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選中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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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太陽沒有多少霞光,水鳥飛過江麵,留下一圈圈漣漪;遠處還是有些客船漁船,嘉陵江上潮濕的江風撲麵而來,張鬆還是把頭縮進了船艙裏,張鬆沒想到法正用這麽別開生麵的方式與自己見麵,張鬆有種幻覺,仿佛這不是故友重逢,而是兩人在密謀什麽。
船家女悠揚的歌聲傳來,充滿了韻律激蕩,讓人有種空曠的想象空間。船艙裏點著油燈,視物沒有問題,法正依然是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張鬆的的眼睛漸漸恢複了視覺,聽著外麵的水流聲和船的速度,張鬆能判斷出來,法正沒有急事。嘉陵江在成都城外,要是向東,船很快就會脫離成都的範圍,
“我很意外法正你出現在成都,尤其是見麵的方式如此詭異。”張鬆的個子不高,但是聲音洪亮,即便是低聲,在狹小的船艙裏也有一點回音:“你是代表哪一方來的,皇上,還是漢中王?”
“皇上。”法正笑著說:“我是來送一場富貴給你。”
“說說看,”張鬆沒有拒絕:“我很懷念那年在長安的日子。”
張鬆是在暗示法正不要多弄出事來,法正不以為然地說:“皇上希望你投奔漢中王,在那裏飛黃騰達。”
那就是要自己做臥底,張鬆不想去做什麽臥底,對於名士來說,就算成功了,那也不是功勞,而是汙點;假如不成功,那麽就是一個死字。法正反而笑了起來,輕輕念道:“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王爺,王爺豈有意乎?
益州險塞,沃野千裏,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焉暗弱,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王爺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袁紹,內修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王爺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王爺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張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對於這段話幾乎一聽就記住了,頓時呆住了:“什麽人寫的,這幾乎是為漢中王量身定做的;難怪皇上要把漢中王擺在南鄭,法正,為什麽不派這個人去見漢中王,是擔心這個人真的這麽輔佐漢中王?”
法正搖了搖頭說:“你想多了,這是皇上寫的。”
這回答讓張鬆很納悶,張鬆清晰的記得劉辯做的每一件事,要是劉辯有這等眼光,難怪兩次兩次親征拿下青州、徐州、豫州和兗州。這不得不讓他開始警覺,劉辯這麽煞費苦心,絕對不會是讓自己投奔劉協那麽簡單。張鬆問道:“要是我去劉協手下,需要我傳遞情報?”
法正大笑起來:“怎麽會,那樣豈不是浪費了這個機會……皇上說了,袁紹遲早會占據江東和長沙、零陵、桂陽等地,這個能證明你的眼光正確;真要是劉協起了反心,一定會因為剛才的那個思路來找你重用你,你什麽都不要管,安安心心地做官,直到有一天,我軍打進漢中,才會啟用你。”
張鬆明白了,自己就是那個獻城投降的人;張鬆猶豫地說:“我要好好想想。”
“擔心沒有回報?”法正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認真起來:“一座城池,可以嗎?”
“那我要能做到那個位置……”張鬆隻能說到一半,在劉協眼裏,獻計以後的張鬆不僅有才能,還是巴蜀當地的名士,劉協怎麽會不用?一個太守不是小意思嗎?做了太守,獻一座城池算什麽?
張鬆有種憋屈的感覺,法正說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為事實,麵對青銅司的布置,張鬆隻能歎服。張鬆硬著頭皮對法正解釋:“法正,你們對我的信任我感到由衷的感謝,請讓我向皇上表示感謝。”
“張鬆!”法正很享受站在高處的感覺,用睥睨的眼神鄙視一下張鬆說:“你現在是不想出人頭地,還是打算跟著劉焉混下去?”
“我沒想過這方麵的理由。”張鬆顯得有些巴結:“我還是想為大漢多出一份力。”
法正卻跺腳道:“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理由,要知道,皇上已經擁有絕對優勢……留給我們建功立業的時間不多了。”
“我要回家好好想一想!”張鬆失神地張了張嘴,隨即打起精神說:“法正,皇上真正控製的也不過幽、冀、並、青、兗、司隸,其他雍、涼、豫、徐四州隻是名義上的,就像袁紹的揚州一樣。”
法正憋住笑,他太清楚張鬆什麽性格,隻要表現出興趣,那麽久很有可能答應;法正其實是個健談的人,這次能夠有機會表現一下,讓他非常興奮:“皇上是希望大家不要亂動幹戈,難道你認為劉焉、劉協、張魯之間不會有故事?”
