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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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渠不知道澤清究竟有沒有看到那些被長澤抹去的記憶,但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記憶,至少他又見到了他的妹妹。
“哥哥,辛苦你了。”躲在他懷裏的澤清探頭在他的耳邊耳語著,“你看,我說過的,我們的犧牲和守護是值得的,不是嗎?”
“你?”橫渠一愣,忐忑的把澤清放到沙發上,“你都知道了?以前的那些?”
“哥哥,說錯了,我被抹去的隻是我和他的那些記憶,有關哥哥的一切,我可一直都記得呢,隻是哥哥你不記得了。”
澤清的話猝不及防,所有人的疲憊瞬間被衝的煙消雲散。
“凡是生靈,皆有善惡。可偏偏這天地生靈的主宰者看不得這一點,非要執著於造一個完美的大善大同的世界,先是滅世大劫。欲以重造天地,即使靈族的犧牲能夠讓他網開一麵,可是還是在人族建立了自己的製度之後,眼看著新的文明之下惡果有增無減,你們覺得,那些九淵的惡靈引於我一身,公平嗎?”
澤清審視著眾人,眼中透著她威嚴的光芒,與那個十萬年前的世界裏的靈女截然不同,她是真的長大了,即使是用那樣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當然不公平。”橫渠回答依舊不變,“又是憑什麽,天地,是所有人的天地,你何須去一力承擔。”
澤清站起生來,一步步的逼近著站在那裏的長澤,他究竟是在固執的不知回頭,還是不知道此刻又該如何去說服澤清。
“長澤,我的小靈侍。”隔了十萬年,她呼喚他是聲音,依舊足夠衝垮他所有的堅持和驕傲。
“我想,救你啊。”長澤顫抖著生聲音,望向澤清的目光似有無限無法訴說的委屈,想要和他最愛的人傾訴。
“救我,怎樣救,你告訴我,究竟是怎樣的計劃,需要你以抹去我的記憶為代價?”澤清逼視著他,仿佛要看透他的所有,“我明明降世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我在九淵之下念了十萬年的人,可是你對我做了什麽?”
“你不需要記得我。”他自笑,隻是,那樣的悲苦。
“為什麽?是因為你覺得沒有保護好我,是因為你隻能看著我消失在你的麵前,還是因為,你覺得你終究還是不足以和我並肩?”
“是。”他驀然,“我的靈聖大人,我終究是妖啊,你保護我做什麽?你記得我做什麽,這一切的一切,我骨血裏的血脈,本就難辭其咎。”
“我告訴過你,你是靈族的長澤,你為什麽總不記得?”
澤清幾乎是難掩憤怒的低吼著,“所以呢。你要做什麽,你又能夠做什麽?連當年整個靈族都做不到的,又能怎麽辦?”
澤清繼續逼近著,“長澤,不要再騙我,你知道,我會聽你說下去。”
“我不想外給你留下任何傷害你的隱患。一是妖族,我要徹底除去不彌,為妖族重建一片清明,一段新的曆史,從此,我或者你就是這段曆史開端的書寫者,要妖族獨群而生,與人靈二族盡消前事,互不侵犯。二是九淵,我要摧毀九淵,九淵會是不彌最後的歸處。我要借用不彌的力量,加上自己,徹底把九淵變成天地最不可去之地,關閉九淵大門,獨有三千惡鬼眾,若你注定要重回九淵,那麽,我代替你去。”
長澤直視著澤清的目光,堅定又固執,就像當初那個向著澤清說他不會傷害別人的小妖王一樣,守著他固執的天真。
“如果我失敗了,我來代替你回到九淵,如果我成功了,靈侍長澤,會用自己的性命來向靈女大人請罪,不會因我一人,給靈族留下汙名,我十萬年前就沒能收好你,十萬年後,我一定會做到。”
十萬年了,這就是他堅持下去的理由嗎?甚至不惜換了另一個名字,獨身走過這茫茫無際的天地,盼她重歸,盼她終得自由。
“長澤,我討厭你,我討厭這樣的你。”
長澤竟然心痛的隻能接著這樣的怒吼來掩飾著她的顫抖。
長澤手緊緊地攥著,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姑娘,他渾身戰栗不已,想要尋一個出路。
討厭這樣的我嗎,我從見到你降生的那一天起,就拚命的想要壓製住自己暴戾的本性,我想過讓你忘了我,想過讓你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多看幾眼的陌生人,可是,唯獨沒有想過你會討厭我。即使不喜歡,也不要討厭啊。
澤清啊,也許你討厭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覺得有趣,覺得喜歡的那個,是我千方百計,卑微懦弱的偽裝成為的樣子,我想要把自己,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不管是靈侍長澤,還是靈使上弦,你我這裏,都是不值一提的一個稱呼,一個存在而已,你又以為你是誰啊,竟敢如此擅作主張,替我承受天命,用自己換我自由順遂,你是哪裏來的底氣,妖族而已,你也...你也配嗎?”
