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不安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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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有一座莫愁湖,湖邊有一棟小樓,名叫勝棋樓。
    傳說,當年徐達與朱元章在此對弈,以莫愁湖為賭注。
    徐達小勝,朱元章便將這片湖賞賜給了徐達。
    至於事情真假,已不可追。
    隨著大明滅亡,莫愁湖也從魏國公府手中脫離。
    這裏也成了公園,百姓可隨意遊覽賞玩。
    湖上的勝棋樓不複當年光景,破敗不堪,木板早已繡穿,隻剩下柱子等較為堅實之物。
    在春風之中,沒有任何生的氣息,如同那遠去的大明,靜靜的等待著腐朽。
    孫傳庭跟在賞湖的孫傑身後,這滿湖景色,卻顧不上欣賞。
    “陛下,臣以為,應該調遣長安的施工隊前來,這些人手法好,技術成熟,完工期限將會大大降低!
    皇宮的建造以及城中道路、建築規劃,是重中之重,由他們來,再合適不過。”
    孫傳庭說道。
    孫傑停下腳步,看著孫傳庭,道:“又何必讓長安的施工隊過來?何不當地招人?!”
    從長安招募施工隊過來,確實能大大縮短工期,但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無法拉動金陵的就業率。
    如今金陵百廢待興,官辦工坊沒有開辦,很多百姓都隻是在地裏忙活,可土地有限,加之這裏人口稠密,雖然給貧農分了田地,但依舊有很多失業人員。
    若是不能解決他們問題,對以後金陵,可不是什麽好事。
    索性,不如從長安調遣技術人員,然後在金陵招募工人,開建水泥廠,鋼鐵廠。
    這樣一來,就能拉動金陵的就業水平,同時還能促生一大批以此為業的商販。
    經濟一下子就盤活了,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金陵雖然是明都,但也是咱們治下之城,城中百姓大多以耕織為生,隨著士紳的落敗,大量奴仆也轉為自由民,這些人一直待業,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得給他們一條活路,修建皇宮便是如此,以工代賑的道理,咱們用了很多年,就按照之前來的去辦!”孫傑說道。
    孫傳庭的臉上還有幾分擔憂,道:“可是,這樣一來,工期將會拖長,對陛下的安全等事,會造成不小的影響啊!”
    “幹什麽事,不能束手束腳,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不能像之前那樣!”
    孫傑皺起了眉頭,聲音也變得有幾分嚴厲。
    如今江山漸漸穩固,可這些官員,卻有些“固執”。
    也不能說他們固執,實在是孫傑的很多政策和辦法,在曆史上找不到先例。
    這種事情,難免讓他們心裏沒底。
    加上這些事情又是孫傑一手操辦的,要是孫傑有什麽意外,這些事情就要戛然而止,在變革尚未徹底成功之際,小心一些總沒有錯。
    事情就是這樣,雙方都做著正常的事,隻是有些分歧。
    “既然如此,那就謹遵陛下之令!”孫傳庭拱手回答。
    孫傑點了點頭,接著往前走。
    春天的莫愁湖格外好看,湖邊綠意盎然,蜂蝶飛舞。
    這萬物複生的時節,湖邊自然遊客眾多。
    走了沒幾步路,絲竹之音鳥鳥傳來,與之而來的還有動人婉轉的歌喉。
    孫傑止步靜聽,聽出這是越劇的經典劇目《梁山伯與祝英台》。
    婉轉的吳農軟語,在春天的風光之下,尤為清麗。
    與豪邁粗狂的秦腔不同,越劇給人一種細細長流,緩緩言說之感,就好像是花前月下,相愛之人的耳磨私語。
    地大物博便是如此,有豪邁的秦腔,亦有婉轉的越劇。
    “南方多富貴,自唐宋之後,不曾沾染幾分戰亂,便造就了如此景象。
    北方戰亂頻發,戲曲多豪邁粗狂,兵戈之音盛行,而南方卻以花前月下為主,靡靡鳥鳥,另有一番景象!”