張鬆鬆了一口氣,談到巴蜀內部,張鬆肯定比法正一個外地人更清楚:“劉焉靠東州軍壓製本地士族大戶,加上這兩年的血戰死了不少人,現在正是一個洗牌的階段;張魯還不是靠著他媽才能風生水起,原本劉焉打算讓張魯呆在漢中……”
張魯悚然而驚,誰說劉辯那邊不清楚巴蜀局麵,讓劉協到漢中,無疑是一手妙招,注定劉焉與劉協要有一場龍爭虎鬥;無論誰是勝者,都需要劉辯表示不再追究,否則隻能是一條道走到黑。巴蜀之中,威望最高的兩個人就是劉焉與劉協,在此關鍵時刻,除非兩人聯手,否則這個局就解不開。
法正明白張鬆想通了,調侃道:“你也可以把這個計策獻給劉焉,或者勸說劉焉投靠劉協也行,隻是我聽說成都的宮殿都造好了,南鄭的還沒有動工。”
“該死的,你們在益州、漢中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張鬆曉得對方給的信息量太大,他已經不想談下去了;法正卻不打算放過他:“你也明白,益州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劉焉做了這麽多,怎麽會屈尊於漢中王之下,遲早是撕開臉麵的鬥法。後麵我們不用見麵,你要是去了南鄭,同意加入我們,就在南鄭買一座宅院;等到我們進軍的時候,我會親自來和你聯係。記住,還有比我們更強大的勢力,不管何時何地,都不要暴露自己的本意,不要想著主動聯係我們。希望我們再在成都想見的那天,天下太平。”
顯然,法正的條件是絕對不會讓人滿意的,兩人喝完一餐酒也就散了,張鬆在幾天失望的激動後,想明白了所有的問題,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法正坐上去荊州的船,心裏還在想著,劉辯是怎麽知道張鬆這個人?
郭嘉隻是問了自己和張鬆的關係,確定有這麽一個人就下達了任務,天幸那段計策太過精彩,終於讓張鬆同意了。可是那樣的計策真是劉辯想出來的?法正失笑搖搖頭,這是一個跟讓人難猜的皇帝。不過這一趟也沒白來,劉辯讓自己去找一個叫黃忠的老兵,在荊州蟄伏,足以看到,江南才是將來的決一勝負的戰場。
船行走了半個月到了江陵,在繁華的江陵城內,法正才聽說袁紹已經打到長沙了,零陵、桂陽自己被攻克,劉辯不得不讓侄子劉虎坐鎮長沙,另外派蔡瑁帶領水軍助戰。法正便不急著去長沙。隻不過四天,長沙太守張羨倒戈,袁紹攻占長沙。劉虎、蔡瑁灰頭土臉地回到江陵,
法正手中有三個聯係人,都是郭嘉預先安排過來的,一個在江陵開著藥鋪,一個已經混入劉表軍中,還有一個在江陵開酒肆。法正和三個人接上頭,很快就鎖定了黃忠本人,箭術超群,有個生病的兒子,這個病不是天生的,而是後來腿上長了一個瘤,越長越大,以至於不能行走;黃忠在軍中不得誌,加上兒子的病情,有些頹廢。
法正找了個機會,冒險見了黃忠一次;黃忠現在和大部分的荊州將領一樣,對於局勢很迷茫,袁紹開始攻打江夏,張羨在長沙反叛,都打著一個旗號,就是劉表是叛臣,劉辯自己正式取消了劉表的職務,隻是蔡瑁支持劉表,劉表才沒有下台。
黃忠是不齒袁紹的做法的,通過對盟友下手,來換取自己的權勢,怎麽看,袁紹都有些對不起袁家的那塊招牌。隻是對於那個十幾歲的皇帝,黃忠還是有點好奇的,能擊敗劉虞、董卓、陶謙、袁紹,不是一句運氣就能概括的。
看見法正上門,黃忠實在是有些驚訝,法正也沒囉嗦,直接告訴黃忠兩件事,一個是劉辯器重他,希望他棄暗投明;另一件事就是,黃忠兒子黃敘的病,可以去鄴城找華佗看看,這件事與黃忠的立場無關,法正臨走的時候,留下了盤纏和信物。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黃忠思考了一天,去軍營裏請了假,蔡瑁直接就準了;黃忠其實在將領中並不是特別出名,蔡瑁很無所謂。黃忠便帶著家人出發,裝作看病的人走新野去了宛城,最終的目的地就是鄴城,黃忠也想見見劉辯。
劉辯還在濮陽,日子也並不好過,一方麵鄴城那邊暗流激湧,洛陽四麵都變成了劉辯的地盤,很多人便琢磨著改回到洛陽去了;而冀州的官員則不願意,是他們支持劉辯一舉橫掃中原,假如劉辯還都洛陽,那麽很可能最後統一天下那塊最大的紅利就會少分許多,聽荀彧、史阿的意思,兩邊的官員都在造聲勢。
另一方麵就是幽州的公孫瓚,上書尚書台,說兗州、豫州、雍州都免稅賦,幽州也應該享受一次同樣的待遇;車騎將軍盧植回複了公孫瓚,這三個地方都是經過多年戰火和荒災,需要休養生息,幽州已經一整年沒打仗了,不需要減免稅賦。盧植是公孫瓚的老師,幽州的第一名士,自然是壓得住公孫瓚的,但是劉辯看出來了,公孫瓚不是有想法,就是驕橫慣了,後麵還會有故事。
劉辯不得不承認,一個人的心態,才是成功路上的最大短板,前世的屌絲人生在逆境中還是給了自己很大的幫助,但到了現在峰回路轉的一刻,自己似乎有些茫然,總覺得抓不住重點,仿佛整日裏在想一些零碎的事情,不成章法。就像法正的益州之行,完全是建立在對法正個人能力的信任上,並沒有給法正一個說得過去的方案。
