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審訊2-東方晴

    安東委員向晴老板敘述了焉支小隊隨調查資料一同發回的任務情況說明。

    前半段，大體上和李修言在七天後了解的信息差不多。

    不同之處在於，李修言看到的是即時記錄的航行日誌，有很大的時效性和局限性，而後來發回的任務情況說明，是最終的總結複盤，更加詳細、全麵。

    整個任務發生變動的起點, 是靈界星球圭離星的那次潛入行動。

    行動失敗，導致焉支號受損，湮滅物質提取器被毀，湮滅物質的儲量極大消耗焉支號從那一刻起，就不能算是遠征艦了。

    遠征艦是可以自己尋找黑洞，自己給自己補充湮滅物質的，它可以永遠向前, 一直航行到宇宙的盡頭。

    當然，這本來也不是那麽緊要, 因為焉支號隻要縮短航程，提前預留好足夠返航的湮滅物質他們的確這麽做了。

    但是圭離星潛入失敗給整個任務帶來的影響，並不是‘艦船受損，無法自我補充能量’。

    而是圭離星上的仙蟲盯上了他們。

    就像焉支小隊一路在三千世界中靜默航行，觀察一個又一個星球一樣，仙蟲就跟在他們屁股後麵，觀察他們。

    ——有沒有參畢星，他們是不是在參畢星返航，參畢星上發沒發現幸存者，根本，就不重要。

    總之後來焉支小隊在參畢星上開了兩個討論會，定下了兩個目標：

    1、將預留的，多出來的湮滅物質裝填進改裝的穿梭機，讓穿梭機帶著資料先行返航。

    2、清剿參畢星上的蟲族，將幸存者一同帶回。

    發射穿梭機後, 他們對參畢星發起了攻擊, 幾小時內就瓦解了星球的高階修真者，剩下的，無非就是細致而漫長的，對低階蟲族的徹底滅殺罷了。

    但就是在這個時候，返程的穿梭機失去了信號——它還沒有飛到太遠的距離，本不該失去鏈接。

    仙蟲來了。

    焉支小隊在參畢星上做的任何事情都與後來發生的事沒有絲毫關係。

    因為事實就是，一旦他們開始返航，仙蟲就會攔截他們。

    這是繞不過去的一戰。

    他們選擇駕駛焉支號前往相鄰的無人星係，主動迎戰，因為這種層級的戰鬥烈度過高，如果就在參畢星係裏打參畢星很可能會受到損毀。

    這一戰將個無人星係中的近半天體毀滅，武士們提取了曲速引擎中幾乎全部的湮滅物質，動用了大量殲星武器——曲速引擎與神機百變裝甲使用同樣的能量，相互之間可以轉換，但區別在於它們使用能量的方式不一樣。

    曲速引擎追求穩定、高效、持久。

    而神機百變裝甲追求瞬時之間的高強度釋放、追究極致的殺傷性。

    這也就導致了，如果真要比誰‘燒油’燒得快，那肯定是神機百變裝甲，即便它‘油箱’要小得多，可它能在極短的時間裏, 把油箱裏的油全部燒幹！

    最終他們斬殺了仙蟲。

    但所剩的湮滅物質已經肯定回不去了。

    而同時, 在那個時候, 我們對仙蟲的了解甚少, 我們不知道它們實際上是能量生物，光毀滅物質世界的肉身，是無法殺死的。

    仙蟲的元神附著在焉支號上，隨武士一同回到參畢星。

    接著，它突然發起了襲擊，以元神之力殺死了焉支小隊的隊長，摧毀了焉支號的下半部艦體，逃進了參畢星

    說到這裏，安東停了下來，問道：

    “你認為，這個時候該怎麽辦？東方博士。”

    “當然是追殺仙蟲，然後”

    晴老板說著，停了下來，不對，不能這麽做。

    那已經是一萬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們已經對仙蟲有了一些了解，他們是高等智慧生物，他們可不笨，他不會束手就擒，如果他躲進人類世界

    “當時他們剩餘的湮滅物質總量還有多少？——焉支號的構造圖，能給我看看嗎？”

    “隨意。”安東指著桌上的存儲圓碟，“你要的東西都在那裏麵。”