別再說下去了,長澤幾乎是被扼住了喉嚨,他痛苦的想要嘶吼出來,卻竭盡全力的克製著,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的那些不為人知的期待,好像真的是多餘的。
“討厭我,就討厭我吧。”長澤扯著悲苦無比的笑來,竟是不知道那樣的笑與他而言是多麽的苦澀。
“討厭我也好,至少,這也是我想要的。”
他的目光炯炯,直視著眼前的愛人,竟是從未有過的自由。
“長澤,知道九淵是什麽樣子的嗎?”澤清審視著他,似是想要把這樣癡傻的他揉碎在她的目光裏。
“九淵地底三萬丈,下遺三千惡鬼眾生,我空留了一顆靈心,被封九淵,也算是守著這天地的第五件靈器了吧,初時沒有意識,沒有思想,我並沒有活著,我就隻是,存在著,若說九淵有多可怖,我呆了十萬年,仍不知道如何形容最好,直到在偈音讀到一本《華法經》,經書說道‘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生苦滿,甚可怖畏’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了。”
澤清最後一如緩和了下來,“長澤,我最後問你,即使是這樣,即使你成功的代替我回了九淵,你也不會後悔嗎?”
“我隻要你得自由,我絕不後悔。”長澤堅定的回答,這樣的堅定,讓澤清幾乎就要爆發出來。
“我的一生那麽漫長,愛,與你,對我來說,都不甚重要。”澤清最後開口,傷人傷己。
可是長澤似是早就預料到了她的話,隻是苦寒一笑,似是這樣,正如他所願一樣。
“我被困黑森林,自由是你給的,就當是,我還給你了。”
長澤茫然的環視著祭靈司的眾人,似是在掩飾他此刻的慌張。
“四件靈器已經找到三件了,還有最後一件封彌印,除了你沒人知道在什麽地方,你可以好好的回憶一下,我們找到了,就可以去重新進行封印了。”
澤清靜靜的瞪著他,看他掩飾著自己的傷痛和無措,
“長澤,你覺得,你違逆得了天命嗎?”澤清恍然開口,“十萬年前,沒有人做到。”
“我不信,我從來不信。”
“沒有哪個生命是生來就應該被犧牲的,也包括我,除非她是自願的。即使那些加諸於我一身之惡,與我的力量相比,輕若鴻毛,可是萬年累積的鴻毛,並不會變成翅膀。長澤, 那些我該承受的,也是我願意接受的,你明白嗎?你無須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又是你的誰啊?你固執了十萬年,不值得的。”
澤清的勸慰卻比她脫口而出的那些傷人的話還要鋒利。長澤看著他,想要擁上她。“當然值得。而且我從來不服,於這天地,我也盡我所能去守護了,但是,絕不是在向它服軟,而是我隻為你澤清,你的守護,就是我的守護,天要殺你,我偏要逆天而為,我有我的榮光,無需再向它多討半縷。”
“長澤,我大概是相信天命的。”澤清再次望向他,她已經恢複了該有的平靜。
“我信,知道嗎?從我降生那日,長澤湖初見,我就看到了我們之間的天明機緣,我不急於找你,是因為我知道一定還會再見到你,我喜歡你,也從來都不隻是心之所向,既然後來,我有我命理,你有你的命理,為何你就如此固執大膽,妄圖用你的命理來抵擋我的輪回命盤。你知道嗎?也許就在我們初見開始,我們的結局就已經是寫好的,你改變不了,我也隻能接受。”
“我,我回靈軒台去吧。”他顧左右而言他,保持著他的笑,“你什麽都不要多想了,我去靈軒台好好地收拾收拾,你若是有時間,就再去看看吧,那裏的一切,都是我為你備下的,按照你的喜好,已經,準備了許久了,我總想著,你一定會喜歡的。”
長澤不待眾人開口,就逃也似的快步離開了祭靈司,橫渠望著澤清悲愴的望著他的背影的目光,竟不知道究竟又是誰騙了誰啊。
橫渠望向漠然不語的澤清,心底不禁難忍哀痛,急忙向著長澤追了出去,他並不覺得,長澤的犧牲,會讓澤清得到真正的自由,他或許至今也不知道,澤清當年送他紫晶石的意義,以及她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長澤,何須如此對她,你該知道,你的情意澤清並非不知道,你抹去她的記憶,怕是還有你自己都不想麵對的原因吧。”
