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繇在官員們的簇擁下，向自己興師問罪來了！

    朝廷官員對他強行赦免奴隸的反對，是毫不向他隱瞞的，哪怕那些之前支持袁家的士族們，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私有財產被充公，所以也混跡在隊伍之中搖旗呐喊。

    就在昨天的永安裏，鴻臚寺丞餘青因為不願交出府中的奴隸，竟然拒不開門，並在袁恪等人破門而入之前，將府裏的一百七十八名奴隸全部殺死。

    “奴隸是我的私有財產，我要殺便殺，犯了什麽罪？”餘青當時是這麽說的，他滿不在乎的麵孔又浮現在袁恪腦中。

    結果，袁恪盛怒之下，當街把餘青斬殺，家中錢財全部分給了將士們。

    他明白，等鍾繇他們到了，這筆賬一定會被提起。

    “大漢朝，就毀在這幫庸官手裏了！”袁恪暗暗罵道，心裏動了殺機。

    也許是急火攻心，鍾繇的麵孔憔悴了很多，這棵叱吒政壇多年的瑤林長青樹，仿佛在短短幾天之間就蔫了。

    在袁恪的橫眉冷對中，他刻意地挺起了胸膛，不知是不自信還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大踏步地向城下走來。

    “鍾繇，你如此興師動眾，有何貴事？”袁恪冷笑道。

    周圍的奴隸們心裏也明白自己是這些官員的眼中釘、肉中刺，都向他們投去仇恨的目光。要是目光能殺人，在場的官員們一個都逃不掉。

    麵對這劍拔弩張的場麵，鍾繇的心裏有些怯了。在他心裏，早已經把袁恪當成了歇斯底裏的野獸，要是話不投機，袁恪會不會……

    這可不行！

    他環顧四周，突然看到了司馬懿的身影，不禁大喜過望，便叫道：“司馬先生，你不是有話要講嗎？快過來啊！”

    “司馬懿？他怎麽也來了？”袁恪對司馬懿的印象好不容易有所改觀，此時見他出現在了這裏，不禁又皺起了眉頭，“史書裏果然沒寫錯，這小子就是棵牆頭草！”

    司馬懿坦然地麵對著他們的目光，來到城下，朝著城頭的袁恪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司馬府中奴仆三百四十二人，願全數交予驃騎將軍，編入守城軍隊！”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像是一記響雷在城下炸開。

    袁恪還在震驚，鍾繇已經跳了起來：“司馬先生啊，你在說什麽，你……你是不是糊塗了啊？”

    隨行官員們也紛紛附和，他們本以為司馬懿是來替他們出氣的，可沒想事到臨頭卻被擺了一道。

    “我說的話有問題麽？”司馬懿問道。

    鍾繇一指袁恪，問道：“我想不通，他這麽損害咱們的利益，你怎麽現在卻替他說話？”

    “你說的不錯。”司馬懿點點頭道，“驃騎將軍免奴為民，確實給我們帶來了經濟上的損失，這個我承認。但說到底，他也是為了公事，為了讓這個國家好！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不管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司馬懿是看得清清楚楚！曹軍趕到之前，他明知道城裏缺兵少糧，他明明有時間撤退，但他卻沒有走，反而留下了！他為了保住許都城殫精竭慮，身先士卒，我就問問，你們當中的哪位，能做得比他好？”

    官員們麵麵相覷，一時無人敢反駁。

    “所以，”司馬懿正色道，“我司馬懿從今天開始，唯驃騎將軍馬首是瞻！”

    他話音一落，竟然轉身麵向袁恪，雙膝一彎，長跪不起！

    袁恪一邊抹淚，一邊順著樓梯向下跑，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來到了司馬懿麵前，扶起了這個明事理的年輕人，與他來了一個戰友之間的擁抱。

    渡盡劫波情誼在，相逢一抱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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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之間，許都城已經被圍困了十幾天。

    在這期間，雙方幾乎天天交戰，日夜不休，光短兵相接就有十多次。

    城外的骸骨堆積成了一座與城牆持平的屍山。

    這可是嚴冬的十月。

    在無處不在的嚴寒的侵蝕下，整座洛陽城都籠罩在看不見的瘟疫裏。

    宮裏的侍醫想盡了一切辦法，他們發動百姓用石灰來消毒，又沒日沒夜地點燃艾葉防疫，但在幾萬具腐屍麵前，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

    袁恪感到身上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喘不上氣來。他搞不清楚這場瘟疫叫什麽名字，但他知道他發燒了。

    侍醫們搞不清楚瘟疫致病的原因，隻能按照一般的風寒熱病給他抓了幾副藥。袁恪將信將疑地服下，剩下的，就隻有多喝熱水了。

    除了他以外，城裏還有數不清的人都染上了病，這讓本就比蟬翼還薄弱的城防更加不堪一擊。

    也許是在病中的緣故，袁恪感到整個人明顯消極了很多。

    他好累，有點想認命了。

    他悄悄地把顏良招到跟前，對他說道：“大哥，許都城怕是保不住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該死！”顏良揮出一拳，狠狠鑿在城牆上，臉上露出無力回天的痛苦表情，“我能為三弟做什麽？”

    “我已經命人把堵住北門的土山移開，等到敵兵再來攻城，你就從北門走吧……”袁恪有氣無力地說道。

    顏良一聽這話，本就暗紅的麵色像是裝了鼓風機的火爐一樣，愈發通紅起來。他大聲說道：“不可！三弟當我顏良是什麽人！”

    “你聽我說完。”袁恪此時的語氣像極了一個即將撒手人寰的老人，“我不是讓你自個兒逃，我想讓你把田先生和越吟、宓兒他們帶走。我已經活夠了，但是我希望他們繼續活下去。”

    顏良陷入了沉默，袁恪似乎聽到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三弟……”顏良問道，“許都真的守不住了麽？咱們在河北不是有很多兵馬麽？”

    袁恪點點頭，說道：“他們連前線的曹軍都未必應付得了，咱們怕是指望不上。你了解我的性子，要不是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我是不會說這種話的。我第一次開口求你，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在這個時候，顏良展現出了他果決的一麵，當即應允：“我一定不負三弟所托！”<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