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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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謙死了,曹操的大軍回了青州,顯然鄴城沒有整合徐州的欲望,也沒準備從自己手裏要回彭城國;袁紹本來也很高興,隻是被趙升這個不速之客攪亂了心情,麵對趙升那種令人不舒服的笑容,袁紹沒好氣地說:“你不是調到其他地方去了嗎?”
趙升現在身體微微發福,滿身綢緞,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有錢的商人,說話的時候已經沒有當初那種高人一等的氣場:“還不是長安那邊起了變化,何顒被自己人送進了監獄,袁閎正在策反洛陽的守軍,所以讓我來一趟,要不然我在南陽不知道多快活。”
趙升透露的信息足夠多了,自己人害自己人,隻能是某個行動中的一部分;袁紹目露寒光:“你們這是打算破釜沉舟啊,說說你的來意。”
袁紹現在手握數萬雄兵,勢力遍及三州,對於六國盟那邊的心態早就起了變化,不甘心隻做一個被撥來撥去的棋子;趙升顯然也猜到了袁紹的心思:“我們要除掉董卓,然後在關中重新布局,袁閎那邊會奪取洛陽,上麵希望你支持長安,事成後由你出任大將軍。”
袁紹笑道:“一個不在朝廷的大將軍,與現在的衛將軍有什麽差別,把劉協送來東郡,其他免談。”
“這是不可能的。”趙升毫不猶豫地說:“雍州、涼州的軍隊不會答應,但是我們可以幫助你取得徐州;我們負責說服下邳的曹豹投靠你,等曹操撤回青州後,讓你奪取下邳縣,你隻要占據下邳國,荀攸等人豈是你的對手,奪取整個徐州是小菜一碟。”
趙升的描述沒有問題,下邳的軍權並不是在國相王朗的手中,下邳的豪門曹豹才是真正能決定生死的人。假如曹操等人退走,袁紹絕對可能一夜之間襲取下邳縣,最後打下下邳國;隻是拿下徐州,袁紹還是心存疑慮,曹操肯定會從青州殺回來,荀攸、臧霸會不會認輸也是另外一件事。
隻是機會難得,隻要能拿下徐州,就算是趙升和劉協騙了自己又怎樣,隻要有實力,劉辯和劉協兄弟相爭,六國盟想要操縱局數,都得看自己的臉色行事,說實話,袁紹有了出手的心思。安置好趙升,袁紹沒有找別人,而是帶著高幹去找了田豐,把自己與六國盟的交往大致說了一遍。
田豐隻聽到襲擊下邳就說:“主公,這是冒險舉動,下邳對於皇上來說重要嗎?不重要,皇上隻是安排了幾個投降的將領坐鎮下邳,聽說荀攸甚至都沒有把中護軍的駐紮地從東海遷到下邳的打算,這就說明,荀攸不在乎下邳,皇上不在乎下邳。
這樣的地點,就算攻占了,又能如何?到時候我們南麵有袁術,西麵是劉寵、鄭泰。北麵是鄴城大軍,東麵是曹操和荀攸。我們隻不過在重複陶謙的故事。還有一個問題,劉協隻是傀儡,能像皇上一樣重視你嗎?大將軍,隨時可以換做其他人,而主公你,卻無法三天兩頭變換旗號。”
說到重視,袁紹實實在在猶豫了,不用說劉協,就是六國盟所謂的重視,也隻不過是提供一些信息,並不是並肩作戰,而劉辯好歹能給些實質性的東西;而田豐最後的一句話才是重點,他袁紹沒有靠袁家的資源立身,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從小樹立的信譽,三天兩頭倒戈,信譽可真的是毀了。
袁紹扭頭問高幹:“你的看法呢?”
