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一陣巨大的嗡鳴，言卿站立在高聳的城牆之上，冷眼看著麵前的人墜下去，她對上了時衍愕然不解的眼神。

    言卿彎了彎唇，她已經聽不到其他的聲響，隻能感受到身旁空氣的凝滯。

    幻境即將結束了。

    時衍是她的幻境，他隻要還存在於這個幻境一天，言卿就不可能心無旁騖地離開。

    所以他不能留下。

    女孩趴在城牆上，她慢慢地爬上了城牆的最高處，站在了上麵。

    “我不愛你。”

    言卿輕輕出聲。

    因為她從來都是那樣自私的人。

    意動混亂的感情隻是一時的思緒紊亂，算不得什麽。

    她不會愛任何人。

    利益至上的女孩隻會將自己的感受擺在第一位。

    言卿站在城牆之上，她看到了滿城的花燈熠熠生輝，將黑夜撕裂，看起來一切都即將破曉。

    “我不會愛你的。”

    言卿重複一遍，她冷眼看著少年墜下城樓，身側蜷縮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很輕易就將他推下去了。

    因為時衍對她沒有任何防備，那樣脆弱的後背和脖頸就出現在她的麵前。

    太大意了。

    言卿重複著那一句話，像是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她向前走了一步，半隻腳都已經完全懸空，身子在高空中無法保持平衡，她口袋裏就有符咒，但是她沒有拿在手中。

    女孩張開雙手，像是空中即將墜落盤旋的脆弱蝴蝶。

    她聽到城樓下方一陣尖叫喧嘩聲。

    女孩閉上眼睛。

    向前走了一步。

    從高聳的城樓上墜落下去。

    ……

    ……

    言卿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巫語略帶關切的眼神。

    女孩坐直了身子，腦袋還有點隱隱作痛。

    巫語往言卿身後墊了一個枕頭，蹲在女孩麵前撐著下巴看她。

    言卿揉了揉眉心，一轉頭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點什麽，她遲鈍地轉過頭來，看著巫語鬥篷下清秀的臉。

    她沒記錯的話，巫語先前就一直是用黑色長袍的寬大帽子遮住臉，根本無人知曉她的真實模樣，因為身材嬌小，聲音聽起來也是雌雄莫辨的意味，九號公會的成員大多都當巫語是個女孩子。

    女孩遲疑地看過來。

    巫語似乎明白她停頓的意思，彎著眼將帽簷往旁邊拉了拉，將白皙清秀的臉完全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看起來頗顯幼態的臉，明亮璀璨的雙眸彎成月牙狀，蹁躚如蝶翼般的睫羽微微顫動著，灑下一片青影，巫語慢慢地勾了唇，不是疏離溫和的弧度，露出白白的牙齒，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

    言卿的視線略微下滑了一點，落在巫語脖子上一個不太明顯的凸起上麵。

    女孩頓了一瞬，“……你不是女生啊？”

    巫語無辜地笑起來：“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啊。”

    隻是九號公會的成員大都默認而已。

    巫語的肩膀處爬上來一隻尾部黑紫的蠍子，他伸手摸了摸蠍子的腦袋，蠍子動了一下，趴了下去。

    “我自小就學習巫蠱術了，每日用鮮血喂養這些小東西，精血有所虧損，所以長不高。”巫語頓了一下，抬眼看向言卿：“但是我每天吃飯很認真的，我肯定能夠再長高。”

    言卿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好，那我就等著。”

    她這樣出聲，思緒卻有點飄遠。

    推了時衍掉下城樓，她也跟著跳下去了。

    總歸是她一時衝動。

    現在想來，言卿也不太理解為什麽會跟著往下跳，她是那麽惜命的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死不了？

    言卿甩了甩腦袋，不再多想。

    在身體即將落到地麵上的時候，幻境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下來。

    言卿停在半空中的位置，她甚至能夠看到時衍仰麵躺在地上，身上臉上全部都是鮮血的模樣，他還睜著漆黑漂亮的眼在看著她，鮮血從少年周身蔓延開，唇色全是被染紅的顏色。

    他或許還有著一絲氣息。

    周圍安靜下來的時候，女孩伸出手，捂住了少年的眼睛。

    緊接著，言卿便離開了幻境回到副本當中。

    她坐直了身體，轉頭看向巫語：“現在什麽情況了？”

    言卿是知道巫語沒有進幻境的，當時原本巫語是跟在她身後的位置，但是走到一半便停下腳步，因為他的小蛇不見了，轉身回去找他的蛇。

    光芒掃射過來的時候，巫語並不在。

    巫語撐著下巴看她，“到現在為止，從幻境中回來的隻有三個人。一個是獵人公會的萬虎，一個是聖女公會的鬱江，另一個人就是言卿你了。”

    言卿慢慢地頓住，眼中帶著點奇異的神色，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時……時衍沒有回來麽？”

    “我也奇怪，按理來說這種幻境對於時哥來說根本困不住他，但是他就是沒有回來。”巫語臉上帶著點顯而易見的困惑，“時哥也有什麽心魔麽？”

    女孩沒出聲，她從床上下來。

    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休息的房間，四周圍冷淡了許多。

    因為大半的玩家都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每個玩家都有來到無限世界的理由，有著很強很深的執念，能夠走到高階玩家這一步，這份執念已經深刻入骨。

    巫語跟在言卿旁邊，“幻境的法陣畫了兩層，另一層幾乎是疊著上一層的法陣畫出來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一層幻境會給玩家帶來美夢，雙重幻境則會延續美夢，隻是在最後時候將所有的美夢變成噩夢。”

    言卿腳步頓了一下。

    “如果在幻境結局來臨之前還沒有離開幻境的話，就會跟隨著整個幻境一起崩塌消失，成為幻境的養分。”巫語道：“看樣子，你從幻境中抽離的很快。”

    言卿繼續向前走，聞言笑了一聲：“是麽？”

    能不快麽。

    時衍回到她身邊的第一天，冷淡又自私的小姑娘就毫不手軟地將他從城樓上推了下去。

    甚至還沒來得及展開噩夢的結局選項。

    言卿向前走著，她站在走廊處，朝著外麵的位置看，忽然發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巫語走近了一點。

    他看過去：“那是……233？”(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