    孫傳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緩緩說道。
    “陛下,如今天下已定,該定下官話了。”
    忽的朝著孫傑說道。
    官話,曆朝曆代的官方語言。
    和現代的普通話一樣,是用來統一語調的通用話語。
    華夏地大物博,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何止萬裏。
    極西之地與極東之地,若無官話,百姓甚至無法交談。
    孫傳庭曾經之前上奏過孫傑,該定下官話,但那時國內未定,此事一直擱置。
    如今天下已定,自然就要將這事提上日程。
    孫傑捏著下巴上那稀疏的胡子,聽著傳來的吳農軟語,怔怔的出神。
    明朝的官話,以金陵方言為主,輔以南直隸安徽等地方言。
    明朝滅元,定都金陵,即以金陵音為基礎音係,至此金陵官話為國家標準漢語語音。
    朱棣北遷,金陵官話也被他帶往北方。
    但基本上還是以金陵官話為主,但日常上,又開始和當地北方語係相互糅合。
    清入關,打著“吊民伐罪”的旗號,為崇禎報仇,表麵功夫還要做,官話依舊以金陵官話為主。但最開始那段時間,朝堂上卻以滿語為主,滿清貴族,皆鄙夷漢語官話。
    清代中葉,北方官話興起,在官方上,替代了金陵官話。同時,那“高貴”的滿語也走向了滅亡。
    此時的北方官話,和現代的普通話區別越來越小,而現代的普通話,是以北平語音為標準音,以北方官話為基礎方言,以典範的現代白話文著作為語法規範的通用語。
    普通話之中,有金陵官話的影子,也有滿語的影子,也有北方方言的影子。
    嚴格意義上來說,普通話就是一個融匯體,各家各行都有。
    和之前曆朝一樣,明朝和清朝都編有官方的韻書,如《洪武正韻》、《佩文詩韻》等。
    這些韻書都承襲《平水韻》的音係。
    事實上,語言變遷是一件漫長而曲折的事,孫傑當然對普通話極為熟悉,可如果強硬著將普通話拉過來,恐怕會適得其反。
    因為如今的天下,北方官話還未成形,沒有基礎的東西,做了也很難大規模普及。
    但普通話的好處,又不能忽視,要是拋棄,也太過可惜。
    “北人不懂南音,南人不辨北語。如果不加以規範,治理天下將會混亂不堪。
    此事不能急,當慢慢來,這幾天我會著重考慮此事!”孫傑說道。
    孫傳庭沒再糾結這事,稟報其他的事情。
    時間悄無聲息的過去,孫傑回到了住處。
    坐在書房中,考慮今天白天孫傳庭所言之事。
    官話的施行,往往要配合著官方韻書。
    韻書,相當於現代的拚音字表,說明漢字的正確標準讀音,以及拚寫。
    華夏音律變遷,是一門獨立的學問。
    上古音係已不可知,但唐宋之後的音律,卻能通過切韻知曉。
    切韻是一本音律書,同時也是一種方法,成書於隋文帝仁壽元年,是當時官方官話音律書。
    這本書影響深刻,是日語吳音、韓語、日語拚音、日語唐音的祖宗。
    宋承唐,音律變化不大,後依據唐人官話音律《切韻》,編纂《平水韻》。
    事實上,《平水韻》就是《切韻》的簡化版。
    蒙元入中原,音律雜亂,胡音遍地。
    朱元章登基之後,朝政皆承襲唐,以《平水韻》為主,定《洪武正韻》。
    而《洪武正韻》就是當時的官方音律書。
    但古代的拚音方式實在繁瑣,即便有音律書加持,想要拚讀明白,也是一件麻煩事。
    孫傑決定,將注音法拿出來,以作如今拚讀方式。
    注音法是1918年由北洋政府推行,共計39個字母,用簡化漢字或者偏旁做音,以此注音漢字。
    《這個明星很想退休》
    在當時,是一件很先進的方式。
    至於音律書,當然以《平水韻》為主,編纂新的音律書,官話以如今通行的金陵官話為主,輔以北方方言以及現代的普通話,修訂新的官話。
    構思好所有的一切之後,孫傑取出一本空白冊子,將腦海中的東西寫出來。
    ......
