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發生什麽事了？”

    逃跑時，反應沒海盜快，蓋倫海船體型龐大，轉向出港又沒小海船快，西夷人落到最後。

    大家拚命往出海口逃，可沒到半路就停了下來。

    範佩西和阿方索不知發生什麽，兩人用旗語交流一番，便乘小船趕過來，上了鄭芝龍旗艦就問。

    “上校，少校，你們看前方。”

    兩人一看，頓時嚇得臉色發白，身子直哆嗦。

    原想跟著十八芝，來大明內陸揀點便宜，誰知一個早上火炮盡毀，嚇得不敢再戰。

    還沒回過神，十八芝即遭大敗。

    好不容易逃脫，哪知又困於江中。

    “尼古拉斯，衝得過去嗎？”

    範佩西寄希望十八芝死士，能用命趟開條出路來。

    本來還想問問計，見倆人那熊樣，知道問了也白問，鄭芝龍表情輕鬆地回道：“上校，天色不早，等在江中布陣歇息一夜，明日再想辦法斷橫江鐵鏈。”

    “尼古拉斯，明軍布有引火船，正好用來熔斷鐵鏈。”

    橫了阿方索這個白癡一眼，鄭芝龍笑道：“少校，連接引火船的不是鐵鏈，而是繩索、木板。鐵鏈在水下，燒不到的。”

    “那，那怎麽辦？”阿方索身體顫抖得更厲害。

    掃一眼倆滿眼期待的西夷，鄭芝龍表情依然輕鬆，笑著回道：“先摸清敵情，再作定奪。”

    待各首領回自己船，鄭芝龍旗艦令旗搖動。

    以他的旗艦和四船蓋倫船居中，左側是李魁奇和劉香殘部，右側是鄭芝虎等心腹，小型海船和哨船在外圍。

    整好船隊後，鄭芝龍讓各船統計人數，結果令他心肝一顫。

    八萬五千倭寇、三萬家丁無一逃回。

    李魁奇和劉香六萬部屬，算上留守船隻的老弱，兩萬還不到。

    而他的五萬餘部屬，並未參加攻營，結果卻同樣慘，連老弱不過三萬四千。

    如今大小船隻倒有四百三十六艘，但人卻不到五萬五千。

    這還是算上千餘西夷人的數字。

    也就是說，十一萬多海盜戰損高達六萬，已不是用慘敗能形容。

    如今，能不能逃出虎口，還是個未知數。

    “大哥，派人前往崇明，令郭懷一他們前來接應。隻要將操江水師的人驅散，我們就有辦法熔斷鐵鏈。”

    “老二，你說說，如何熔斷鐵鏈？”

    “將引火船聚集到一塊，用猛火油燒，不信燒不斷鐵鏈。”

    “這倒是個辦法。”

    對鄭芝虎的提議，鄭芝龍覺得可行，猛火油火勢大，鐵塊都能熔掉，熔斷鐵鏈自然不再話下。

    但這裏有個難題，派的人如何通過明軍封鎖？

    從水路走肯定不行，操江水師定有江船攔截，沒什麽火力的小船衝不過去。

    從陸路走，不說時間太長會有變數，明軍肯定也有防範，要通過同樣難。

    “大哥，待明日，幹脆引明軍將引火船燒掉。白日濃煙升騰，崇明那邊也能看得到，或許他們能來援也說不定。”

    聽了鄭芝豹的話，鄭芝龍眼睛頓時一亮，哈哈大笑道：“大哥我差點忘了，運糧船隊很快回航，援兵很快就有。”

    這是個大好消息，兄弟三人頓時哈哈大笑。

    “老二，出動哨船，試探下明軍南岸防禦火力。”

    鄭芝虎領命出艙，親自率三艘哨船、七艘戰船，往南岸行駛。

    這時，離天黑也就半個時辰。

    茅元儀快馬趕到，用千裏鏡觀察敵船，見有船在轉向，便下令道：“令重型神臂弓裝箭，待敵船靠近，給他個下馬威。”

    不到一刻鍾，海盜船隻快靠近淺灘時，幾聲厲嘯響起，三支巨箭出現在視野中。

    “巨箭！轉向！轉向！”

    鄭芝龍嚇得臉都綠了，那可是三四十斤的巨箭，連火炮都能摧毀，這木板船那經得起它射啊。

    嘭！嘭！嘭！

    聽得三聲巨響，領頭的三艘哨船中箭，船頭轟然炸開。

    在船員驚慌跳水間，三艘哨船很快被急流旋進江裏。

    幸好，明軍隻射了一輪，鄭芝虎帶著七艘船逃回船隊中。

    鄭芝龍放下千裏鏡，眼盯著江南岸，久久不語，直到鄭芝虎回來複命。

    這員昔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將，現在卻是魂不守舍。

    “大哥，沒法打。那巨箭，就是引火船的克星，定是明軍製造出來，對付我們的。”

    鄭芝虎說的引火船，不是操江水師那小破船，而是海上燒西夷大船的引火船。

    “那就等懷一和阿斌他們來援。”

    靠不了岸，鄭芝龍也隻能從水上尋出路。

    “大哥，若是登萊水師配備巨弩，崇明島恐怕不容樂觀。”

    “再等等吧。”

    讓鄭芝虎下去換衣，鄭芝龍瞧一會江南岸，心情異常沉重。

    登萊水師是破落了，連俞谘皋的閩浙水師都不如，但郭懷一和何斌不知對方有巨弩，很可能會中招。

    一旦有一部被打殘，那另一部必然會被沈有容牽製，不能發兵來援。

    至於李國助那廢物，讓他看看船隻可以，要真是上陣打仗，那還不如沒有的好。

    他哪裏會知道，他擔憂的何斌，連夜趕到江陰才停船休整。

    江陰是橫船鎖江最後一道防線，離鄭芝龍所困之地不到百裏。

    第二天上午，鄭芝龍令鄭芝虎和鄭芝豹為右翼，李魁奇和劉香為左翼，自領中軍全麵出動。

    擺出一副爭奪鎖江鐵鏈的姿態！

    操江水師將士一見，急忙點燃引火船，並斬斷繩索，開船撤離。

    鄭芝龍旗艦令旗搖動，十八芝船隊就地停下。

    茅元儀看到這一幕，笑道：“操江水師上當了，但鄭芝龍不敢上岸，隻能燒鐵鏈了。”

    眾將哈哈大笑，鄭芝龍無膽，守住南岸會很輕鬆。

    “點狼煙，通知北岸，鐵鏈往下再沉兩尺。”

    這個水下距離，依然能攔截得住小型海船，但會給海盜撈鐵鏈製造很大麻煩。

    手臂粗的鐵鏈，可是一號爐鋼鑄造，重量不是一般重，從海上運輸過來，就費了老大勁。

    橫在水中要撈起來，不是一時片刻能做得到的。

    等撈起放到小船上，兩岸可一起操控將鐵鏈往上升，然後再放開絞纜機關，讓鐵鏈自由落體，砸毀小船，重新布置回水下。

    海盜是有空子可鑽，但時間太短，小型江船或許可過，小型海船是絕對過不了的。

    再說，後麵還有兩道橫江鎖鏈，哪怕這道被破，十八芝海盜依然逃不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