    晴老板再次啟動圓碟。

    湮滅物質儲備總量已經非常少，但如果匯集起來，要徹底滅殺隻剩下元神的仙蟲，應該沒問題，可也隻是應該沒問題。

    還有就是仙蟲逃走時摧毀了焉支號的下半身，大部分搜索裝置，都在那裏。

    “看來你已經明白一些了。”安東說。

    他繼續講述。

    武士的職責，是守護聯合人類的文明。

    任務第一。

    任務之後，是保護參畢星上人類的存續。

    最後，才是征討敵人。

    ——沒有什麽比任務更大，焉支小隊迎戰仙蟲是為了殺死他？

    不，不是，是不解決它，資料永遠送不出去。

    而現在，仙蟲剩半條命跑了，焉支號損毀一半，武士第一件要考慮的事情，仍舊是完成任務。

    所以當焉支號墜毀在參畢星上時，他們做的第一件事

    是改造穿梭機，將本就不剩多少的湮滅物質分出來，將資料送回去——所以，才有現在兩人麵前的圓碟。

    做完這件事之後，是保護參畢星上人類的存續，是追殺仙蟲，清剿參畢星上剩餘的修真者。

    可這時他們麵臨兩個麻煩。

    焉支號的搜索功能已經不存在，無法對整顆星球進行掃描，他們不能再精準定位每一個蟲族的位置，簡單說就是，他們隻能靠自己一個個去找。

    而一個個去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因為仙蟲和修真者都不會束手就擒。

    他們會逃、會跑、會躲，會對參畢星上的人類進行無差別屠殺。

    仙蟲隻要將殘餘修真者組織起來，在參畢星上跟武士進行遊擊戰，把這顆星球搞得一團糟，武士便手忙腳亂，他們隻要疲於奔命又有多少能量可供消耗？

    穀八

    先前對參畢星的滅殺隻進行了一半，這個時候的參畢星已經沒有高階修真者，但還存在不少的低階修真者和靈氣孢子。

    隻要拖下去，低階修真者會慢慢變成高階修真者，武士是拖不起的。

    路隻剩下一條。

    複蘇參畢星上的人類文明。

    因為這顆星球上的高階修真者已經被滅殺殆盡，它的靈氣孢子不會再增加了，修真蟲族也陷於越來越弱的窘境。

    “所以參畢星上其實有一個已經被複蘇的人類文明？求救信號是他們發的？”晴老板問。

    “焉支小隊的考慮，可比你周全得多。”

    那個時候是不可以貿然複蘇參畢星人類文明的。

    因為那時的參畢星在淪陷區深處，又沒有後勤支援，焉支號也損壞，所能開發的資源隻有本星球。

    強行複蘇當然可以徹底滅殺星球上的剩餘蟲族，可之後——先不談把過於高級的文明交到原始人手中會發生什麽事，就算參畢星的人類能適應這種文明飛躍。

    之後，他們也會成為孤軍，他們會駕駛著原始的宇宙飛船橫衝直撞，引起仙蟲的注意，然後遭遇滅頂之災。

    ——做這種事情就像是把一個隻剩一口氣的病人救回半條命，然後把他掐死一樣。

    存續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半死不活的存續。

    焉支小隊對參畢星進行了暗中，且有限度的文明複蘇。

    一開始人仙實力懸殊時，他們會親自出手，搗毀那些悄悄建立起來的修真宗門，讓這些修真者無法大量抱團，隻能匿於山野，淪為‘妖魔’。

    等到人類建立起了國家，開始凝聚真正的戰鬥力後，他們便藏於幕後，悄悄把一些可以傳授的知識傳授給人類中最聰慧的人。

    ——參畢星的事，這本質上，就是仙蟲與焉支小隊的一盤棋。

    雙方都不能直接下場，僅剩元神的仙蟲打不過武士，再被抓住一次他可能就徹底死了，而武士則不能貿然對仙蟲下手，因為他們的能量無法補充，要是耗費大量能量後讓仙蟲跑了，仙蟲可以借助靈氣孢子恢複，等他恢複過來就完了。

    所以他們隻能操縱修真者與人類進行幕後之爭。

    這種爭鬥必將以人類的勝利告終，因為焉支小隊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隻是他們選擇了較為穩妥的一種做法。

    隨著時間的流逝，武士們漸漸死光了，不僅僅是他們，甚至連他們留下的天人後裔，在一萬年後也隻剩下了燕赤霞這一支。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為參畢星的人類文明創造了不算良好但至少能延續的生長環境，保護好了自然生長的文明萌芽。

    人類越來越強，修真者因為靈氣孢子的消耗而越來越弱。

    同時，隻剩元神的仙蟲也要受靈氣孢子的影響，他會越來越弱。

    “剛剛墜落參畢星時，他的元神或許還保持著合體期修真者的實力，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會一直往下跌，直到跌落到末法星球所能支撐的極限——化神。”

    安東緩緩道：“過去，修真蟲族對我們是降維打擊，過於強大的仙蟲在短時間內摧毀一顆星球的文明，然後播撒蟲卵，孵化修真者我們與他們之間的競爭，是不公平的競爭，但是在這種沒有外力介入環境下，宿主終將戰勝寄生蟲總有一天，參畢星的人類會自己手刃仇寇，那隻仙蟲，會死於最普通的凡人之手。”

    “可到了那一天，他們還是會飛出母星的，”晴老板說，“參畢星上的人類終將發現真相，他們還是會駕駛著原始的宇宙飛船橫衝直撞他們會很絕望，這和當年就強行複蘇文明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曆經征戰的文明會變得更加堅韌，況且”安東揮動手指，在房間裏投影出三千世界的星圖，指著參畢星的位置，“一萬年前，參畢星深陷三千世界內部，而今天，它就在邊境，要不你也收不到信號，李修言也沒有辦法前往。”