“六國盟給的籌碼太少,以舅舅的身份,六國盟至少應該有個能做主的人來見舅舅,將兗州、豫州、徐州的六國盟交給舅舅。”高幹毫不猶豫地說:“按照趙升的做法,幾乎就是當舅舅是他們的手下,就算成功了,也遲早會因此受累;不如把趙升抓了,送去鄴城。”
袁紹嚇一跳,連號稱剛直的田豐都不敢這麽想,高幹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得罪了六國盟可是一件大事,袁紹親眼見到的就是何進之死,就是連叔叔袁隗的死,袁紹都懷疑是六國盟在背後搗鬼,要不然袁閎在洛陽,和董卓相處得也不錯,怎麽也能把部分家人保下來。
田豐給了高幹一個讚賞的目光說:“高將軍的思路也可以一試,既然主公說趙升的武功已經廢了,我們可以嚐試著把他抓起來,是不是送鄴城不用急,關鍵是看看主公帳下有沒有趙升的同夥。”
田豐一語驚醒夢中人,六國盟厲害,可不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而是布局;六國盟既然能對徐州布局,難道就不會對袁紹這邊布局?袁紹隻要拔掉那些暗樁,日後在和六國盟打交道的時候就能占據上風。袁紹當機立斷:“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高幹,你負責籌建一支百人隊,模仿郭嘉的青銅司。”
劉辯能一舉拿下青徐,青銅司功不可沒,袁紹從鄴城那邊的消息得知,是趙商一路策反了多位陶謙下麵的重要人物;高幹大喜,急忙站起來說:“謝過主公,高幹一定不負使命。”
第二天清早,已經被袁紹閑置的荀諶被帳篷外的吵鬧聲吵醒,一起床就感到頭腦昏沉,咬著牙洗漱一番就來到中軍大帳;在門口站崗的蔣義渠看荀諶的神狀態實在不好,出聲勸道:“先生要是身體不適,就不要去見主公了,主公至少抓到一個妖言惑眾的人。”
荀諶搖了搖頭,他幾乎沒有因為身體的原因休息,況且說幾句話也消耗不了多少體力;荀諶堅持著說:“沒事,我就聽聽,休息一下就好了。”
袁紹的大帳分為內外三層,主薄耿苞正在最外麵的帳篷門口案幾上處理公文,看見荀諶問道:“荀大人,有事嗎?”
“沒有,隻是聽到營中吵鬧,來看看主公有什麽安排沒有,有什麽需要我處理的公文,等會交給我。”荀諶回答道,已經走到裏麵去了;耿苞無奈的點點頭,誰不知道荀諶現在已經漸漸被邊緣化,但是袁紹沒有開口,荀諶沒有主動辭職,耿苞還不能拿荀諶不當一回事。
過了半個時辰,大帳內應該已經有了決定,沒有了那種嘀嘀咕咕的商議聲音,這次響起的是田豐的聲音:“主公,事不宜遲,將趙升打入囚車,快馬押送到鄴城;不管別人如何流言蜚語,主公的行動將證明主公的忠心不二。”
田豐對鄴城那個小皇帝劉辯看不上眼誰都知道,可是這家夥偏偏還想做劉辯的忠臣,荀諶的聲音跟著響起來:“要是這樣,不如派一隊騎兵,囚車用馬匹拉動,免得在路上出意外。”
耿苞聽到安排心中一動,昨夜的動作就是抓捕趙升,那個不知死活的家夥聽說傷了三十幾個悍卒,最後還是被高於和顏良聯手抓獲;要是按照田豐、荀諶的安排,一路上根本沒人能救趙升。
耿苞就是六國盟的人,預先也接到通知要協助趙升,誰想到袁紹現在這個德性,趙升又是一個托大的人,自己和趙升連麵都沒見,趙升已經是階下囚;看著高幹走出來,耿苞臉上掛著和平時一樣的笑容,內心卻焦急如焚,耿苞清楚,高幹這是去安排押送的事。
耿苞看似隨口問道:“高將軍,出去喝酒啊?”
“喝酒,別作踐我了,昨晚上沒睡,到現在還要奔波,喝酒那是淳於瓊將軍的事。”高幹一臉無奈地說道,心中暗自警惕,耿苞是袁紹的心腹,平時與袁譚袁熙走得很近,把自己當做競爭對手,基本上沒有怎麽套過近乎;今天主動找上門,難道這個耿苞確實有問題?
