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瓜州渡大營防範比較嚴密，錦衣衛又要繞道，情報來得有些滯後。

    一大早，褚國章一接到情報，立馬叫上孫元化，一起趕到中軍大帳。

    袁可立正扶案觀看軍情，抬眼見兩人行色匆匆，脫口問道：“褚公公，初陽，何事如此之急？”

    “袁大人，叛軍分左右兩翼建立炮陣，我軍炮兵布置難以調整，無法按計劃還擊。”

    為了防敵重炮，江北大營寨牆分三層：第一層藏兵，第二層布置炮兵陣地和儲藏軍械物資，第三層才是戰兵防守陣地。

    寨牆高達三丈餘，堪比省城級別的城池，防禦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同樣為了防敵重炮，炮兵陣地的窗口開得並不大，調整射角比較困難。

    按常理，炮擊目標是營門，炮兵陣地應部署在中間，射程最短，威力最大。

    現在叛軍卻將炮兵陣地布置在兩翼，一則說明其重炮不少，二則令明軍炮陣大多失效。

    炮兵對戰已不可能。

    袁可立想了想，問道：“初陽，叛軍重炮射程，夠得著重型神臂弓陣地嗎？”

    “袁大人，這得看叛軍炮陣，部署得離大營有多遠。”

    “那行，我等先去高台，確定敵炮威脅，再作定奪。”

    “行。”

    三人隨即出中軍大帳，趕到高台上。

    其他將領聞訊，也急忙趕過來。

    辰時一到，倭人軍團浩浩蕩蕩出營，先在前沿建立防禦陣地，隨後江東家丁帶上工具，分別來到陣地兩翼，開始建築高台。

    而十八芝海盜和西夷人，推著一門門火炮，朝兩翼陣地行進。

    孫元化等技術官員，朝敵炮台指指點點，一邊觀察一邊談論，待敵炮台建得差不多了，結論也拿了出來。

    孫元化不似先前那般憂慮，輕笑著稟報道：“袁大人，從敵炮射程判斷，他們的目標應是寨牆附近的高台，應該不足以威脅到重型神臂弓。”

    那些高台上布置的是假炮，本就用來引誘敵炮轟擊的，然後寨牆上炮陣再調整射擊諸元，對敵炮陣進行轟擊。

    既然敵炮目標是那些高台，那對守軍威脅不會太大，有影響的是炮陣無法發揮應有作用。

    袁可立想了想，下令道：“初陽，寨牆上炮陣封存，炮兵全撤到一層，不得參戰。另外，重型神臂弓作戰方案，由你們根據敵情，靈活執行。”

    “是，袁大人。”

    盡力保護技術官員和技術兵種，是乾聖帝的旨意，孫元化沒有異議。

    江北大營部署了五十架重型神臂弓，能夠支援南門戰場的有二十架，隻要操作得好，擊毀敵炮陣是有可能的。

    晌午時分。

    經過緊張施工，錯落有致的高台，在叛軍陣地兩翼落成，一門門火炮推上高台，開始布置炮兵陣地。

    孫元化等技術官員，得出最終結論：“袁大人，叛軍火炮多是紅夷大炮，八門巨炮布置得較為靠後，其射程不足對重型神臂弓造成威脅。”

    “好。”

    袁可立放心下來。

    在輕型神臂弓麵前，叛軍火槍相當於小孩玩具，基本沒威脅。

    凶殘的倭寇倒是有威脅，但得有近戰機會才行，以江北大營的防禦強度，大概率是沒這機會的。

    對明軍最大的威脅，就是蓋倫船上拆下來的巨炮。

    這個威脅基本沒了，那防守戰損失應當不會太大，最大損失應該來自反擊時。

    明軍樂觀，叛軍同樣樂觀。

    高台遮陰棚下，沈柏溪流著汗水，喝完一碗酸梅湯，笑道：“明軍少炮，質量又遠不及我軍重炮，不敗也太沒天理！”

    “哈哈哈……”

    遮陰棚內，頓時爆發大笑聲。

    笑罷，鄭芝龍吹噓道：“沈家主，本首領早就說過，攻破江北大營，隻是時間問題，乾聖不低頭也得低頭，大明將來得由咱們說了算。”

    “是啊，是啊，有鄭首領在，乾聖最多也隻能管管皇宮。”

    對愣頭青陳世揚的話，大家都表示認同。

    鄭芝龍還特地瞧了他一眼，意氣風發道：“小子，說得好！乾聖小皇帝，唯一的去處就是婦寺懷裏。要不然，咱們就打斷他的手腳！”

    “哈哈哈……”

    遮陰棚內，又是一陣爆笑，沒有一個把小皇帝放在眼裏。

    除了愣頭青陳世揚。

    他心裏嘿嘿冷笑，蠢蛋，看你們能開心到幾時？

    夏天的江北，天氣很炎熱。

    荷蘭人和西班牙人，覺得擊毀明軍炮陣用不了多長時間，並沒有在正午出戰。

    當然，他們的確有驕傲的資本，每門火炮諸元早調整好，到時隻需裝彈藥射擊即可。

    他們估計，隻需一輪炮擊，便可擊毀明軍六七成火炮。

    兩三個小時，足以完成他們此戰任務。

    到了下午，日頭稍稍偏西，他們才來到各自炮兵陣地。

    西夷狂妄是狂妄，但做起事來，還是非常認真。

    裝好彈藥後，他們又認認真真，重新校正射擊諸元。

    高台上，鄭芝龍等觀戰者，反倒比他們更緊張。

    見到兩處炮陣傳來準備就緒的旗號，鄭芝龍即刻下令：“炮擊！”

    咚咚咚……

    一通戰鼓聲響起，兩翼炮陣上的範佩西和阿方索，幾乎同時下達炮擊命令。

    “開炮！”

    一門門火炮被點上，火藥被引燃的噝噝聲中，升起一縷縷黑煙。

    “轟！轟！轟……”

    一門門火炮打響，燒得通紅的鐵球從炮管彈射而出，朝江北大營呼嘯而去。

    炮陣升起的團團濃煙，在鄭芝龍等叛軍首領眼裏，卻是風景無比壯麗。

    “嘭！嘭！嘭……”

    一顆顆火紅鐵彈，擊中明軍大營中的高台，頓時碎片橫飛。

    不過，有乾聖這個穿越者在，用沙包防禦火炮的指示，在江北大營得到認真貫徹。

    去勢未盡的鐵彈，大多被高台上的沙包攔下，隻有少數落在高台下。

    但下麵仍有沙包防護。

    因此，場麵很鼓舞叛軍人心，江北大營損毀卻並不嚴重。

    “初陽，西夷的火炮技術，得想法搞到手。”

    拋開敵對關係，對西夷炮擊技術，袁可立高度讚賞。

    有孫元化等技術官員加入，明軍火炮技術有很大提高，但差距仍非常大。

    拿來主義，正是乾聖帝提倡的。

    徐光啟已在行動。

    孫元化點頭道：“袁大人，下官恩師，已拜請泰西傳教士，高薪聘請弗朗機炮兵軍官，前來大明傳授炮兵技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