“橫渠,別再說下去了,十萬年了,現在,我隻需要最後一試,我隻要她自由,你還記得那片黑森林嗎?她為了詢我踽踽獨行於黑暗之中的樣子,我每每想起都是心痛不已,何況又是十萬年的九淵大封,十萬年的與黑暗和那些怪物的朝夕相伴,她懼怕那些,卻隻能被困在那裏,我不甘心。十萬年等待的苦楚,我經曆過,所以,我不想讓她再去經曆。她已經為了自己的責任犧牲過一次了,沒有理由再來一次,這次,由我來代替她。”
橫渠:“可是,澤清十萬年無盡地底之下沉睡,你也感同身受,也替她擔下了十萬年的守護之責,如果可以,她不會願意對你如此不公。”
“對我不公的,從來都不是她,這世間萬象萬物,也從來就隻有她,給了我最大的公允。”
再次踏上靈軒台,竟然已經是恍若隔世一般,這片他十萬年來的棲息之地,他也曾一個人默默地用手指扶上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吧,畢竟他說,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為她備下的,隻是,若是他們兩個人可以一起在這裏生活下去,那才是圓滿吧。靈族中和他一起相守歡暢的樣子,畢竟太過短暫了,短暫到,他們之間的記憶在九淵的十萬年麵前,都顯的那樣的渺小悲懦。
泠泠琴音在澤清的指間流淌而出,弦音成調,竟是青澀了許多。
“棲梧古琴啊,哈哈。”澤清一寸一寸的撫上那棲梧的琴弦,目光柔和,獨有幾分的光芒,“哥哥,你相信嗎?我不論沉睡了多久,在那裏沉睡,這把棲梧古琴的聲音,我總是一聽便知道是他來了。”
“他?”橫渠疑惑的問道,九淵無聲無息,棲梧古琴的聲音,她竟是識得。
“還記得你第一次來靈軒台的時候,也是對著這本古琴多有所思到的,也正是你多問了這古琴,上弦,哦,是長澤,才帶你去聽戲,在那裏見到了紅衣的,怎麽?如今,算是尋到這古琴的主人了?”
“不僅是尋到這古琴的主人了,更是尋到了這琴音的主人了。”澤清輕笑著說道,“哥哥,你知道嗎,我在九淵,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沉睡時還好,無知無覺,隻是慢慢地開始聚靈凝形的那段時日,我有了意識,有了直覺,也有了感情,那時的我又怎會再受得住那樣的寂寞和黑暗,所以那時候啊,也隻有這一聲泠泠琴音,最能撫慰我心了。”
太陽的光穿透過指縫,那是澤清偷來的光
“這樣的光,你明明就那麽喜歡。”橫渠和澤清並肩坐在靈軒台的台階之上,眼前的庭院分光,是那個人精心設計出來的,隻為了歸期長久的她而留。
“哎,主人不在,就要你這個客人給我端茶倒水了。”
澤清笑著接過橫渠手中的茶水和糕點,陽光的光斑照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透著亮光。
“奇怪,你也是他的眾生,怎麽就對你遮住了陽光?”橫渠笑的哀涼,懶懶的倒在台階上,和那實在難得的小姑娘一起享受著陽光的沐浴。
“十萬年前,我就不是他的眾生了,他說我到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哼,怎的就如此小心眼,折磨了我十萬年之久。”
“你竟然犯過錯,那該是什麽樣的錯誤啊?”橫渠實在是好奇,澤清最大的錯誤,大概就是有了讓自己陷入了比九淵更加折磨的思念之痛。
“是一個,在我看來,很值得,很偉大,跟光榮的錯誤,是一個我明知是錯,卻無法違背心意,不可逆轉的錯誤。就像是射箭一樣,當我箭簇離弦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心有所待了,無法收回。”
橫渠靜靜的聽著,那陽光灑進了他的眼睛裏,帶著幾分過於蒼涼的溫暖。
“你為什麽要騙他?”
澤清拈著茶盞的手不住一愣,“嗬嗬,真不愧是我家那精明的哥哥啊,十萬年了,還是教不會我家小靈侍聰明一點。”
“他隻是,更愛你,愛到他的方向不允許他又任何的動搖和懷疑。”橫渠直起了身子,“我最近,大概是受到溯回鏡的影響太大了,想起來了一些事情,我看到,我重新回到了與我們的父母長老商議的那一天,他們說,他們知道你在九淵定會被那些九淵惡鬼覬覦靈力,你要承受的他們都知道,隻是他們幫不了你,十萬年後,你的結束,是用你的生命去重新封印鎮天柱,九淵什麽的,隻是假象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給他希望?為什麽讓他覺得,他能夠給你自由,能夠為你承受一切?”
