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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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日磾熟悉劉辯的表情,看到了劉辯的眉毛一揚,便猜測劉辯肯定是曉得劉巴這個人;心說黃琬啊,你就是一頭裝成狼的羊,哪知道年輕皇帝在前麵等著你的花招。議郎周忠站起來說:“皇上,關中鹽鐵石炭都有,朝廷應該安排人手,繪製礦產地圖存於內府。”
周忠這話等於沒說,除非是他去做那個雍州的鹽鐵使,周忠的故意示好給人一種牆頭草的感覺,不過劉辯對周忠毫無立場的作為沒有不滿,畢竟周忠到了鄴城做了議郎,與原來在長安的太尉天壤之別,從某種角度上講,劉辯需要周忠的這個態度。
劉辯立即表態支持周忠:“周忠說得沒錯,鹽鐵司之外也應該有一個部門曉得各地的礦產;隻是關中目前一片混亂,其原因大家都知道,除了打仗,還有就是沒有章法。誰也不希望關中落魄下去,因為隻有關中的穩定,洛陽才能穩定;周忠,等鹽鐵司一切安排好了,你替我巡視一次關中,和方方麵麵協調一下。”
很多人不得不讚歎,劉辯站在一個老板的立場上,眼光比尋常人看的遠了很多;周忠與李傕等人都共過事,加上幾十年的為官經驗,前去協調成功的把握很大。隻不過荀彧等人有些奇怪,劉辯可不是一個敢於冒險的人,但是周忠到了鄴城,劉辯就既往不咎;現在更是公然表態,荀彧相信,其中必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皇上……”周忠感激地看著劉辯,楊彪說得沒錯,劉辯既然把自己留在鄴城,肯定就是有用處的,一時不表態,隻可能是火候未到。黃琬隻是冷哼了一聲,有士孫瑞在關中,周忠你又能起多大作用,弄不好就是一個背鍋的角色。
看看大家都沒有多少興致談下去,劉辯宣布散朝,楊奇帶頭就走,不管馬日磾和孔融、黃琬吵成什麽樣子,總之劉辯達到了目的,還向周忠賣了一個好。楊奇深知自己的這個弟子,骨子裏就是一個奸商,這些權貴一個個都盯著鹽鐵司的那點好處,隻要劉辯在,壓根沒門!
劉辯大步流星地從單獨一條路上了自己的馬車,剛回到行宮,就聽說周忠前來覲見;他笑了起來,這些朝中的大佬,哪個人不是在官場拚搏了多年,自己的姿態其實沒瞞過周忠,隻不過周忠順便表演了一下,周忠是來問底牌的。
劉辯讓郗慮和趙雲把周忠請進來,周忠立即跪下再次謝恩:“皇上,臣前幾年糊塗,誤信劉弘那個奸賊的花言巧語,做了很多對不起皇上的事,多謝皇上原諒了臣。日後皇上要是差遣,臣萬死不辭。”
郗慮幾乎要捂額頭,周忠可不是一般的名士,在朝中也算是有分量的人物,這般惺惺作態,當真是世風日下;劉辯急忙把周忠攙起來說:“周忠,無需如此,人孰無過,我連漢中王都不計較,那一切都過去了。來,來,坐,坐……大家一起,郗慮,派人把許相、禰衡、荀悅、史阿、陳忠也請來。”
這五個人的辦事房現在都在行宮,不一會都到了,看見屋內的架勢,都知道劉辯肯定有話要說;禰衡一落座就問:“皇上,什麽事這麽要緊,我那邊還忙得很。”
劉辯笑著擺手說:“就一個時辰,我想聽聽周大人說說江東和荊州的局勢。”
周家可是廬江大族,劉辯也證實過了自己的猜測,周瑜就是周忠的侄子;隻不過周瑜不看好董卓和劉協,一直沒有北上。以周家在南方的地位,周忠曉得的消息應該比一般人多得多。
周忠也明白,這就是自己遞投名狀的機會,忙說道:“江東士族和荊襄士族、荊南士族,相對於北方的郡州來說更加抱團,江東最出名的就是許家、孫家、朱家、陸家,許貢、朱治、孫賁、陸康就是四家的家主。
荊南張家一枝獨秀,家主張羨是劉表手下的長沙太守,遲早是會反對劉表的;荊襄那邊就是蔡、蒯、彭、黃,蔡瑁、蒯良、龐季、黃琬。黃琬之所以不敢表態,是因為黃祖等人都在江東支持劉表,他怕自己一說話,皇上的大軍未到,黃家的人自己就殺了起來。”
劉辯點頭問:“在我表現誠意以後,黃祖、龐季有沒有可能歸順我?”
