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偷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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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臻暈暈沉沉的,就算是她偷偷將酒都倒到地上、灑到衣服裏,依舊不敵酒力。

    瞧著塔拜枕在她膝上的腦袋,忽遠忽近,她頭疼的厲害。

    她倚著桌子,靜靜坐了一會兒,讓塔拜繼續在她身旁熟睡。

    牆上有牛刀,她第一次來就瞧好的牛刀。刀刃打磨得閃閃發亮,想來取下來往塔拜脖子上一抹,自己跟他的恩怨,便可一刀了了。

    枯坐了半個時辰,目光從牛刀挪到塔拜的脖子上,又從塔拜脖子移到牛刀上。這樣來回瞧了有無數次,她還是沒有起身的勇氣。

    她沒殺過人,雖然見過阿瑪殺人,但臨到自己,還是下不去手。

    坐得越久,她越發確定自己沒用。

    後來她發現所以動不了手,不光是因為自己沒用的原因,還有一點,她似乎並不想塔拜死。

    他的確是惡魔,他打她,他欺淩她,他將她當作玩物般戲弄,可是她想起他抱著受傷的自己,眼裏幾近絕望的瘋狂,她就下不去手。

    還有她昏睡時,他眼裏渴望,見她醒轉,他眼底閃動的欣喜若狂,他渴望她活過來,他不想她死。

    她頭痛欲裂,卻不受控製的想著跟他遇見的每一瞬。

    他眼裏的桀驁,冷酷,譏諷,他瞧她時的肆無忌憚,他怕她死時眼裏的癲狂。

    所以,她跟他終歸是有了糾葛。

    她仔細品味著自己,她怕他,也恨他。恨意仍然未消。不過理由仿佛有了變化。

    她恨他奪去了她的身子,使自己再沒了成為怡王妃的可能。

    但那件事後,在痛恨絕望裏她又生出另外的感悟,也許就是因為他斷了自己的念想,她才明白,怡王待她絕沒有情愫。而這個陰冷的男人,一肚子詭計的男人,卻因為怕她出事,發了瘋。

    她又細細的回想,從那回後,他再沒有侵犯過她。每次見了她,雖然都擄掠到他的圍房,卻隻是親昵,到底沒有再對她怎麽樣。

    她為什麽下不了手?在回去的路上,她也一直責問自己。

    或許是他酒後失態,吐露了他的往事。

    他也不過是一個可憐人。

    不過身世再可憐,也不該生成如此陰暗的心腸。

    想起那些箱子,她打了一個寒栗。

    快到王府,她勒住了馬。侍女被塔拜同時擄去了圍場,這樣她回王府時不用再解釋自己出什麽事了。

    “姑娘?”侍女阿圖氣喘籲籲的勒馬回來。

    行轅從上回出事,如今約束的更嚴了。大門緊閉,燈火嚴明,影影綽綽來回巡邏的人壓著刀,機警的盯著所有出口。

    這些日子怡王跟那九他們天天一處商討事情,素格等閑見不到他。不過隻要得閑,廣祿總歸會找她一起吃飯。

    穀  今天事情結束的早,他來陪她吃了飯,瞧外頭早黑透了,想了想,廣祿手裏拿了一個燈籠,照著腳下尺餘之地。一隻手拉著素格,帶她往高處走。

    行轅裏不大,卻有後坡可去。

    為了上回的事,素格心裏總覺得有愧於他,見了麵也是無話,這幾日兩個人加起來沒說過五句話。

    坡地尚算平坦,廣祿等跟她並肩而行了,回頭看了看她,燈影裏,素格幹淨純粹的像個瓷娃娃。

    素格碰上他的眼睛,笑了笑。

    廣祿站在那裏,挑起燈籠指著北邊最亮的一顆星,“草原上才能看明白,原來星星漫天都是。我小時候,阿瑪總跟我說,我就是長庚星裏來的。”

    素格奇道,“這是怎麽話說的,是太妃生你時也做了什麽夢不成?”

    民間總有這些傳聞,婦人生產前會夢到什麽日月入懷,總之不過是要給自己的孩子一些神秘的出身,可長庚星不是帝王星宿,又是什麽緣故?

    廣祿笑一笑,“哪裏有那麽多夢。阿瑪說,我生下來的時候,東方分外明亮,他往那邊一瞧,就瞧見長庚星拖了個尾巴,恰巧那會兒我落了草,所以他便說我是從長庚星來的。”

    素格道,“長庚星其實最討人喜歡,夜裏先亮起來,早上又最後才落。我打小就喜歡,亮晶晶的,多招人稀罕。”

    廣祿揶揄她道,“你是先喜歡它還是先喜歡我,還是因為我喜歡它或是因為它喜歡我?”

    素格皺皺鼻頭,自己方才的話也太輕佻了,怪不得二爺捉弄自己。“二爺如今也囉嗦的可以。兩件事並沒有相關。”想起來又問,“先帝爺拿你比太白【長庚星即太白金星】,可有什麽意思?”

    廣祿瞧她有些害臊,不再逗她,仰頭道,“我也以為皇阿瑪有什麽寓意,回頭問了我額涅,她聽了白了白臉,不怎麽高興,也不讓我再提此事。

    再後來我啟了蒙,旁敲側擊的問了師傅,原來五行中金主刑殺,所以陰陽家素來認為太白金星主兵事,是個戰神。”

    素格抬眼覷他,廣祿臉上並沒有什麽不滿,便道,“如今也倒遂了先帝主子的願,民間都這麽叫,”

    廣祿問,“叫什麽?”

    素格默了默,不知道他聽了會不會不高興,“就是叫二爺戰神啊!”

    廣祿俯下來,緊盯她,要貼到她臉上了,才退了回去,“什麽戰神,是傳我殺人不眨眼吧?!”他寂寥的笑笑,“我十歲就上了戰場,頭回見殺人真是害怕,後來,”

    他又瞧瞧她,見她並沒躲避,“後來,從死屍堆裏爬出來過,就再也不怕了。丫頭,戰場上並不可怕,倒是人心黑的令人心寒。再後來經曆過越多,越知道阿瑪為什麽希望我是長庚星了。”

    素格咕噥道,“有什麽好的,刀光劍影裏討生活。”

    廣祿一哂。姑娘家總是想不明白,血色黃昏裏,一坑一穀的屍首,殘兵敗勇的呻吟,有什麽可向往的。其實,男人的心智卻都是從那裏長起來,比如他,書籍典故裏雖然可養出一肚子抱負來,可沒有劍戟,便隻能是空談。

    他告訴她的,前大宋的故事,他不想那一幕再次上演。

    但是大夏如今的羸弱,已經引來虎狼眈眈而視。

    若是任由情勢發展,不出十年,大夏上演狼煙四起,宗室北逃的一幕,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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