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作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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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裏坦坦蕩蕩的抹過去,鄂紮自然心領神會,況且他來,並不隻為解釋素格的事。

    他躊躕著,望向地上那盆炭火。

    三個人喝酒,最後隻醉倒了一個。他隻怕小瞧了這位旗主子。

    上回怡親王奉命來喀爾喀,還是鋒芒在外,這回見了,人沉穩多了,眼神裏也多了份犀利和澄明。

    那邊的人瞧他也一樣,不過一年,這小子成了家,襲了王,倒比以往更瞧不出深淺了。

    人跟人說起來是眼緣,其實是氣味,是不是一路人,往跟前一站,該投契的便投契了。

    鄂紮做了決斷,拱手道,“王爺,實不相瞞,前頭山穀裏,曆來是設伏的好去處。來前我命人細查過,明裏同往常一樣,其實兩頭暗地裏伏了許多人。”

    侍衛掀起車上掛的門簾子,廣祿遙遙看了一眼,不發一句話,繼續在車裏來回踱步。

    鄂紮心裏不安,這位旗主子聰明的滑不溜手,深藏不露,他現在反而不知道自己該藏著掖著,還是傾囊倒出?

    那山穀裏藏著什麽人,帶的什麽槍火,他其實早探的明明白白。

    這一年來,勒爾貝全不將他放在眼裏,他一忍再忍,要不是額涅在中間周旋,兩個人恐怕早鬧起來了。

    他跟東果走到今天,實在有一半是因為勒爾貝。說來他很少脾氣外露,就算跟素格沒有緣分,待自己的結發小妻子,總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可他跟勒爾貝兩個隔著肚皮打官司,就很難沒辦法不把怒火燒到東果身上。

    勒爾貝,著實不把他放在眼裏。簡親王是喀爾喀的主子,該親掌喀爾喀軍政大權,可在他眼裏,那是從前,是老簡親王的本事,他鄂紮,不過一個小伢子,翅膀沒長全呢,就想飛上藍天跟鷂子搶食,還嫩了點。

    他後來打探清楚了,勒爾貝之所以這麽妄為,不過是上頭還有一個倚仗,承恩公首輔大臣多尼。

    勒爾貝攀上多尼,或者是多尼籠絡上勒爾貝,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

    所以朝廷上的較力,照著描補,也落在喀爾喀草原上。這也不難理解。之前他靠著廣祿拿下王位,現在他跟廣祿一個陣營,敵手也都一樣了。

    他這裏迎接怡王來,勒爾貝那裏就接到了多尼的指使,不讓廣祿活著看到喀爾喀的日頭。

    勒爾貝的人就在前頭,他準備做後頭的那隻黃雀。沒告訴廣祿,不過是他需要廣祿這個誘餌,到時候他一舉擒獲勒爾貝的人,救了廣祿的命,再借助廣祿的手除掉勒爾貝在草原的勢力,於他於怡王,都是好事。

    隻不過,將廣祿當誘餌的事兒,他沒打算說。這是私心,雖然他布了人,足以保護廣祿,可凡事總有萬一。

    廣祿嗤的一笑,毫不留情麵,道,“既然早知道,還跟本王灌酒,你這是拿本王當軟柿子捏,一麵拿本王的性命做餌,一麵翦除異己,小簡王打得一手好算盤。”

    既然已被看破,鄂紮倒不再有尷尬,“王爺好眼力,自然也知道,這一年,喀爾喀並不是小王說了算。就連您來這裏,小王也難拍胸脯說敢保王爺萬全。這裏頭的不堪,就不跟王爺提了。這王做的如此窩囊,想來王爺也看不上。索性將計就計,一把揪出這些陰溝裏的蝦兵蟹將,喀爾喀就此清淨了。”

    廣祿本以為戳破他的算計,鄂紮會羞愧,這回聽了他一番言辭,倒更欣賞他了。

    小小年紀,心思如此老辣,臉皮還如此厚,竟還敢將自己作餌,這份膽量,舉目大夏朝堂,也沒幾個能比得過。

    素格當年瞧上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一時心裏竟有些吃不住。

    稍一晃神,他挑眉道,“小王爺果敢,心思細膩,能察覺宵小已經不易。這麽說,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鄂紮起身道,“是,小王已經布好了人,一會子王爺跟我避到外麵去,自然平安無事。”

    這樣說,人家是要拿他這輛王駕做的目標。

    至於避到哪裏,廣祿忽然心思一動,“你是要本王避到你的車駕上?”

    小簡王出行,帶著福晉,所以一會兒雙方打開了,隻有福晉的車駕是最安全的。勒爾貝最疼東果,喀爾喀盡人皆知,大約沒人敢襲擊東果的車駕。

    所以,鄂紮帶著東果是另有目的。

    廣祿凝神思量,他心裏自有盤算。因為前頭那次追殺,那九辦事更加謹慎。他的車駕還沒進喀爾喀,這邊的布置,勒爾貝的反心,鄂紮手上的兵馬,消息早早都送了回來。

    他的安排跟鄂紮不謀而合。

    勒爾貝不現形反而麻煩,趁著這次機會,跟鄂紮攜手,把喀爾喀交到鄂紮手裏,這樣他就算在喀爾喀紮下了根。

    他答應來喀爾喀,不是隻衝著這一塊兒草原。

    還有蒙古,瓦剌和兀良哈。這些部落因為大夏換了小皇帝,已經在蠢蠢欲動,想趁大夏顧不上,為自己搶一片水草更肥美、更大的領地兒。他要平定各部,給他們劃定區域,讓他們安心畜牧,北境安定下來,他才有精力做別的大事。

    他於是哈哈道,“簡親王所慮,跟本王竟是一樣。前頭除了你的兵,本王也命巴爾虎旗調了五萬兵,想著等三五日也便到了。”

    鄂紮聽了才明白,原來自己小瞧了這位旗主子。

    人家一直不動聲色,其實喝酒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前頭要遇襲,卻還跟他喝得極暢快。

    是自己孟浪了。

    “鄂紮這點小聰明,果然進不了王爺的眼。請王爺恕我的罪。”

    廣祿盯著他,道,“你沒上過沙場,卻有這份膽量,這個年紀,本王倒是佩服。隻是單靠福晉保不住本王,做事要依著實力,多大腦袋可多大帽子,戴大了,頂不住。”

    鄂紮聽了,正要說話,外頭侍衛報道,“爺,前頭放炮了。”。

    立時,山巒裏炮聲火銃聲連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空中密密的雪粒子被打得翩遷飛舞著,整個山坳頓時煙霧茫茫。

    鄂紮拉了廣祿要跳車,廣祿抬手止住了他。

    車隊這時已經停了下來,轅馬不安的不停打響鼻,跺腳原地打轉。

    廣祿伸手在虎皮墊褥下揪了按鈕,兩塊地板慢慢向兩邊挪開,露出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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