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上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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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巳節又俗稱女兒節,對京城裏麵的一些久居家門的小姐公子來說,可以說是最為熱鬧有趣的節日了。
上巳暮春時節,家人好友,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可以在這一天有著滿滿的收獲和奇遇。
清溪一向很喜歡這樣的熱鬧,自少時便在這最是繁盛之地長大,能讓她感覺到最是自由和快樂的大概就是和自己一起學習詩書禮樂舞蹈的那一群小姑娘了。
她們並非是這裏任一處高牆之內的顯貴小姐,隻是平常的小女子,沒有家族門第的爭鬥和擔當,擁有著最平凡的生活和歡愉,這一點,應該是這天下間最難能可貴的了。
上巳節,踏青,遊春,三五好友相聚,吟詩品茶,曲水流觴。
不論時代如何,這份深植於人們心中的對於美的追求和及時行樂的精神,從來都不會因為環境的艱難而磨滅。
即使是最普通不過的布衣百姓,在這一天也會難得的給自己提上一壺酒,煮上一碗茶,走在最熱鬧的地方,踏歌遊水,為新一年的辛勞,開一個讓自己舒心的好頭。
司馬清溪隨著父母和兩個哥哥難得也趕上了今年的上巳節,一起在這遊玩踏春。
“清溪。”一個清脆的女聲隨著一群裝扮明豔的小姑娘歡快的傳來。
清溪瞧見一年未見的好友,高興地不行,也急忙迎了上去。
“慶春,我剛才還在想會不會在這裏見到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幾個最是自在明媚的小姑娘相見,歡快的抱作了一團。
叫慶春的小姑娘算得上是清溪在這裏最是要好的密友了,包括她身後那群小姑娘,都是和清溪自小相識,在禮堂一起學習詩書禮樂,跳舞習琴。
“早就聽說你回來了,也不來禮堂找我們。”慶春嗔怪著,“一會兒便罰你領舞,看看你這一年有沒有退步。”
“我才不怕領舞呢,”澤清臉上掛著不服輸的驕傲,“我跟著我家哥哥種地插苗的時候還不忘偷懶練習一下呢。”
“你還真去種地啦?”慶春一臉的不可置信,隻聽說是司馬大人辭官返鄉,不涉朝堂了,清溪走得急,她們收到她送來的口信時,她人都已經出了京城了。慶春還記得來傳信的人一路氣喘籲籲的跑來,卻隻是對她們正色說了五個字,“回家種地了。”
當時隻以為是玩笑,清溪是司馬家最小的女兒,出生的時候司馬懿才剛剛入仕,也算是半個朝臣小姐,但素來並不嬌慣,反而更是灑脫任性,恣意單純的,還真是想不出她在鄉下種地的樣子。
慶春和幾個同樣好奇的小姑娘一臉疑惑的看向清溪身後的使勁憋著笑的兩位公子,卻得到了他們一本正經的點頭肯定。
“哎呀,好了好了,咱們快走吧。”
清溪激動地很,她向來喜歡熱鬧,在重大的節日或者慶典之時舞蹈助興也是她們這些禮堂的姑娘難得展示的機會。
“娘,爹爹,女兒先過去了。”
幾個姑娘也隨之向著長輩行了禮,就又親手調笑著走開了。
“小丫頭,盡說些大話。”司馬師和弟弟相視一笑,“偷懶倒是真的,練不練舞的倒是沒看見,就隻見在田裏撒歡兒似的跑了。”
“小丫頭嘛,倒也是靠父母兄長多多包容體諒了。”竟是陛下的聲音,驚的幾個人急忙跪地參拜。
“陛下,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請陛下恕罪。”
“不必了,朕這是突然來了興致。”說著上前親自把司馬懿扶了起來,“在宮裏待得煩悶,正好今天上巳節,就想出宮看看,帶著夫人和兒子一同遊玩,也算是與民同樂了。”
幾人這才發現,陛下身邊還站著皇後郭氏,平原王曹叡也恭敬地靜立在後麵。
“陛下有此興致,今年這上巳節想來也會格外熱鬧了。”
“司馬公,今日沒有君臣。”陛下笑著說道,展開雙臂轉了一圈,示意幾個人自己穿的也是常服罷了。
司馬懿也不再辭讓,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就開始介紹著這周圍的風土人情。皇後郭氏就在夫人的陪同下,攬著陛下的手臂向前慢慢走著。