    夜色深沉,明月如輪。
    異國他鄉的遊子,總會在月圓之夜失眠。
    鄭芝龍就是如此,站在溫莎城堡的城牆上,看著天上的明月,不停的歎著氣。
    思鄉之情湧上心頭,心中難免失落,孤寂。
    鄭芝虎站在他身後,緩緩念道:“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也不知道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你什麽時候背的這首詩?”鄭芝龍一臉納悶的轉過身來,看著他。
    鄭芝虎撓著自己的腦袋,說道:“咱們這不是歸順了嗎,總不能像之前那樣,也得讀讀書,不然被人罵成草莽,也不好聽啊!”
    “多讀點書好,但要讀好書,像什麽《金瓶梅》之類的書籍,最好別看,多看一些唐詩,或者史書!”鄭芝龍教訓道。
    “可是,陛下之前說過《金瓶梅》是一本不錯的好書啊!”鄭芝虎反駁道。
    “你這話都是聽誰說的?陛下英明神武,怎麽可能會看這種書?!”
    鄭芝龍踢了鄭芝虎一腳,罵道。
    在如今鄭芝龍的眼中,孫傑就是當今天底下最出眾的人,這種人又怎麽可能會看這種書呢?
    壓根不相信,隻以為是被人潑了髒水。
    “我也不知道,聽別人說的!”鄭芝虎連連回話。
    “肯定是那些前明遺臣說的廢話,該死的玩意,以後別聽他們的!”鄭芝龍喝道。
    心裏正難受,被鄭芝虎這麽一打岔,所有的煩心事瞬間煙消雲散。
    也沒了賞月的心思,搖著頭走下了城牆。
    剛剛下來,一個侍衛迎麵跑來。
    “大人,那個查理又來了,說是有急事!”這個侍衛連忙說道。
    “急事?能有什麽急事?!讓他歇著去,明天再來!”鄭芝龍一臉不耐煩。
    如今,鄭芝龍就是當今西方世界的神,手握強大武器,想賣給誰就賣給誰。
    誰要是不聽話,直接斷了他們的武器。
    “得令!”
    侍衛急匆匆的跑了下去。
    還沒等鄭芝龍回屋,那個侍衛又來了。
    “大人,他說有要緊事,事關大人安危!”侍衛這次的臉色急了不少。
    這個侍衛能力很強,在英國待了這麽就,英語學的差不多了,也不需要帶翻譯過來。
    聽這個侍衛這麽說,鄭芝龍皺起了眉頭。
    相處這麽久,鄭芝龍也看清了查理一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這是一個沒什麽太大本事,卻還很貪婪的人。
    目光短淺,隻注重眼前利益。
    甚至為了穩住自己的利益,不惜出賣民族和國家。
    如果這樣的人,出現在鄭芝龍的手下,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刀。
    如果出現在敵人之中,那就是朋友。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在辦公室等我,我馬上就來!”鄭芝龍說道。
    侍衛急匆匆的下去,沒多久,將查理一世帶進了辦公室。
    他小心翼翼的坐在裏麵,臉上有擔憂,也有興奮。
    很難想象,這兩種矛盾的表情,是怎樣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
    差不多十來分鍾之後,鄭芝龍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了辦公室。
    查理一世畢恭畢敬的站了起來,迎了過去。
    “閣下,您來了!”態度恭敬,聲音委婉。
    鄭芝龍點了點頭,坐在了辦公桌後麵。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查理一世,說道:“夜半而入,我想,你應該有什麽重要的事,你最好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不然的話,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鄭芝龍在語言上很有天賦,在這裏待了這麽久,如今已經掌握了英語。
    “當然有重要的事!”
    查理一世沒有任何在意鄭芝龍臉上的威脅,他說道:“這是一件大事,和閣下有關。
    據我所知,如今路易十四、亨德裏克、克倫威爾、費利佩四世等大小七八個國家以及君主達成了秘密聯盟,準備破解閣下的武器,同時打算給閣下以及閣下的艦隊致命一擊!”
    此言一出,辦公室中寂靜無聲。
    鄭芝龍的臉上殺氣湧現,房間中的溫度甚至都下降了幾分。
    看著站在麵前的查理一世,鄭芝龍麵若冰霜:“此話真假?要是敢騙我,殺你!”
    查理一世被鄭芝龍嚇了一跳,可還是湊了上去,說道:“我怎麽敢用這種話來欺騙閣下,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