    “所以我們馬上就要奪回參畢星了？”晴老板問。

    “東方博士，我們當然要奪回參畢星，奪回三千世界中的每一顆星球，但這不是一拍腦子就可以做的事情一顆星球的得失，其實沒有意義。”

    “那焉支小隊所做的一切豈不是也沒有意義？因為就算他們勉強保護這顆星球至今，最終的結果仍舊要取決於我們的行動。”

    “個人的舉動隻有集體才能賦予意義，但如果沒有舉動，集體也無法賦予意義，”安東說，“東方博士你這是在認為我們對焉支小隊和參畢星的決策，過於冷酷嗎？”

    東方晴沒有說話。

    聯合人類的平均壽命有五百年，武士要更長一些，這也就是說，在收到資料，知悉他們的計劃後，我們至少也有幾百年的時間作出反應。

    而現實是，我們什麽都沒做。

    “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安東又道，“在那個時候，武士軍團還沒有裁撤，他們隻聽命於火星聖殿，而這一切決策，也是火星聖殿作出的，我們隻是延續了他們的做法。”

    他頓了頓，上下打量東方晴一番，笑道：“我真是很難想象，像你這樣的人，會不理解武士的想法——好了，你想知道的我也說了，我們可以聊正事了？”

    “最後一個問題，”東方晴說，“這個方案有個顯而易見的漏洞，在焉支號墜落參畢星時，靈氣孢子還足夠誕生高階修真者，這一萬年來參畢星都保持著原樣，顯然是沒有仙蟲知道它的情況，雖然大部分仙蟲都在仙界，可靈界上也有一些——為什麽，那顆星球上無人飛渡靈界？”

    “看來你是真的不理解武士的思維，他們怎麽會留下這麽大的漏洞？”

    安東笑了笑，道：“焉支小隊在決定啟用這個方案時，便把湮滅物質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由幸存的隊員均分，大約每個人20，保持著一個煉虛境界修真者的戰鬥力。”

    “而另一部分，交給了死亡的隊長——他們啟動了隊長的意識備份，將其完全數據化，轉化為了‘英靈守護者’，它攜帶了50的能量，大約等於合體期修真者的戰鬥力。”

    “第一道防線自然是參畢星的星球人類，在出現過於強大的，星球人類無法解決的修真者時，會由活著的武士出手，他們之間的能量可以相互轉換，所以隻要參畢星上不出現大乘修士，武士都可以解決問題——但考慮到當時參畢星的情況，是不可能誕生大乘修士的。”

    “所以，要防備的隻有那種偷偷修行，以期望飛渡靈界報信的修真者，在武士們都還活著時，這些修真者隻要飛入大氣層就會被發現，他們根本抵達靠近不了近地軌道。”

    “而在武士全體死亡之後，這個時候已經是很多年後了。”

    “參畢星上的靈氣孢子已經不足以誕生過於強大的修真者，但不管如何，當那個修真者試圖飛出參畢星近地軌道的時候”

    “他會一頭撞上等在那裏的武士英靈。”

    “焉支小隊，沒有死絕，這一萬年來，都有一個半死不活的武士英靈在巡弋那顆星球。”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不插手那顆星球上的事情，因為那裏已經形成了一個生態閉環，仙蟲在強大時不敢與武士死鬥，等武士死光後，靈氣孢子濃度下降，他也變衰弱了，人類已成威脅，他的實力在跌落化神後便無法提升他隻有逃跑一條選擇，可是在近地軌道上，等著的是一個壓製他至少兩個境界的武士。”

    “他留下是死，離開，也是死——他最好的機會，是剛剛墜落參畢星時，自那之後，時間每過一分，他的希望便越加渺茫。”

    “直至現在，參畢星已經變成末法星球，他絕無可能有任何辦法離開。”

    “焉支小隊盡到了武士的職責，他們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做到了我們今天都無法超越的最優解，他們都是值得尊重和敬仰的人，而你”

    安東委員看著東方晴，這個老者自走進審訊室時起便麵帶笑容。

    現在他依舊笑著，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東方晴的雙眼，淡淡道：

    “你擅自把我們最優秀的士兵派到那種地方，還隻給了他一堆垃圾。”

    “我要你告訴我，理由是什麽，不要跟我說什麽求救信號，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那顆星球上發生的事情，也不要告訴我等李修言會來就會真相大白東方晴博士，這個世界少了任何人都會繼續轉動，包括你在內，如果你拒絕回答，我就授權他們解剖你的大腦——我隻給你，一分鍾的時間。”

    “你不要這麽嚇人嘛”

    晴老板眨巴著眼睛：“我給他的，可不全是垃圾。”

    （二合一章節5k）

    ps：下一章回主視角，我賭五千字，你們猜不出李匪修言怎麽跑路，線索老早就給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