司馬師和司馬昭緊隨其後,走在平原王的兩側,所有人都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隻有這位未來不知的平原王,謹小慎微的跟在父親的身側,連表情都被他控製地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一路上熱鬧的情景感染著每一個人,有鬥酒的,有對詩的,甚至還有幾對年輕的男女借著這大好的時節互相鮮花相贈,大膽的表達著自己的愛意。
文人雅士,遷客騷人,鴻儒白丁,都在這一天成就著自己的熱鬧。
“平原王,這大好的春色,你也難得出宮一趟,不必跟在我們這些長輩的身後,不如到處去看看吧。”陛下看著一臉恭謹的曹叡說道,這周圍的熱鬧,好似隻和他格格不入。
“多謝陛下體恤,隻是兒臣並無私事要辦,還是跟在陛下身邊,隨時伺候著比較安心。”曹叡帶著一貫冷淡的口吻拱手說道。
陛下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被一陣叫好聲打斷。
看著不遠處還在聚集的人流,陛下好奇的開口問道,“那不成今日還有什麽特別的活動嗎?這麽多人捧場,我倒是也想見識一下。”
“兒臣代陛下前去......”曹叡還未說完就又被一群奔跑而來的人群打斷,斂了斂神色,改口說道,“不如就讓兒子代替父親去看一看吧。”
陛下並未出聲回答,神色複雜的看著還低頭拱手行禮的曹叡,那一句兒子和父親,在此時的歡樂和喧鬧裏,竟讓他久處黑暗的心有了幾分的動蕩。
司馬懿看出了氣氛的不對,抬眼示意兩個兒子。
司馬昭一向機靈,得到父親的示意,笑著開口說道,“陛下,殿下,不必麻煩,前麵應該是我家小妹她們踏歌的地方,上巳節眾人同歡,想來也是都想去和個曲子,圖個熱鬧罷了。”
“踏歌?”陛下望著還在不停聚集的人流,想到了什麽,朗然一笑說道,“剛才就聽到溪兒這丫頭說要去領舞,沒想到這就碰上了,我也算是看著這丫頭長大的,一年不見了,上次在大殿上也沒看清是否又長高或是清瘦了。”
說著就上前拉上了司馬懿,開玩笑一般邊往前走便說道,“咱倆年輕的時候也沒少一起踏歌喝酒遊春,今天再來湊湊年輕人的熱鬧吧。”
越往前走,周圍有節奏的音樂聲和人們跟著音樂打著拍子的聲音就越來越清晰。
司馬師和司馬昭兩個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四處狂歌的人群中找出一個位置來。
湖麵搭建起來的高台之上一群正是二八好年華的姑娘踏著拍子,歡快的變幻著步伐身姿。
司馬清溪就在她們中間,長發高高的挽起,一身嬌俏的碧綠衣裙隨著身影快速的旋轉騰挪,倒映在清澈的湖麵上,宛如一朵盛開的綠蓮,移動間,輕輕掃過湖麵上倒映著的一個個的人影。
明快歡騰的節奏很快的帶動起了每一個的情緒,有的在岸上三兩一組,有的甚至就直接跳到了湖麵奏樂人的船上,踏著節奏,歡快的起舞相和。
不管世道是太平盛世還是烽煙亂世,建功立業的理想,積極進取的精神,對於最底層的人來說,遠不如這些可以讓他們短暫喘息的歌舞絲竹來的更實在。
動亂和苦難並存,人生短暫,壯誌未酬的悲涼幽怨,他們這些尚且可以苟且一笑的人也隻能選擇把一切付諸於短暫的歡快了。
原本早已經準備好在上巳節踏歌的司馬家兩個年輕人一臉哀怨的看著麵對著這一片的熱鬧歡騰仍舊是站在那裏巋然不動的平原王的身影,相視一眼,無奈一歎。
而一旁的陛下和皇後早已經毫無顧慮的拋開了自己的身份,像是平常小夫妻那樣,也跟著拍著踏起了步子。
到最後,連帶著自家爹娘都在皇帝皇後的邀請下跟著跳了起來。
司馬昭對這位皇長子有著他作為臣子該有的敬重,卻並不畏懼。
那些坊間流言他聽得不少,可卻從未入心,正如司馬懿剛入權力中心時就引來多次的殺機,有幾次甚至禍及了家門,司馬昭一直就明白,成敗得失,往往隻在最後一刻才能看清楚。
一位向來不受皇帝寵愛的皇長子當然不可怕,但可怕的卻是這位離著那個位子最遠也是最近的皇長子有著極端的隱忍和克製。
司馬昭相信,曹叡深埋於心的隱忍不止他看得出來。
“平原王殿下。”司馬昭不顧兄長的阻攔,直接跑到了曹叡的身前,拱手行禮。
“哦,二公子何事?”曹叡眼神有一瞬間的迷離,但隨即又變成了一貫的疏離冷漠。
“我是想問,平原王殿下是否願意跟著我們兄弟倆一起去踏歌?”