折騰了一整天,劉辯心力憔悴,但總算在黃昏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好消息,滿寵跟著郭嘉來了,滿寵被郭嘉請來以後,並沒有立即答應出仕,而是在東郡兜了一圈;現在願意來覲見自己,應該是拿定了主意。
站在劉辯的立場,他是非常希望滿寵能夠為自己所用,把山陽郡的局麵穩定下來;高幹已經撤走了,但韓迨的能力讓所有人不信任。問題是,滿寵是否有這個影響力,劉辯非常懷疑;另外,就是滿寵有沒有一個合適的位置,袁不願意接受一個過渡性的職位,在山陽郡開展工作。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但都不是劉辯眼下考慮的。
滿寵長相有點嚴肅,很像盧植,但是缺少盧植身上那種宗師人物的氣場與風度,在劉辯見過的人物中,隻能算是中等。滿寵跟著郭嘉來,就是想見見劉辯這個青年皇帝,覺得自己麵臨一個改變現狀的機會。
其實他從離開山陽郡,滿寵就在考慮如何證明自己的價值,他知道,劉辯能打敗袁紹,一舉拿下兗州控製豫州,可見劉辯絕不簡單。尤其是從郭嘉那邊聽到內幕,劉辯設計了多次的行動方案,滿寵認為這是個奇跡,能夠創造奇跡的人,滿寵不得不期待後麵的故事。
滿寵對劉辯施禮後,入座就問:“皇上真的打算放任袁紹?”
劉辯擺手道:“鞭長莫及,不如做個好人,豫州、兗州的治理也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我給袁紹一個機會,也等於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啊!”滿寵還真沒看出來,劉辯竟然有這麽大的肚量,滿寵壓根不知道,在後世,這些話幾乎都是成熟的套路,與一個人的肚量一點關係都沒有;郭嘉很隨便地坐在一旁,心中並不擔心,滿寵是個聰明人,不會提出一些讓劉辯都感覺為難的要求。至於劉辯將來怎麽用滿寵,對於郭嘉來說,就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事了。
滿寵見郭嘉不吭聲,明白隻有自己接劉辯的話:“皇上還是打算休養生息?”
劉辯用一種唏噓的口吻說道:“我一直是有這個想法,隻是進展太快,一次次打斷了我的計劃,現在壓力全部在尚書台那邊;隻有天下太平,才能談得上休養生息,滿寵,你對兗州的未來怎麽看?”
滿寵認真地說道:“兗州的發展主要看皇上怎麽想,如果非要所有人都聽你的,那麽時間就會很長。”
“可是我們無法裝作看不見那些人的舉動。”郭嘉突然插話:“同樣一個舉動有不同的解釋和預判,不是某些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滿寵明白郭嘉指的是什麽,歎氣道:“士族在地方上指手畫腳,這已經是慣例了,皇上,短時間內無法改變了。所以,我認為皇上這次放過袁紹,是養虎為患;除非皇上的目的是漢中王,袁紹隻是一個藥引子。”
滿寵分明看出了一點名堂,劉辯滿意的點頭:“怎麽說呢,我連漢中王和王允那些人都赦免了,不赦免袁紹心裏有點過不去。”
滿寵卻出人意料地直言不諱道:“皇上應該是不相信袁術、呂布等人,怕滅了一個袁紹,弄出第二個、第三個袁紹出來。”
劉辯笑道:“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你看過我的求賢令沒有,我需要大量的人才來管理州郡,但絕不是過去那種管理的模式;士族的子弟我沒有偏見,關鍵是他們要改變觀念,否則我不放心。”
滿寵頓時表情凝重,劉辯對於黃巾軍的處置是極為成功的,但也是被士族詬病的,渤海、北海、東海那麽多的鹽田,皇族、商人、太平道的人都插手了,唯獨士族被排在外麵;但是劉辯手下的官員是歡迎的,鹽鐵司和轉運司正式派上了用處。
滿寵想了想問道:“皇上既然想聽,我就不妨說一下,袁紹、袁術,一直到楊奉,那些人都不會舍得交出自己的兵權;皇上你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會一次次在大好時機麵前退卻,我有一個感覺,你在擔心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怕他們利用這些將領。”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劉辯失笑起來:“我自己都不清楚在怕什麽,你要是有興趣,可以替我分憂,先在山陽郡幫我屯田,怎麽樣?”
“願意為皇上效力。”
滿寵走後,郭嘉問:“皇上,他會是那邊的人嗎?”
劉辯信心十足地說:“無所謂,六國盟要是不敢揭竿而起,和我隻有一把押注到底,他們派來的人為了在關鍵時候發揮作用,平時隻能更加賣力。”
劉辯嘴裏說得激動,心裏還是覺得有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