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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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得魯心情大好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這鬼地方,沒一點進項,單靠上頭給的那點俸銀,還有年節上一點微薄賞賜,能糊嘴才怪!自聽說宮裏前任的太妃跟這回新任的太妃要來,給他高興壞了。

    就得這樣,要守祖宗的規矩,有了這些人的嚼穀,他一年從這上頭就能掙不少,加上還有這些主子們的賞賜,好日子就來了。

    就這玉太妃,不知什麽個來曆,手麵如此闊氣,好好巴結著準沒錯!落到他手裏,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他樂嗬嗬的坐下喝著下頭送來的小酒,咂巴一口,樂一回。小菜小酒以後頓頓都有了!想著這好日子,簡直不知怎麽樂了。等過兩日有了假,回京裏頭好好賭兩把,這裏的日子,真是淡出鳥來了。

    門外響起兩記輕輕的敲門聲。

    淒風苦雨的,誰這會子找他來?莫非是那些新來的娘娘們又有什麽妖蛾子?嘁,這不是壞事,這是送銀子來的!

    高高興興開了門,一瞧不認識。

    不認識沒關係,宮裏的腰牌總認識,還有一把鋥光瓦亮的利刃。

    那九自顧走過去,在桌邊坐下,拿起桌上荷葉包的牛肉吃了一口,又吐到了地上。

    “什麽玩意兒,魯爺這麽清雅的人,吃這入不得口的東西?”那九一頭說,一頭喝斥拿刀的護衛,“快放下,別驚了魯爺。”

    馬得魯先見了牌子就是一驚,腦瓜子想了半天,想出一個人來。

    “那,,,爺?是那爺,奴才年下曾進宮回話,聽過那爺您的教導,不過一起聽訓的人多,想來那爺您認不得奴才。”

    認得就好辦。那九並不瞧兩股戰戰的馬得魯,“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聽說,年年黃化門驗身,魯爺都忙著有事?今年,,,秋分又過了,怎麽著,勞您黃化門走一趟,喝喝茶?”

    馬得魯驚得頭皮發麻。

    每年秋分,太監都要到黃化門驗身。太監門進宮前都挨過刀,可有些人後頭還能慢慢再長出來一些。所以宮裏念念都給他們再驗身,多出來的,得剁了。

    馬得魯為什麽躲到這兒守靈?就為躲過這一刀。太監可憐,剁得幹淨,老了尿不幹淨,都滴到身上,一身騷味。他呢,當年入宮後慢慢又長了一點,就這一點,可比旁人強多了。連女人上頭,也能有些感覺。

    為這個,年年他都賄賂內務府的同鄉。

    那爺怎麽知道他的秘辛?這可是要命的把柄。

    其實就憑他賄賂驗身的事兒,管事他是當不成了,回頭送去剁一刀,還得去辛者庫,這輩子就隻能送夜香,刷糞桶了。

    馬得魯的臉色落在那九眼裏,他微微一笑,往桌上拍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都是聰明人,馬得魯忙拱手作揖,“那爺您甭客氣,有何吩咐,隻管說,但凡奴才能做到的,,,,就是做不到,,,,一定能做到,能做到!那爺,奴才小氣雖是有名兒,可哪敢使您的銀子?您但凡有差遣,就是瞧得起你才,這銀票,不是打奴才臉嗎?”

    那九笑了笑,銀票還是留下了,一張銀票買兩條人命,不冤枉。

    陰雨連綿,皇陵越來越森冷。這裏雖也是宮殿規製,和璽壁畫鬥拱重簷都不少,可屋裏都不燒炕。嬌貴的貴人們受不了,很多人都病了,玉太妃的小院,日夜都是咳嗽聲,嚇得離她那裏半裏遠,都沒人敢多走一步。

    又過了一個月,玉太妃的小院夜裏突然哭聲震天,隔日,馬得魯陰沉著一張臉,把人挪到一處偏殿,往上頭報了信兒。宮裏回複極快,妃陵裏隨便尋一處,十日後玉太妃便入土為安了。她的侍女芽兒賞了恩典家去了——她跟了玉太妃那麽久,宮裏也不敢再留她。

    玉太妃下葬前,家裏隻來了一個管家,在靈前燒了幾張紙,哭了兩嗓子後,從馬得魯那裏挑了幾件值錢的首飾,其餘的都不要,急急忙忙便回去了,玉太妃跟家裏的根源便從此了結。

    山裏第一場雪比京城早很多,帝陵裏從雪珠子天上撒起,空落落的神道上便沒了人影。兩個人影從石像生裏穿梭出來,到了大紅門,匆匆上了一輛黑色幔帳的馬車,在風雪漫漫裏絕塵而去。

    晝行日宿,趕第二日晚城門關閉前,行至阜成門下,城牆巍峨,夜色浸潤,四九城安靜如處子,連城頭換防兵丁往來盔甲相撞的叮當細碎聲都可耳聞。

    進了城,從巷子裏鑽了進去,沿著城牆根兒,摸進一個三進院子。

    院子麵北朝南,十分安靜。

    下了車,玉太妃翠微抬頭端詳自己家的門頭,門頭素淨,跟四九城普通百姓家一樣,臨街隨便開了清水門,國喪期間,簡簡單單掛了兩個米白絹絲燈籠,一點不起眼。

    進了門,廊下一圈料絲燈,將院落照的清清爽爽。院落中一棵枝幹繁茂的石榴樹,樹頭小小葉子快落盡了,可卻能讓她想起夏日密密的枝頭掛果的快樂。

    兩個人被一個低眉順目小廝引領到宅子二進門裏,一個石頭魚缸,牆頭爬著薔薇,院子中搭了花架子,下頭石頭桌椅都齊全。

    終於有了落腳之地,翠微對這個幹幹淨淨的新宅子極是滿意,紫禁城的輝煌像上輩子的事兒了,原來境遇足以改變一切。當初她有多想進到那個金碧輝煌的紅牆裏去,如今就有多想在這個簡單精致的小院裏,安度餘生。

    往裏走,三開的屋子一明兩暗,正中擺著條案,一個青翠鑲金邊的美人斛裏,插著去年的藕丁。次間用落地罩隔開,用的是花梨木,樣子竟有八分像乾清宮。

    再瞧帷幔跟床,無一不是照著宮裏的樣子,仿得極其神似。

    翠微正愣怔,身後一聲“奴才請太妃主子安”,恍似回到陪著大行皇帝的最後時日。

    回身一瞧,又驚又愕,噙著淚回道,“我就說,我就說……”

    一旁的芽兒嚇得魂不附體,指著躬身請安的那個人,“郭公公,您,是人是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