司馬昭直截了當的說出,但一向心細的他還是捕捉到了平原王剛剛的神態,他一直望著台上,剛才竟是在走神。
“不必了,陛下在此,我不便走遠。兩位公子也不必守著我,可以盡情的去玩鬧,陛下和司馬大人那裏,我自會去解釋。”
“如此,那就多謝殿下了。”
司馬昭說完就硬拽這司馬師胡亂行了個禮擠開人群走開了,卻剛跨出幾步,又向著曹叡折了回來。
“平原王殿下,剛才我忘記說了,一會兒若是我爹問起來,就說我們去前麵那個涼亭裏了,出門前和小妹約好了,我爹聽完就知道了。”
曹叡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見司馬昭又是一個拱手快步跑開了,司馬師也遠遠地行了個禮,隨後好像是在責怪著弟弟的失禮,兄弟倆你來我往的拉扯著湮沒在了人群裏。
曹叡不再看高台上的那一抹身影,斂起所有的神色,轉身麵向還在和自己的皇後踏著步子的陛下,畢恭畢敬的站直了身姿。
恰好下一刻,台上的音樂戛然而止,跳舞的小姑娘向著台下還意猶未盡的人們施施然的行了一個禮,隨即相互拉著手嬉鬧著走下了台子。
“哥,這位平原王殿下好像對咱們家小妹有些心懷不軌啊。”
遠離人群的司馬昭毫無顧忌的話驚到了一旁向來穩重的兄長。
“昭兒,這事兒可不能亂說,讓殿下聽到了,咱們家會有麻煩的。”
“這有什麽麻煩的,你是沒看見那平原王剛才看向高台的眼神,那一副留戀纏綿,溫柔似水的,簡直趕上你平日裏看嫂子的眼神了。”
“你小子。”司馬師說著就做出一個抬手欲打的姿勢,卻還是沒有落在弟弟的身上,“這平原王在陛下麵前一向是畢恭畢敬,如履薄冰的生怕做錯了什麽,也許今日也是難得熱鬧了一下,心裏有些歡快也是人之常情,再說台上那麽多人,你怎麽確定他看的就是咱們家溪兒?”
司馬昭毫不退讓,“哥,我十分確定他看的就是溪兒,這殿下向來是不近女色,也就是認識咱家小妹了。”
司馬昭說著向前跨過一步擋在始終不發一言的司馬師麵前。
“哥,我不是還特意折回去一趟嗎?那時候陛下和皇後在距離殿下並不近,可是他並沒有急著上前,還是自顧的站在一旁看著台上,除了溪兒,他還能看哪個女子看得那麽認真,連一向的姿態都放下了。”
司馬昭看著兄長微變的眼神,正色繼續說道。
“哥,眼下陛下態度未明,再加上咱們爹突然就被召了回來,朝局正是微妙的時候,最近,陛下對咱們家這態度。”說著司馬昭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湊近司馬師低聲說道。
“你不覺得最近陛下對咱們家有些奇怪嗎?先是不合乎正常禮儀的朝堂覲見,再有後來對爹的諸多重用,再加上今天的上巳節踏歌,這也太巧了吧,更像是在給爹樹立政敵一樣,平原王和小妹自小便認識,若是平原王對小妹真的有心思?那對咱們家來說,到底是好是壞,是福是禍啊?”