“這世間真情大多如此,太多的人哀歎自己的愛而不得,怨恨這世道不公,可卻很少有人能夠感知得到,自己也在被別人以同樣的真情,熾熱的愛著。”澤清美麗的衣裙曳地,滿身的光彩,那都是她的愛人早早為他的小姑娘備下的心意。
“世間萬般變化,唯有情之一字,最是亙古磨人,不可求,放不下,偏生還難論個對錯,難分個真假,人生再是漫長,一旦沾上了,那可就一輩子都埋在這兒了。我沉浮鬼域十萬載,早已經磨滅了聖心。但實則是我又自知,十萬年前我的封印並不是結束,十萬年後的消亡才是。而上弦,我選擇了用和他同樣的方法,互相欺騙和隱瞞,隻不過是我的演技更勝一籌罷了。”
澤清懶懶的靠在橫渠的身上,望著頭頂有些刺眼的陽光,這樣的陽光,她很貪戀,所以,又怎會願意讓他失去。
“所以你看,人生啊,誰有不是在逞一時之快,我覺得,他該好好地,他就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所以,你都是再騙我,給我虛假的希望是嗎?我救不了你?”
空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長澤竟是不知道何時站在了那裏。
“清,我去靈族見了七音長老的靈識,我想知道封彌印究竟在哪裏,但是他說,找到封彌印就代表四件聖器集齊了,封印住的隻是鎮天柱而已,而你,你在十萬年前就被他們窺破了終局,他說,你會在封印四件靈器重新回歸之後,就此寂滅是真的嗎?”
他還喊著悲憫的笑意,似是抓著最後的期待,澤清看著他,隻覺得心酸不已。
“為什麽,你一直都在騙我,你是在利用我,利用我殺死你自己。”長澤看出了那沉默之下的殘忍,他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長澤,冷靜一下,澤清十萬年無盡地底之下沉睡,你也感同身受,也替她擔下了十萬年的守護之責,如果可以,她不會願意對你如此不公。”橫渠勸慰著走過去,他看過了十萬年,直到現在,他才恍然響起那位長老對澤清最後的祝福:希望他們的靈女,更夠擁有有限的生命。
那時候隻覺得可笑,現在看來,竟是悲涼之下難得的一抹溫柔和仁慈了,也許,這樣的終結對澤清來說,才是最大的恩賜了。
人生嘛,誰又不是在逞一時之快
長澤無望的越過橫渠,他的眼中隻有那個穿著一身精致衣裙的小姑娘,他為她買了好多,他無數次想,這小姑娘這樣愛美,那些衣裙穿在她的身上,一定美麗極了。
他慢慢的走,慢慢的走。用他輕緩而蹉跎的步子,壓的所有的時間都抬不起頭來。
隻是你可否,停留一二?隻為我?
澤清看著他輕而緩的邁著步子,走到她的身邊,他用了十萬年,澤清緊緊的抱著他戰栗的身軀,消弭了他們之間長久的十萬年。
“告訴我,我該怎麽辦?”長澤伏在她的肩頭,巨大的哀愴壓下,讓他終於有了棲息之地。
“長澤,我不需要你救我,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同樣想讓你得自由,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愛?”一如他第一次念著那個癡癡的念著自己名字的青澀少年一樣,他所期待的總是猝不及防的得到,卻又驟然就可以失去。
“有多愛?像你對這片天地一樣嗎?”