高幹是個精明人,念頭一閃而過,唯恐自己是驚弓之鳥,看誰都想是嫌疑人;高幹也沒有多說,大步流星地出帳去安排囚車的事,等高幹回頭詢問那些官員離寨的時候,再次發現耿苞在出營的名單上,頓時一驚,問匯報的軍侯:“耿苞出去是臨時的?”
“臨時的,出去的將校官員一共二十一人,十四人是奉命辦差,五人是昨天請過假的,隻有兩人是臨時出去,一個是主薄耿苞,一個是將軍眭固,我們的人都跟在後麵。”軍侯的回答並不能讓高幹滿意,高幹決定親自跟著出去看一下。
眭固去的地方是小沛城中的城南酒肆,與眭固見麵的是兩個出來辦事的軍官,三個人點了十來個菜,要了兩壇酒,直接是開懷痛飲,明顯是摸魚三人組;而耿苞沒有見任何人,一個人在老蔡酒肆裏,要了一盤羊肉和半隻雞、一壺酒,小斟慢飲。
高幹問清楚兩人在路上都沒有與其他人接觸,命趕來的副手夏昭帶人盯死眭固;自己安排人圍住老蔡酒肆,然後直接走了進去。老蔡酒肆就是街邊的小酒店,裏麵隻有三張半桌子,也不是很幹淨,看上去就像是那些小商人喜歡呆的地方,與耿苞的品味不大對頭。
耿苞看見高幹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起身陪著笑臉問道:“這麽巧,高將軍也出來散散心?”
高幹一臉疲憊地說道:“是啊,剛把囚車的事安排好,已經交給蔣義渠去負責了,我出來想喝點酒解解乏,在門口看見耿大人,就在想,這座小酒肆是不是有什麽招牌菜。”
“哎呦,可別這麽想啊!我也就是圖個安靜。”耿苞客客氣氣說道,給高幹斟上酒;高幹坐下去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不對。這麽小的酒肆裏竟然還有一位客人,旁邊桌子一個同樣衣服幹幹淨淨的年輕人,一壺酒三個菜,關鍵是,菜幾乎沒怎麽吃,年輕人麵前的盤子很幹淨。
高幹實在等不及了,仗著袁紹的寵信,一咬牙做出了行動的手勢,站在門口的兩名士兵一聲吆喝,十來名袁軍衝進了小酒肆;高幹直接命令:“把酒肆裏的人全部扣住。”
耿苞站起來準備抗議,被高幹一把摁了下去:“耿大人,別急。”
高幹先去查看了酒肆後麵,確定沒有什麽後門偏門,也沒有什麽臥室,就讓一名士卒搜查酒肆老板老蔡的東西,回頭走到年輕人身邊,問道:“叫什麽名字?做什麽的,為什麽上午來酒肆喝酒?”
聽到高幹的話,年輕人臉色一苦,他猶豫了半天,終於說道:“我叫張種,一個四處遊曆的讀書人,今天才到小沛,喝點酒歇歇,想下一站去哪裏。”
“哦,搜,包括耿大人,一起搜,免得被外人說我們胡攪蠻纏。”高幹沒有猶豫,張種的回答不卑不亢,怎麽看都不是一般人;耿苞、張種雖然掙紮,但還是強不過如狼似虎的悍卒,結果在張種身上,搜到了一張耿苞筆跡的小紙條,是關於趙升要被押送去鄴城的情報。
張種攔住了還要暴跳的耿苞,對高幹說:“我是獻帝派來的使者,我要見袁紹。”
高幹看到事情已經有了圓滿的結果,讓人把張種、耿苞、老板老蔡一起帶到軍營當中,向袁紹匯報。張種見到袁紹說了實情,他不是劉協的人,而是司徒王允的人,和趙升一起來的豫州,一個是為了彼此有些照應,另外一個就是,袁紹起兵後,張種負責遊說那些小的軍閥投效長安。
“這麽說,對付董卓的人就是王允了?”田豐故意搶在袁紹前麵問,張種點點頭說:“王允和士孫瑞聯係上了,擔心荀爽被殺,士孫瑞同意參與行動,在長安的士孫家、第五家、杜家都被卷了進來,成功的把握很大。”
“等等。”田豐聽出了名堂:“你們沒有和鄴城取得聯係,鄴城就不可能出兵支持你們,那麽皇甫嵩等人才是兵變的主力,應該還有呂布?”