“沒有。”周忠肯定地說:“劉表是個梟雄,連蔡瑁都不敢輕易翻臉,黃祖、龐季怎麽敢。除非皇上的大軍從南陽直接殺到襄陽城下,那麽我敢說,這四家絕對是舉手投降,讓劉表一個人去守襄陽城。”
眾人都笑了起來,周忠你何嚐不是這樣,劉辯大軍在潼關以外的時候,你在劉協麵前呼風喚雨,一旦長安被圍,不也是跟著投降;劉辯思索了片刻,忽然問道:“這三處的士族對生意有沒有興趣?”
“有啊。”周忠可是看著劉辯崛起的,信心滿滿地說:“蒯越就曾經與皇上做過生意,說實話,臣當時也是動了心,隻是沒機會靠上皇上。隻是作為士族來說,生意上的賬與皇上算得不大一樣,一般的小家族就不說了,像蔡瑁那些大家族,還是需要大量的良田來維持開銷和糧食物資儲備的,要不然桓靈兩帝的時候土地兼並也不會那麽熾烈,直接引起張角的黃巾之亂。”
禰衡等人紛紛點頭,周忠的這個看法還是切中要害的;劉辯笑著說:“周忠,你應該相信,隻要我到了江南,所有人家都能有生意;隻是我有一件事想弄清楚,你在周家是不是一言九鼎?”
劉辯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周家要是忠心,他就準備先用了,誰叫占據廬江郡的袁術現在是鄴城這邊的衛將軍;周忠起身道:“周家對皇上絕對忠心,我犯糊塗的時候,家兄周崇、堂弟周異、周尚都不願意依附劉協;家兄周崇就是周家的家主,早年做過甘陵相,現在就是讀書和操持家業。”
周忠曉得自己沒資格說忠於劉辯,董卓進京的時候,周忠是接應董卓的大將;董卓死後,劉協在長安稱帝,周忠是太尉,劉辯沒有殺周忠,已經算得上皇恩浩蕩了。劉辯問周忠:“周瑜現在做了居巢長沒有?”
周忠大喜,他可是曉得自己這個侄子聰明到什麽程度,既然劉辯有心,那麽周瑜肯定會得到重用;周忠忙說:“皇上真是明察秋毫,前天才接到家信,周瑜已經在居巢上任了。”
“他忠於漢室嗎?”
周忠嚇了一頭汗:“一定忠於漢室。”
劉辯微笑著說:“周大人,別緊張,隻要周瑜忠於漢室,別人能給的,我一定能出更高的價。你問問周瑜,先去北海楊彪手下做樓船中郎將如何?聽說令郎周暉在江淮也是一個豪傑,來鄴城如何?”
啊,周忠張大了嘴,劉辯連周瑜擅長水戰都曉得,太可怕了;讓自己的兒子來鄴城,那就是徹底把自己父子綁上劉辯的戰船。周忠呆了呆,反應過來說:“臣這就寫信給犬子和周瑜,讓他們即刻北上。”
“好。”劉辯這才對其他人說:“禰衡,將來去荊州,你就是荊州從事;許相是荊州轉運使,陳忠是武陵都督。”
幾個人一愣,這才明白劉辯把他們喊來的意思,實際上就是在組建一個班底,如同陳宮等人在兗州那樣,代表鄴城占據一塊地盤;禰衡咧嘴一笑:“皇上,你敢讓我去荊州?”