“哈哈。”澤清不住輕笑著,緩緩地拍著他的後背,緩解他哀痛莫明。
“芸芸眾生嗎?數量有限,且多存汙穢,與我對你的愛,不能比。”
他們輕擁著,接受著這最後的溫暖和愛意。
“我們那個時候啊,文字實在匱乏,所以我看長澤時,也隻能誇上好看兩個字。後來我讀到了許多的文章,上麵寫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寫長身玉立,寫卑以自牧,寫溫潤如玉,寫一切的一切最是美好的詞語,我看到的,都是長澤。可你總是我的劫數,亦是我這漫長無邊的生命裏,最大的意外和恩賜。”澤清放開他,癡癡的看著他現在更加成熟的模樣。
?她和他都有許多或許平凡的祈求和美夢一般的幻想和期待,唯獨不能表露在對方的麵前。
“長澤,怪我嗎?我總是對你,傷了又傷。”
“我不知道如何怪你,你隻教會了我愛你。你隻是教會了我如何去愛,去銘記,卻從未教過我如何去遺忘。”
“長澤,別欺騙自己了,你同樣,也很愛這個世界不是嗎?明明你也想要擁抱那麽多的溫暖,明明你也有那麽多的留戀。愛,就去大膽的守護吧。這樣守護世界的心情,並不是對我的背叛,愛這個世界的心情,也並不是對我的背叛,你能夠愛這樣的世界,我很開心,這也是你對我最大的守護了。我當初的犧牲,就是讓我愛的你們,讓生靈萬物得以存活下來,去創造你們愛的天地,我現在的犧牲,是為了讓天地恒久遠,也變成你們愛的樣子。”
“可這個天地,沒有你了。”長澤看著眼前的姑娘,“若是找到封彌印,你是不是,就要離開了?”
“那就,期待來生吧。”澤清燦然一笑,“小靈侍,我可是要一直糾纏你的,這一世的結束,你要去接受了,因為那時我新的開始,若天地與我來生,我定會來找你。”
澤清看著長澤俊挺的眉宇,那時她此生最後的留戀了,她滿眼愛意的輕輕撫上,眉心之間,藏著他們輪回的密碼,有他萬年孤身流離的蒼山和孤雪。
靈台眉心之中,隨著澤清指間輕點,一點幽微的光芒閃爍其上,長澤震驚的感受到自己心口那可靈石的顫動,知道脫身而出,在他和澤清的眼前閃耀著。
“封彌印,在這裏。”澤清話音落下,長澤眉心一顆翠綠的印石靈器湧現而出,眾人不知的下落,就藏在她的愛人的眉宇之間。
祭靈司的今天,大概是著幾十年來最熱鬧的一天了,隻是他們的熱鬧,是在遙遙的祝願著在今日遠行的兩個人。
“老大,他們,會有一個新的開始的吧?”曲深哀怨的追問著,他抬頭看著遠處的天際,還是蒼藍的一片,行走其下的人們各有悲苦,隻是他哪裏知道,自己的悲苦和圓滿的背後,是有著怎樣的犧牲。
“長澤親自送清兒去了,他們一切走向結束,當然也會一起迎向一個新的開始,來生的輪回,那天明憑什麽不給?”
橫渠還是一如既往,看似毫不在意的臉上卻隱藏著他最深的糾葛,或許給他一麵溯回鏡,他看到的,還會是那個唯一任他欺負的妹妹。
“真是想不到,上弦竟然就是那個長澤,他默默的替澤清守護著靈族,十萬年不聲不響,怎麽可以有人把自己那麽洶湧的愛意掩飾的無聲無息?”
萬染說話間還是會習慣性的看著橫渠,隻是現在橫渠,卻能夠坦然的迎上她的目光。
“清兒曾經說啊,她甚至都一直以為長澤的愛意就像他的人一樣,無聲內斂,她若是能夠多感受半分,那麽或許他表現出來的,就像是潮海那麽大,我們若是能夠感知到一分二分,那在他的心底,怕是就是一個世界的山川天地了,他的一切,總有跡可循,可惜啊,我們都不是澤清。”
“哎好了好了,不是買蛋糕幫靈聖大人過生日的嗎?她雖然不在,可是交代我們要替她好好的吃下去的。”最受不了這種氣氛的,還是曲深,他奪過橫渠手裏捧著許久的蛋糕,才發覺澤清好像並沒有說要讓他們幫忙許下什麽願望。
“咱們靈聖大人的願望,應該是天地恒生,人靈二族繁榮昌平吧?”
“他的願望也不會這麽渺小呢?”橫渠笑著奪下他腰間的半掬,半掬化靈而出,“她的願望,應該是可以隨心自在,讀書喝茶曬太陽,穿新裙子,養花種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那一件不比你說的那些更加的光榮偉大。”
橫渠的話好像離經叛道,卻與無法反駁。
畢竟最不容易實現的願望,才叫願望,有這樣的願望,才會去祈求命運。
也許,長澤依舊會一個人在這個世間孤身許久,但是他卻不再流離了,因為澤清的一句來生再見,他有了自己的棲息之地。
若是真的有屬於他們的來生,他們一定自由且燦爛。
帶著她們送給這個世間同樣的祝福,祝福每個人,都自由快樂,平凡卻熱烈,有一腔熱情,一腔孤勇,永遠有自己的守護和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