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哪來的護城河啊？”

    鄭芝龍很想一腳踹死他，不屑地冷哼一聲，指著那三道壕溝，說：“沈家主，那三道壕溝橫亙在那，你不覺得跟護城河差不多嗎？”

    沈柏溪討了個無趣，陳世揚那愣頭青道：“不見一個明軍，想玩空城計吧？”

    “玩你娘的空城計！”

    對這愣頭青，鄭芝龍更加不客氣，又指著三道壕溝，教訓道：“壕溝不深卻寬，裏麵也沒布置竹刺，顯然是藏兵所用。他們是想打埋伏，你知不知道？”

    “你對，你有理。”陳世揚毫無違和感地嘿嘿笑，“那鄭首領打算如何應對呢？”

    “我準備……”

    鄭芝龍剛一開口，頓時醒悟過來，怒瞪著他，厲喝道：“老子打仗，用得著向你稟報嗎？”

    “不需，不需。”陳世揚賠著笑，縮著身子往後退。

    滿臉怒火地收回目光，鄭芝龍冷笑道：“乾聖依仗的是什麽，不就是那衛隊的弓弩嘛。老子今日就讓天下瞧瞧，如何破衛隊弓弩。”

    他鄭芝龍又豈會打無準備的仗。

    “傳令，擂鼓！”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戰鼓聲響起，前方的倭人軍團一陣狂吼，一個千人小方陣脫離大陣。

    他們沒有一窩蜂地往前衝，也沒有死板地列陣前進，而是以散兵隊形前進。

    袁可立看到這一幕，心想壞了，這隊形正中火槍齊射的軟肋，弓兵用的又不是重箭，對持木盾的倭寇殺傷力不足。

    “傳令，火槍齊射一輪，即刻後退。”

    咚咚咚……

    一通鼓聲響起，方正化心下詫異，立馬從藏兵洞出來，趴在壕溝上一望，明白為何要撤退。

    嘟……

    一聲聲尖銳的哨聲響起，火槍兵迅捷地從藏兵洞跑出，在壕溝裏排好三段射陣型。

    嘟……

    當哨聲再次吹響，一隊作好準備的火槍兵，騰地從壕溝裏站起，舉著點燃火繩的火槍，對準前方，不約而同地扣下扳機。

    砰……

    雖非步調一致，但勉強算齊整。

    一顆顆鉛彈，從槍管厲嘯而出，射向前方。

    密集的鉛彈中，不時有倭寇倒下，但效果的確不太理想。

    這一輪射擊，不到三分之一的倭寇傷亡。

    嘟……

    砰……

    第二輪、第三輪射效果更差，加起來都不到第一輪的一半。

    “撤退！”

    非常奇怪的命令，衛隊隊員有些詫異，但稍遲疑一下，隨即衝出壕溝，撤往第二道壕溝。

    “弓兵自由射擊！”

    蒙古弓兵早已落位，聽到一聲聲命令傳來，便張弓搭箭，射向目標。

    一輪射下來，有三三兩兩的倭寇中箭，效果還不如火繩槍射擊。

    “撤退！”

    在白杆兵掩護下，蒙古弓兵也撤回第二道壕溝。

    “哈哈哈……”

    叛軍高台上，頓時爆發出震天的大笑聲。

    旗開得勝！

    首次交手，十八芝以少勝多，占據上風。

    “老二，派江東家丁去填壕溝。”

    鄭芝龍沒被勝利衝昏頭腦，按部就班，謹慎用兵。

    首日，十八芝以傷亡近千的代價，攻下明軍三道壕溝，並全部填平，方收兵回營。

    “沈家主，今日一戰，你有何感想？”

    慶功宴上，鄭芝龍意氣風發地問。

    沈柏溪舉杯敬道：“老夫對鄭首領，向來信服。要不然，也不會邀請你來救場。”

    “哈哈哈……”

    快意大笑聲，掩蓋了李魁奇和劉香等不滿，宴會場其樂融融。

    笑罷，鄭芝龍卻清醒道：“諸位，不過勝一場而已，我等也別太輕視明軍，畢竟那乾聖衛隊未動，我等尚不到言勝之時。”

    散兵隊形，對沒什麽準星的火繩槍非常有效，這也是倭人所擅長的作戰方式。

    以己之長，攻敵所短，但也隻不過迫退敵軍。

    在沒有短兵相接之下，並沒殺傷一個敵人。

    “鄭首領，那明日是否要用紅夷大炮，強攻江北大營？”沈柏溪岔開話題。

    鄭芝龍沒有回應他，而是望向兩個西夷，笑問道：“範佩西上校，阿方索少校，不知你們如何看？”

    範佩西是荷蘭船長，阿方索是西班牙船長，各率兩艘蓋倫船，聽命於鄭芝龍。

    聽完翻譯的話，範佩西回道：“尼古拉斯，明軍營中定然有火炮，不可輕視。”

    尼古拉斯是鄭芝龍的天主教教名。

    他幹脆用荷蘭語交談：“上校，你說的是油布遮蓋的高台？”

    “是的，尼古拉斯，那裏肯定是明軍的炮台。”範佩西回道，“我與阿方索少校合計過，明日於大陣左右各立一炮台，先與明軍進行炮戰，將之全部擊毀，再攻營寨。”

    “好！”

    鄭芝龍拍手叫好，對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敬業，表示讚賞。

    有人在旁翻譯，沈柏溪等江東縉紳聽明白，便跟著拍手稱讚。

    對勝利，大家都充滿信心。

    這隻是時間問題。

    陳世揚卻暗中焦急，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裝醉回到自己營帳，將情報告訴錦衣衛密探。

    而在江北大營，氣氛也沒有鄭芝龍想象得沉悶。

    散兵隊形，的確令明軍被動，但不足以動搖整個戰局。

    哪怕放開打，袁可立也有信心戰勝，無非是損失令人難以接受。

    “從叛軍兵馬部署判斷，明日恐怕以炮戰為主，各部應按作戰規範，做好防炮準備。”

    “是，袁大人。”

    袁可立點出重點，然後問道：“初陽，炮營有問題嗎？”

    各支部隊，沒有配備火炮。

    為了江北戰役，工業部派孫元化帶隊，配備相應技術官員及操作員，承擔火炮和重型神臂弓的操作任務。

    “袁大人，西夷火炮戰術，要超大明不少，明日必然是一場惡戰。不過，我軍有重型神臂弓，最終勝利定然屬於我們。”

    “初陽，你是說，火炮兵會有損失？”

    袁可立皺眉，那些都是難得的技術人員，要是損失了，陛下一定會心痛的。

    “是的，袁大人。”

    孫元化回道：“我軍火炮射程或許更長，但準星卻不如西夷。最大的問題是口徑，我軍火炮基本是小口徑，而西夷這次肯定是巨炮，實無論數量還是實力，都不如對方。”

    “傳本官命令，寧可失炮，亦要保全炮手。另外，醫護兵向炮兵傾斜，一旦有傷亡，要全力搶救。”

    技術官員缺乏嚴重，每犧牲一個都令人心痛。

    孫元化是技術官員，沒老官僚那樣矯情，拱手道：“多謝袁大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