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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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臻的鼻息慢慢開始厚重起來。

    他附耳細聽,像是。。。睡著了,睡的還極安穩。

    到底還是惦記他的大事,他將杏臻安放好,替她蓋上自己的皮褂子。依然有些不舍,慢慢退到門外。

    聽到腳步聲遠去,杏臻終於睜開了眼。果然跟自己盤算的差不多,這個時候,是喂大獒的時候。聽到大獒吼叫,塔拜一定會離開的。

    長長噓了一口氣,起身打量。屋子跟上回來時沒什麽變化。她往那幾個箱籠裏看,這回有兩個箱子放的卻是整整齊齊的——舊衣裳。

    她隨手拿來一件翻看,心底越來越不安。

    塔拜走前,從這裏取走了好幾件。都是男子的貼身衣物,白布素綢質地。

    她拿起來往臉前湊,入鼻是股極淡的香氣,於是一悚。

    就算極淡,可整個草原也隻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味道。

    這是廣祿身上的龍涎香味兒,從宮裏到草原,他從來沒有改變自己的習慣,還是偏愛龍涎香的氣味。

    豁然之間,她似乎就全明白了。將從頭到尾的一係列事件連起來,她一雙纖手開始哆嗦,渾身顫的不停。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慶幸方才有那幾盞酒墊底。

    定了定神,便繞到屏風後麵,後麵隔出來的地方孤零零放置了一張塔拜不在軍中值守時休息的榻。

    她算了算時辰,塔拜還得一會兒才回來。不過,她在這裏,他說不定會很快回轉。

    她得加快手腳。

    不出所料,塔拜臨牆的櫃子裏,有幾件常用的換洗衣裳。

    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杏臻嚇的一激靈。她本來不是怕事的人,可到了喀爾喀,就變成了一個麵團人,聽到點動靜都害怕。

    其實外頭的人不會再進來。方才那個闖進來的白挨了一刀,不知道死了沒有。那腳步又漸行漸遠,走開了。

    她躡了手腳,飛快的取出塔拜的衣裳。可惜他的衣裳太少。不過中衣也都是白布素綢的,這是王府的習慣,塔拜自小在王府長大,變故之後,這些習慣卻依舊保留了下來。隻是他的衣裳不再由王府做,大約是他自己尋人做的,針腳有些粗糙,可如果不去細瞧,還真是瞧不出來什麽來。

    往一個箱子裏各換了三件,又把箱子裏本來的衣物換回塔拜的櫃子裏,她惴惴的坐了回去,聽著外頭的雪沙沙飄落。

    塔拜不一會兒就回來了。他不放心。

    那個女人在他麵前墮馬,她雖是旗人姑娘,可養得那麽纖細,跟自己額涅和草原上的女人還是有些不一樣。所以,一想到萬一,他就亂了方寸。

    匆匆趕回來,打起簾子一瞧,她坐了起來,呆怔的望著帳篷頂子。

    他試探的叫了一聲,她的臉上依舊茫茫的,眼神遞過來,碰觸到他的,沒有反應。

    他心底一揪。以往,她一瞧見他,就嚇得哆嗦。現在,她是不認得他了。

    他突然很生氣。快步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看她。

    塔拜的眸子裏陰沉沉的,她總覺得,他是沒有眼白的那種,眼仁占了大半,陰森森的,黑得看不見底。

    穀  他怒視著她,她恍若無物,繼續回視他。

    這樣的對視不知過了多久,杏臻覺得自己要縮到地上去了,塔拜死命晃她,然後,一個巴掌扇了上來。

    杏臻恍恍惚惚,他的吼叫她都假裝聽不見,直到這個瘋子又開始打她。

    她的嘴角流出一股液體,鹹的。

    塔拜第二巴掌沒扇出去,因為他瞧見杏臻的臉變胖了,五個指印貼在她粉嫩蒼白的臉頰,還有她嘴角鮮紅的血色。

    她摔傻了?對他要抽上去的第二個巴掌,完全沒有躲閃的意思。

    可他的手僵住了,見她流血,他忽然就改變了主意。他瘋了,瘋狂的蹲下去,狠命抱著杏臻,發出野獸的鳴叫。

    見她醒來,他那會兒欣喜若狂,可她變成了傻子,他又痛的受不了。他恨不得現在就是白節那日,就是狩獵的時候,他想親手殺了那一群人。

    他在杏臻耳畔又哭又嚎,震的杏臻耳邊嗡嗡作響。

    實在熬不住了,她輕輕呻吟道,“疼。。。”

    塔拜被一聲微不可聞的哀求驚醒,他掰過她的臉,仔細審察。

    今兒個要是她死在他懷裏,他一定會親手點了王府,再帶著他的人將王府和行轅殺個片甲不留。他這半日被瀕死的絕望滅了頂,隻有紅色的血能讓他好過些。

    現在,她應該是認出他了。眼睛裏有了最初的畏懼,人也瑟縮起來,沒了方才的茫然。

    他欣喜若狂的又緊抱著她,他以為是他的熱酒方才起了作用,因此又吩咐人去取了酒來,這回他看見她聽話的自己捧起了酒盞,樂得在一旁手舞足蹈。

    他的袍子角猛然被拽住,扭頭一看,杏臻舉著酒盞遞到他嘴邊,眼睛灼灼的望住他。

    酒入喉,辣的,一直暖到腹部。

    杏臻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到後來,不用她勸,他自己拿起酒囊就倒。

    塔拜的手下很機靈,送第三遍酒時,也跟著送進來了牛肉幹巴,奶幹,和一些麵食。塔拜把這些吃食擺在杏臻跟前,一個一個喂她。她不喜歡的,他便丟開,像小孩子獻寶似的,隻要她肯多吃一口,證明她沒死,沒變傻,他就很高興。

    酒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熱,但塔拜不去動她。她知道,到新年,他都要齋戒,這段時日,是不能近女色的。

    眼瞅著塔拜醉成了泥,她心裏第一回對他生出了一點敬意。他到底不是那種爛人,不會因為酒就強來,其實她方才心裏已經有了準備,若是他強迫她,她就再次裝暈。

    塔拜酒多了開始跟她說話,說自己小時候,說自己的哥哥。

    說他哥哥被砍頭時,他就那麽望著,他哥哥的頭活生生的就掉了下來,落到地上,眼睛還睜著。

    他說他以前是阿瑪老簡王最疼的小兒子。

    後來,那個女人來了,又生了一個,阿瑪就再沒跟他親近了。

    最後,他抱著杏臻的膝頭嗚嗚的哭,又大叫了幾句,倒在她膝上昏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