複的王冠！
    血脈融合！五環術士，他居然成為五環術士了！
    所有人腦袋一片空白，內心被震撼淹沒。
    四環術士血脈顯化，而五環術士開始真正與體內血脈融合，最明顯的就是血脈會凝結出超凡特征表現在體外。
    毫無疑問，兩個多月沒見，他們強大的領主已經成為五環術士，成為這個國家真正的頂點者了！
    貴族們深深呼吸，這才反應過來林緣的提問，慌忙回答道：“時，時英大人說得對，公爵大人，我們是在想辦法安置這些進城人呢。”
    “哦？那你們想出好辦法了嗎？”林緣似笑非笑地瞥了眾人一眼，將老家夥們的心髒嚇得都快停擺了。
    在彼得無語的注視下，一向奸滑的菲爾德侯爵矮胖身子湊上前，笑容燦爛如菊花：“尊敬的公爵大人，我們家族願意拿出全部魚人和狗頭人奴隸，開放三座山、七處田園，族裏人有著熊的力量，可最快速度填補法農城房子的缺口！”
    林緣點了點頭。
    “公爵大人心憂領民，我們溫格家族也願意為公爵大人獻上力量。溫格家族的幽冥黑蛇血脈在水術法方麵是北地最強的，完全可以撐起法農城裏正常的用水需求！”溫格見菲爾德搶先，也急忙殷勤開口。
    林緣嗯了一聲。
    在兩位侯爵的表率下，其他貴族也爭先搶後地發聲，個個都無比地大方。
    其翻臉速度著實讓彼得大開眼界！
    “我知道你們的想法，多珍惜現在的安寧吧。以後災難會越來越多，下次尋求庇護的就不一定隻是平民了。”
    林緣說著抬手朝著天空一點，朦朧的巨龍虛影出現，它從嘴裏噴出一層澹澹的白色流光，覆蓋了大片天穹。
    綠色、白色、藍色……天穹顏色流轉，最後灰色與黑色浮現，漸漸將其餘顏色包圍。
    人們不明所以，直到畫麵放大，顏色漸漸清晰。綠色的成了山林、白色的成了冰川，各種他們熟悉的建築、人物紛紛登場，灰色與黑色裏竄動各種恐怖怪物。
    赫然是北地景象！
    恐懼不可避免充斥人們心田。
    林緣揮手散去幻象，盯著身前眾人說道：“這就是北地的現狀了。而前段時間，哈米主教緊急被教皇召去了國都，恐怕那邊的情況更加嚴峻。”
    貴族們大汗淋漓，他們想到了林緣將要遠赴國都的事，更加惶恐。
    “家主，您真的要去國都？您走了，北地這又該怎麽辦啊？”彼得咬了咬牙，問出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現場陡然安靜。
    “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尹迪，就不會放下你們不管。我會去國都一段時間，這時間裏，北地能出現的危機應該也不會大。而且……”林緣說道。
    他伸手用食指在自己的王冠上輕輕一點，無數流光便在他的指尖匯聚成了一枚玄奧的符文。
    形似展翅的巨龍。
    “引靈法。通過它，關鍵時刻你們可以借得我的部分力量。”
    林緣搖落符文，一枚散作了十幾枚，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融進了他們的額頭。
    刹那間，所有人就感受到了自己和林緣之間澹澹的聯係，本能地明白了如何使用引靈法短暫強大自身。
    而做完這一切以後，林緣再沒有理會這裏的人，帶著時英離開了這裏。
    ……
    希雅聖邦國都，聖煌大教堂。
    無目古蛇聖像居於教堂中心，著教皇袍的晨尹·艾倫斯右手在額前畫橫，麵對聖像輕聲禱念。
    教皇身後，從希雅聖邦四處返回的主教們雙掌合起，低眉站立默然。
    大廳內點燃了焚香，果仁與樹脂的木味混合澹澹的在室內縈繞，配合教皇獨自的誦念，交織出空靈而神聖的感覺。
    這樣的禱神儀式已經持續了兩個星期。
    哈米努力放空思想，麵容平靜如水，但心裏卻不由得總是浮現出進城時看見的國都亂象。
    國王軍、議會眾、術士……每個陰暗的角落裏，廝殺在繼續，屍體在誕生。
    就在哈米又忍不住猜測教皇緊急召集他們來國都的真正目的時，經文的誦念聲突然停止。
    教皇晨尹放下右手，轉身似悲憫似憤怒地看著眾人。
    “豈不知神曾愛過這個國？豈不知人民早已將自身奉獻給了主？”
    教皇陛下，您在說些什麽啊？
    哈米嘴角一咧，覺得可能是自己離開國都太久，神學修養倒退了。現在的教皇神神叨叨，說的話，他是一句也聽不懂！
    哈米趕緊瞅了瞅其他的主教，所幸，大家都是一臉懵逼！這讓哈米悄悄鬆了口氣。
    不過接下來教皇的話又讓哈米的心提了起來，乃至表情徹底呆住。
    “蒙主啟示，我已經找到了這個國家禍亂的根源。深淵的力量在顯現，而國王克維什已經成為了深淵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