“當然,要是你在荊州犯渾,被刺史殺了,正好去了一個刺頭。”劉辯說得毫不在意,禰衡不禁愣了愣,他知道自己惹禍的本事,這個可能性還真不能說沒有;荀悅搖頭說:“皇上,這個玩笑不好笑。”
玩笑,劉辯忽然想到喜劇演員卓大師,即使在劉辯原先生活的那個時空,這個無聲電影時代的喜劇巨匠也是遙遠的傳說,死了幾十年了;但劉辯偏偏對卓大師是印象深刻,《摩登時代》那些片子,真的是無聲勝有聲的傑作,不因歲月流逝而減少魅力。
劉辯覺得禰衡最好能有點這樣的精神,不要一下子把人得罪光了,要是整個員工團隊都嫌棄禰衡,劉辯就算是老板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為了一個員工關了自己的公司吧。劉辯想了想,順口說了兩段卓大師表演的故事情節,荀悅等人立即明白是在點撥禰衡。
禰衡饒有興趣地聽完,問道:“皇上,這書在哪裏?”
“秘本,我也不知道在哪裏,那時候年紀太小了。”劉辯現在自己說謊成習慣了,沒辦法,總不能說自己悟出來的;禰衡笑著搖搖頭,劉辯的這個解釋都快成梗了,朝中大部分官員都曉得,以至於蔡邕、許靖現在都不敢說自己讀過多少書。
荀悅笑笑說:“皇上有時間的話,還是把這些書寫出來,然後安排人編撰。”
劉辯笑道:“那是肯定的。我也想青史留名。就怕到那時候,很多人罵我。”
禰衡等人不解其意,劉辯把自己的知識拿出來,還會有人不滿意?幾個人不知道,劉辯說話間,想到的活字印刷和賤如白菜的紙張,這些做出來的難度不大,就是知識的傳播,會讓更多的平民和寒門崛起觸及士族的底線,現在劉辯不敢冒險,還是等天下安定再說吧。
“皇上,誰敢罵你啊。”楊亮笑著從外麵走了進來,這家夥到了鄴城跟郭嘉一樣,出入行宮跟自己家沒差別;劉辯笑著問:“你怎麽有空過來,你現在應該在衙門裏苦思冥想怎麽開展工作。”
“工作是做不完的。”楊奇直接在許相下首坐下說:“我來是為了並州商號的生意,每個商號與你合作的股東都不是同樣的人;我認為你應該把這些商號統一起來,然後設立分號,否則各個商號之間遲早會為了生意互相拆台。”
劉辯聽出了一點門道:“孟佗有想法?”
楊亮點頭說:“李傕想接手董卓在兩個商號的股份,我沒同意,他就找了孟佗,孟佗現在的壓力很大;另外趙無幾也想按照皇上一開始的思路,把五原塞那條商業線路建好,但是人手不足,也在整天向孟佗訴苦。”
並州商號的三個掌櫃,大掌櫃孟佗負責劉辯的所有生意,二掌櫃張世平負責遷移到鄴城的所有工坊,三掌櫃趙無幾坐鎮並州,負責原先並州商號的各個分號。之所以讓趙無幾一個有著軍職的人出任三掌櫃,就是為了開辟商業線路,在將來的某一天,把那些沿途的地方改為榷場,變成朝廷下轄的一部分。
劉辯想了想說:“從學堂裏挑選一批管事去幫助趙無幾,至於董卓的股份一分為三,在洛陽、河東的生意收歸你們轉運司,段煨、劉備、胡才、張濟的人馬都需要補給,能貼一點是一點;關中的股份,李傕、郭汜一人一半,用途就不用管了。”
楊亮答應一聲,又問:“你是不是要選秀了?”
