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宗耀得到徐老夫人提出非得見蘇瑜的硬性要求，坐在瑞福院呆愣了好半日。委實而言，他不想讓徐老夫人見到蘇瑜，因為她見到蘇瑜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他心裏都有數。而結果，往往都很丟人。

    好在他在往宮裏遞消息前得到話，徐老夫人不見蘇瑜了。個中原由蘇宗耀沒弄明白，但他是鬆了口氣的。

    譚瑩雪一直在菱香樓等著蘇懷禮回來，趁著小女使去拿燕窩繼時，她已經將今日發生之事全都在心裏過了一遍，蘇懷禮見著她，會問些什麽，她要怎麽答才能獲得蘇懷禮的憐憫。

    可是等到她一碗燕窩粥吃完，仍沒等來蘇懷禮，小香倒是回來了。她說“姨娘，姑爺一直沒回來，適才奴婢見著姑爺的隨從回來報訊，說是有事今夜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

    不回來也好，省得她應付。

    今夜她要睡個好覺，明日萬一見著蘇瑜，她還得借著徐老夫人的勢好好裝柔弱扮可憐。

    蘇懷禮其實是躲回了苡花水榭，歇在了馮氏屋裏。

    馮氏服侍她寬衣脫靴，極為周到。

    他是知道家裏長輩要棄掉譚瑩雪，可譚瑩雪為他生了個兒子，到底有幾分情意在，他心裏很是躊躇難安。

    馮氏看出蘇懷禮心不在焉，知他定是在想譚瑩雪那賤人。事到如今，譚瑩雪有什麽下場已可見。今日公公和夫君回來後去了趟杜府這事她是偷偷從鬆齡院知道的，據說公公和夫君回來時臉色都不好。後來公公獨自去見了老夫人，夫君則回了苡花水榭。但這事兒卻將菱香樓那裏瞞得死死的，馮氏又不蠢笨，清楚這事該是有個結局的時候了。

    雖然不歡喜丈夫心裏惦記著譚瑩雪，馮氏還是裝得大度得體，“夫君若是心裏記掛著譚姨娘，大可去看看。”

    往往提到譚氏，馮氏哪次不是拿腔拿調？這會子倒賢良淑德起來，好叫蘇懷禮詫然。要舍棄譚氏，他確有不忍，紫檀院的使役已經悄悄給他支過話了，不準他再到菱香樓裏去。現在家裏長輩肯定已經有了決定，一個妾侍也的確沒有他的前程日子要緊，他還去幹什麽？

    “怎麽，爺好不容易願意留在你屋裏，你倒要把爺往菱香樓攆，你舍得嗎？”

    馮氏不知道蘇懷禮的心裏正無情著，能把爺們兒留下來，行了燕好之事，懷上個孩子才是正是。一想到孩子，譚氏一除，程哥兒那孩子是不是就要記到她名下了？“夫君願意留下，妾身怎舍得往外攆？隻是今日譚姨娘在蔣氏母女手裏吃了虧，你是沒瞧見她，臉上，脖子上全是破皮的傷勢，估計這會子譚姨娘正眼巴巴的等著夫君你過去安慰呢。”

    什麽？臉上，脖子上全是破皮的傷勢？換作先前他倒真可能趕過去，隻是一想到今日在杜府受到的冷遇皆因她而起，蘇懷禮就滿心的不痛快。這種不痛快直接導致他認為是譚瑩雪讓他丟了大臉麵。不止是他的，還要阿爹的。

    “要是安慰有用，那爺就過去，可惜她現在更需要的是大夫，爺又不會治傷。”

    若不是因為譚氏出事夫君才這樣說，馮氏會很高興，現在她看蘇懷禮，從前眼裏的滿打滿的真心實意也滲了不少敷衍。依他的德性，沒了這個譚氏，極有可能還有下一個譚氏，蘇家家大業大，他還能守住自己褲襠裏的玩意兒不成？

    “夫君說得對，那妾身服侍夫君上床歇息吧。”

    次日晨曦微明，一抹淡黃色的光亮緩緩斜在菱香樓的飛簷上。院子裏的霜霧尚凝得緊，朦朧中枝葉靜謐，隻聽得見露珠兒滴落墜地之音。不知是誰輕輕敲響了院門，守門的婆子輕輕將門拉開，看到門外站著四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然後指了指譚瑩雪寢屋的方向，低聲道“都睡著呢，小香守的夜。”

    為首的粗使婆子抬手一揮，一行四行匆匆往寢屋去了。

    “哐……”一聲響，驚得小香從榻板上坐起身，正要出去看怎麽回事，就見四個凶神惡煞般的婆子闖進來，二話不說就堵了她的嘴，圈住她動彈不得。

    譚瑩雪已被那一聲響給吵醒了，隻是她知道小香會去看情況，所以在床上躺著沒動彈。剛想翻身換個睡姿，身上的被子卻突然被人掀開，她眼睛一睜，幾張陌生且粗俗的麵孔赫然撞進她眼珠子裏。

    “你們要幹……。”

    婆子們齊齊上整，控製的控製，捆人的捆人，塞嘴的塞嘴。

    總之在很幾個呼吸間，不僅沒讓譚瑩雪說出一句話來，還將人綁住扯下床，在譚瑩雪驚恐萬狀中往外推去。

    小香被這一幕給嚇傻了，她也被大力的推著往外去。

    清晨，冬日的蘇府尚未全然蘇醒，那些灑掃的婆子和使役都才將將起身。

    譚瑩雪和小香被四個粗使婆子連拖帶拽扭送到蘇府偏僻的後角門，那裏停著一輛青布馬車，馬車邊上站著蘇家二房主母陳氏。

    譚瑩雪一見她連連‘唔唔唔……。’

    陳氏目色冷淡的盯著她，“出了蘇府，你就與蘇府無幹了，往後生死由命，看你造化。”

    然後又看向小香，“至於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小香聞言，雙眼頓時瞪如銅鈴。

    回哪兒去？

    她是從哪裏來的？

    私娼館呢！

    天啊！

    譚瑩雪拚了命的掙紮，穿著單薄裏衣的她掙紮時胸前的春光都露了出來。

    陳氏一個眼色，婆子將譚瑩雪塞進車室裏，然後揮了揮手，“城門要開了，去吧。”

    就這樣，小香眼睜睜看著譚瑩雪被送走，而她自己，也已經嚇得魂飛魄散。

    她徒然跪在地上對著陳氏不停的彎腰磕頭，可是陳氏連一個多餘的眼色都不願意給她，折身就進了角門，將她無情的撇在門外。

    時辰尚早，被馬車輾過的大街濕潤潤的。

    被人五花大綁的譚瑩雪在車室裏胡亂扭動想惹人注意，興許她動靜太大，正巧碰上車輪輾過街麵上不知哪裏來的石頭，她的頭猛地朝車室一處撞去，瞬間頭暈眼花，這才安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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