“昭兒,不管是好是壞,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能讓小妹受到任何的傷害,這潭水太深,小妹不能陷進去。”
司馬師看著自家弟弟,心裏不無擔憂,他們一家從父親到兒子,都早早的一腳踏進了這片政治的泥潭,心中的心思難免多計算了幾分自身利益上的大局得失。
“從古至今,向來君心難測,想來你想到的這些爹也一定是發覺了,但他選擇了不動聲色,咱麽也隻當不知道,時候到了,結果在見。”
清溪跳完舞之後就和幾個朋友告了別,按照出門前的約定走向了湖邊最靠近密林的亭子裏。
可剛歡快的跑來,就發現這裏已經被一群士族子弟所占據。
這裏是最偏僻的一個亭子,因為靠著一片密林,所以也少有人選擇在最熱鬧的時候來到這裏。
因而這也成為了他們一家常來的地方,一起在湖邊釣釣魚,在亭子下麵喝酒品茶,遠離了外麵的熱鬧喧擾,倒是可以靜下心來聽聽林子裏的雀啼鳥叫。
清溪看著這些放浪形骸的門閥子弟,就不再停留準備轉身離開了。
“呦,這不是司馬懿家的小女兒嗎?”一個喝得爛醉的聲音傳來。
清溪也並不回頭,繼續快步向前離開,卻被身後的人幾個箭步衝上來,猛地拽住了手腕。
猛地一受力,清溪堪堪的轉了腳步,轉過身去。
“小丫頭,剛才舞跳得不錯啊,見到本公子,跑什麽?”
清溪認得這個人,司馬懿的政敵,曹真的兒子曹爽,也是當今陛下的子侄。
而剛才聽到的模糊含混的聲音也並不是因為他喝醉了,而是他身上的五石散的緣故。
清溪記得這個東西的味道,當年二哥司馬昭年紀尚小不懂事,受了朋友的蒙騙,把這個東西帶回了家裏,被司馬懿發現,罰他跪在了雪地裏三天三夜,連帶著向著父親求情的她和大哥也受了責罰。
清溪有些嫌惡的看著眼前的曹爽,不得不斂了眉頭,躬身緩緩地行了一個禮。
隨即快速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好在他現在沒什麽力氣,清溪很輕易的就成功了。
可是這一動不打緊,原本就有些站不穩的曹爽卻因為一瞬間被帶過了力氣,失了支撐,順帶著就倒在了地上,滿身的狼狽引得後麵亭子裏的一眾子弟不禁大笑了起來。
那前俯後仰的一眾神態,癲狂浪蕩,哪有分毫門閥世家子弟該有的禮重的樣子。
清溪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趕緊向著地上的曹爽行著禮儀,說著抱歉,卻並不打算去扶他,禮罷轉身就想趕緊跑開。
“司馬清溪,你敢推我,你好大的膽子。”感覺收到了侮辱的曹爽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擋在了清溪的身前,讓她不能離開。
“曹公子,抱歉,小女並非有意為之。”清溪耐下性子,緩緩說道。
“可本公子覺得,你就是故意的。”曹爽並不放過她,“怎麽,朝堂上你家老子就和我爹多有不合,怎麽下了朝堂,還讓自家的女兒也是這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樣子。”
“曹公子,天多高地多厚的就不勞你操心了。”清溪向後退了兩步,直直的瞪著眼前這個沒有半分氣度的曹爽,不冷不熱的說道,“至於爹爹,想來是一個率性的人,不會斤斤計較這麽多,朝堂的事乃是國家大事,向來不在家中多言。”
清溪話裏意有所指,但神誌有些模糊的曹爽硬是反應了許久才明白過來。
“司馬清溪,你什麽意思?”曹爽氣急,想要上前再次拽住這個看著就弱不禁風的小丫頭的手腕,卻被清溪毫不猶豫的快速多開,撲了個空的曹爽差點站不穩再次栽在了地上,清溪眼疾手快的提著他的衣領很輕鬆的扔到了一邊,恰好靠在了旁邊的一顆樹幹上。
“曹公子,你繼續,我就告辭了。”說完就準備抬腳離開。
“平原王曹叡呢?”看著清溪堪堪停下的腳步,曹爽很是得意。奮力站直了身體,逼近清溪的身側。
“本公子沒有記錯的話,你自小便和平原王曹叡叫好吧?”
“曹公子。”清溪頓了頓,壓下一身的怒氣,“還請曹公子自重,平原王殿下的尊名,不能直呼。”
“殿下?哈哈,狗屁殿下。”曹爽因為這突然的高聲,身形不住一晃,有些站立不穩。
“司馬懿那麽會察言觀色,難道沒告訴你,當今陛下有了另立儲君的心思嗎?”