和田豐這樣的人說話就是難堪,你明明沒說什麽,卻被這家夥猜的**不離十;張種無奈地點點頭:“不錯。”
田豐的臉沉得能擠出水來:“我有兩件事請教,第一件是,你們和鄴城的人聯係,事成以後打算讓劉協下台,還是把荀爽等人全部殺了?第二件就是,皇甫嵩和呂布能不能控製董卓留下的大軍,那可是二十幾萬訓練有素的戰士,不是黃巾軍、白波軍那樣的烏合之眾。”
張種的眼神變得熾熱:“司徒大人早有安排,那些人隻不過是用來吸引董卓手下注意的;軍隊嘛,皇甫嵩、朱儁、呂布的威望在那裏,還有好幾位中郎將答應投效,絕對沒有問題。”
袁紹等人都是心中一寒,有幾個中郎將答應投降,但是其他中郎將呢?恐怕六國盟和王允已經安排好殺手,到時候一個個除掉;隻要這些大將一去,底下的士兵就是不願被收編,也隻能做鳥獸散。
長安一係列的爭鬥都是圍繞著權力而展開,爭鬥的雙方現在已經看清楚了,是董卓、王允等人,還有就是六國盟在推波助瀾。反倒是,在這次博弈中,鄴城似乎成為了徹徹底底的看客;士孫瑞等人的行動明顯就是個人行為,否則以郭嘉那種性格,怎麽會受王允擺布。
在此微妙的時刻,王允寄希望於袁紹能夠對劉辯采取軍事行動,不外乎還是擔心鄴城會有動作,劉備、楊奉兩軍的南下,給關中造成了不小的壓力。袁紹和田豐、高幹商議後,選擇了避讓,把趙升和張種放了,將耿苞這個細作斬首示眾。
袁紹這麽做,原因很簡單,就是利益;袁紹在關中的利益不多,完全可以放棄,即便將來有什麽變故,也不會有太多的損失。但與鄴城的關係就不一樣了,假如袁紹首當其衝與鄴城抗衡,消耗的物資人力是絕對不能承受的,是長安能給出好處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趙升、張種帶回潼關的消息讓袁閎有種人單勢孤的膽顫,袁閎雖然氣的臉色煞白,但還算能忍得住,但是潼關都尉丁管卻突然大罵道:“混賬!”
趙升已經不想多說什麽,連何顒都被那麽輕易拋出去,關中大局已經不是自己一個跑來幫忙的人可以說什麽的;張種的臉色沉了下去,非常生氣的那種,在張種看來,丁管表麵上罵的是袁紹,實際上就是在指責自己無能,尚書令已經給了你老子丁宮,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袁閎隻能和稀泥,強顏歡笑道:“袁紹的做法實在太令人生氣,連我都想罵上幾句;隻是趙升,現在怎麽辦?”
張種有點不滿說:“等候長安的消息,興許這時候,已經動手了。”
袁閎睥睨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張種,眼神冷冽之下,仿佛是再看一個死人;
可隨即袁閎又笑起來:“張大人說得沒錯,並州那邊大軍的調動讓牛輔擔心,他已經調李傕、郭汜前往河東助戰,以防止劉備、楊奉突然殺過來。現在潼關一線隻有中郎將董越的人馬,我們可以考慮奪取這支人馬的控製權。”
這是在和王允搶奪軍隊的舉動,張種很想阻止,可惜的是,看看周圍,也不像是有人打算反對的樣子;張種沒想到眼前的這個袁閎這麽難對付,強忍心頭的不悅笑道:“沒想到啊!袁大人的信心已經強大如此,我願意留在潼關祝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