“沒有啊,我和司空商議過,等平定了荊州再說。”劉辯不知道哪裏又出了問題,反正這方麵的情報青銅司是拒絕提供的;楊亮笑笑:“那傳言就是真的了,糜竺打算把糜嬌嬌獻給皇上,現在三天兩頭去太後那裏。”
眾人都笑了起來,顯然糜竺沒打算讓自己妹妹當皇後,隻是想把妹妹嫁給劉辯;否則,糜竺是深知劉辯個性的,應該三天兩頭來行宮才對。劉辯搖搖頭說:“許相,明天你去提醒一下糜竺,別浪費時間。”
許相促狹地問道:“皇上不喜歡糜嬌嬌那種類型的?”
劉辯才不會上當:“暫時不提,暫時不提。”
楊亮等人回去的時候,天空已經飄起了雪花,好在個個都有燈籠,一輛輛馬車離開行宮,奔向不同的目的地。城外背麵的官道上,一隊騎兵押著二十車的物資,正在前來鄴城的路上。
不同於在幽州囂張跋扈的樣子,公孫瓚的騎兵並沒有跟著來鄴城,來的隻有田楷和身後五百押送物資的騎兵;田楷清楚公孫瓚的注意力就不在冀州,而在遼東遼西。騎兵對於現在的冀州根本沒有威脅力,這也是田楷非常鬱悶的地方;公孫瓚的想法注定不能靠威脅,而是需要談判。
作為一個優秀的官員,田楷當然明白談判有時候比戰爭還要血腥和殘酷;但是他別無選擇,公孫瓚用盡手段,還是沒能威脅到鄴城,涿郡和渤海郡,就是阻擋幽州的兩道牆。
雪越下越大了,田楷看著視線中越來越清楚的城市,想起那個已經帶著傳奇色彩的皇帝,真的笑不出來。田楷擔心的是,所有的主動權都掌握在了朝廷的手中,這次談判肯定不會輕鬆,甚至會比公孫瓚想象的可能還要艱難。
田楷回頭看看車隊,自言自語的說:“但願不辱使命!”
“田楷,你說什麽?”
公孫越陪同在田楷的身側,耳畔聽到對方的自言自語,隨口問了一句;公孫越是公孫瓚的親弟弟,名義上是田楷的副手,實際上是這群人的頭。田楷扶扶頭盔說道:“沒什麽,快到鄴城了。”
公孫越差異地看了田楷一眼,遲疑著沒有繼續問下去;一個軍官手指著前麵,高聲道:“田將軍,您看,巡邏隊!”
就見二十名騎兵正朝著他們的方向奔來,這讓幽州的將士頗感驚訝,這可是大雪天,又是在冀州腹地,四周並沒有敵情;但就是這樣,騎兵依然在城外巡邏,可見這支軍隊的訓練有素。
田楷搭起手掌,眯起眼睛眺望遠方,看見一隊人馬來到近前,立即讓手下上前通稟;巡邏隊很客氣,為首的什長告訴上前的軍官鄴城已經宵禁,不過車隊能在前麵離城二十裏的驛站休息。
巡邏隊繼續向北而去,車隊又走了三裏多地,田楷就看見了驛站,也就是路邊的兩排石頭房子;驛站的什長迎了出來,驗看了公文說道:“田將軍,房間就夠六十個人的,大部分的人是不是在外麵宿營?”
田楷臉色愕然,這不是要自己的命嗎,誰願意下雪天在外麵宿營;公孫越大大咧咧地說道:“別管他們,我要一間上房。”
公孫越壓根沒管手下人的死活,帶著幾個家將就走進驛站;田楷怒其不爭,卻無法說什麽,隻好苦著臉吩咐大軍紮營,然後對什長說道:“給我們燒點開水。”
田楷自然也有一個房間,讓田楷和公孫越吃驚的是,隻是吃頓飯的功夫,每個房間的溫度都上升了很多,什長得意地解釋說:“二位將軍,這是火炕房,朝廷希望來往的官員舒服一點,特地調撥了石炭在這裏。”
田楷早就聽說過鍾繇研究出來的火炕房,沒想到今天見識到了,田楷好奇地打量著房間,點點頭說:“要是幽州也能推廣,百姓就有福了。”
什長討好地笑道:“今天在冀州、青州實驗成功,明年就會推廣到並州、幽州、兗州、徐州、雍州和司隸,所有的地方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