曹爽看著清溪緊蹙的眉頭,不禁十分解氣,繼續逼近她低頭說道,“如今陛下病重,說不定哪天閘刀就落在了這位皇長子的頭上了。”
清溪垂下放在身前的雙手,用衣袖遮蓋著死死地攥著,麵上卻是極為克製的說道,“曹爽,不想惹事的話,還請慎言,天家之事,不容你我置喙。”
“司馬清溪,本公子這是在好心的提醒你。可千萬,別壓錯了寶。”
曹爽晃著身形,滿臉獰笑著說道,“你應該記得當年甄夫人是怎麽死的吧,陛下可絕對不是狠不下心的人,說不定哪一天,他一個興起,讓和賜死甄夫人一樣,賜給這位平原王皇長子一杯毒酒了。”
曹爽說完竟是開始癲狂的笑了起來,“皇長子,還平原王?隻要陛下想殺他,他就是連一隻螞蟻都不如......”
話音未落,一個幹脆清亮的巴掌聲音響起,瞬間打斷了曹爽的笑聲。
亭子裏看著清溪打向曹爽的這一幕,原本或是對曹爽的言語有幾分恐懼,或是也跟著癲狂大笑的一眾人也都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曹爽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司馬清溪,神誌還有些遲鈍的他不可置信的在心裏一遍遍的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巴掌。
清溪也並不躲避,一張小臉因為極度的憤怒憋得通紅。就那樣直直的挺身站立在曹爽的麵前,回瞪著他的眼神倔強而堅定,渾身不住的輕顫著,好像下一瞬就要撲上來撕碎眼前的人一樣。
“司馬清溪。”曹爽被清溪倔強的神情徹底激怒了,高聲怒叫著,“臭丫頭,你敢打本公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曹爽高高的揚起手臂,下一刻就要把自己今天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受到的侮辱狠狠地還回去。
清溪暗暗的握緊了拳頭,既然這一巴掌已經打出去了,她並不介意再給這個渾言渾語的家夥再來一巴掌。
什麽她都可以想明白,忍下來,可是獨獨那個人,明明身處高位卻最是淒苦無助的人,不能任由曹爽和亭子裏那些隻知道醉生夢死的這種人肆意的侮辱。
曹爽好像是恢複了幾分的力氣一般,手掌鉚足了力氣直直的招呼了下來,卻在半空被人緊緊地抓住,半分都掙紮不得,不僅如此,他剛回過頭去看向來人,就被狠狠地一拳打倒在了地上。
“二哥?”竟是司馬昭。
司馬師隨後快步趕來,直接無視倒在地上還被司馬昭毫不客氣的踩在腳下的曹爽,一把抓住了清溪的肩膀。
“小妹,沒事吧?”
“大哥,我沒事。”清溪對著兩個哥哥笑著點點頭,算是讓他們安心。
“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本公子是誰嗎?”曹爽不甘心的掙紮著,眼睛忿忿的看向亭子裏遠遠躲著不敢近前的一眾好友。
司馬昭毫不客氣的狠狠地再次踹了一腳,“小爺我管你是誰,敢欺負我家小妹,打你一拳都是輕的。”
司馬師確定清溪沒有受傷之後,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轉身看向被司馬昭踩在腳下的曹爽,拱手行了一個禮,示意司馬昭放開他。
司馬昭不甘心的又踹了一腳之後,才慢悠悠的走過來和司馬師並排擋在清溪的身前。
“曹公子,實在抱歉了。”司馬師語氣淡淡的,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曹爽,嘴上說著道歉的話,態度卻是不卑不亢。
“好啊,果然是司馬家的人。”曹爽不甘心的掙紮著站起來,狠狠的瞪著眼前的兄妹三人,咬牙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們這麽維護平原王有什麽好處,得罪了本公子,小心我要你們司馬家滿門來還。”
司馬昭氣憤的想要上前再教訓一頓曹爽,卻被司馬師及時的一把拉住了。
司馬師向著弟弟使了個眼色,司馬昭會心的順著看去,卻見曹爽身後不遠處站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陛下一行人,平原王曹叡亦在其中,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曹爽的話,臉上還是一貫的冷靜謙卑,隻是眼神在司馬師身後的清溪短暫的停留了一瞬便有迅速的斂了回去。
“曹公子好大的氣魄。”
陛下快步走近,臉上帶著晦暗不明的神情,讓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一眾人見到皇帝的到來,猝不及防的趕緊齊齊跪地。
陛下從曹爽身邊徑直的走過去,直接來到了清溪的身邊,親自把她攙扶起來之後,才對眾人緩緩開口,讓他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