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別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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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誰?”
廖井翃盯著郭嘉,那種惡狠狠的目光讓人瘮得慌;郭嘉此刻真的怕廖井翃鬧出什麽嚼舌自殺的事來,訕訕一笑說:“要是你不願意回答,就當我沒問過;來人,先把廖井翃押下去,給他用藥,吃點好的。”
郭嘉立即安排人去上穀酒肆,掌櫃竟然一把火燒了酒肆自殺了,李混到達的時候,大火正在熊熊燃燒,官兵和街坊鄰居在救火,酒肆的兩個夥計和兩名胡女已經被先到一步的衙役扣押了,廚子和另一名夥計已經葬身火海。
李混圍著大火轉了一圈,曉得隻能等火滅了才能查看是不是有什麽收獲,讓手下人把夥計胡女押送回青銅司,自己留下來查看現場;得知消息的郭嘉臉色變得很難看,這次遇到硬茬子了,對方采取的是殺人滅口的方式,但願活著的四個人有自己想要的線索。
唐一凡同樣被對方的果斷震驚了,曉得消息沒有選擇逃跑,自然是清楚相對於死,接受嚴刑拷打才是更難受的結局;這些人,才是六國盟的死士,真正的精英。唐一凡幹笑了一下,勉強勸道:“大人不必在意,既然對方留下四個活口,絕不是仁慈的緣故,或許,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郭嘉擺手打斷了唐一凡的話:“一凡,我現在的心思有些亂,這四個人就交給你了。”
唐一凡一時沒弄明白郭嘉的意思,尷尬地陪笑道:“大人稍安勿躁,既然廖井翃是來酒肆送情報,那麽取走情報的人,不是酒肆的客人,就是經常來酒肆的供應商,或許就是這四個人之一。”
郭嘉一愣,疑惑的問道:“你把街坊鄰居排除了?”
“是的,這座酒肆的檔次不錯,一般的街坊鄰居應該不會與老板走得太近。”
“左鄰右舍可能有問題。”郭嘉思忖片刻,說道:“把那四個人隔開,讓他們每個人都畫出酒肆的結構圖,然後按照你的思路問下去,把周圍的街坊也包括進去。”
唐一凡想了一下,明白了郭嘉的意思,那些木房子本身有可能存在問題,那就牽扯到左右鄰居;唐一凡說道:“也好,我先去探探路,然後派人告訴李混,把兩邊的鄰居也全部帶回來。”
唐一凡一口氣安排了四個審訊室,同時開始審問,自己則是一個個審訊室看過去,仔細觀察被審問者的表情;四個人都顯得很平凡,大刑沒用就開始有問必答,結結巴巴地回答著審訊人員問的每一個問題。四張酒肆的結構圖都差不多,經過詢問唐一凡發現,酒肆老板的賬房是一個禁地,隻有老板住在裏麵,其他人不能隨便進去。
唐一凡先帶過來一名叫於五的夥計,冷冷地問道:“你們老板的賬房,你進去過嗎?”
於五囁嚅著說:“老板的細軟和酒肆的賬簿都在裏麵,我們哪進得去,平時伸個頭都會被老板訓斥,就算老板不在,也是廚子才有資格進去……那兩個胡女和老板都有一腿,她們都進去過。”
唐一凡點點頭:“說說今天發生的情況,火是怎麽起來的?”
夥計於五膽戰心驚地看了唐一凡一眼說:“早上,我們正在打掃店麵準備開門,掌櫃的在門口站了一會,便回到屋中,隨後就聽到廚房那邊傳來廚子的慘叫聲;我們正準備過去看看,掌櫃的已經拿著一把帶血的腰刀出來,我們嚇得逃到店外麵,隨即就看到裏麵火起,巡邏的官兵趕到,掌櫃直接擋在門口,苦鬥了一會,便回頭跳進了火海自殺。”
四個人在這點上的口供差不多,唐一凡問道:“早上你們掌櫃站在門口的時候,有誰路過門外?”
於五顫抖著說:“沒在意。”
唐一凡察覺了於五的膽怯,冷冷地說:“看樣子,你是想嚐試一下那些刑具,也好,你們把於五帶過去,先找五樣刑具給於五鬆鬆筋骨,烙鐵別燙的太狠,也別把腳筋挑斷了。”
“不,大人。”於五哪見過這樣的架勢,一頭撞在唐一凡麵前:“大人,我說,我說,當時我瞅著掌櫃的方向,門外是隔壁的鄧大嫂,她們家是賣鹹菜的,我們店裏的鹹菜和小菜,基本上就是鄧大嫂提供。”
唐一凡問清楚鄧大嫂住在左邊,又去詢問了另一個夥計闞老六和兩個胡女春來、小舞;鄧大嫂的情況沒什麽出入,春來和小舞都進過那間賬房,賬房與鄧大嫂家是隔壁,一排櫃子放在那堵牆前麵。
唐一凡立即帶人來到上穀酒肆的現場,大火已經被撲滅,鄧大嫂家也燒掉了一半;唐一凡和李混聊了聊情況,讓李混繼續查看酒肆這邊的現場,自己帶著兩個隨從,在衙役的陪同下從燒掉的殘垣一側走進鄧大嫂的家。
鄧大嫂三十多歲,有幾分姿色,一看就是個精明人;唐一凡帶著同情的表情問:“損失大嗎?”
鄧大嫂麵無表情地說:“小本生意,無所謂損失,隻是這座院子毀了;我一個女人家,還能怎麽樣。”
院子裏擺著十幾個醃菜的缸,醃菜的異味和殘留在空氣中的硝煙味混合在一起,讓人難以忍受;唐一凡毫不為意,點頭說:“人沒事就好,你們等會通知裏正,讓他帶人把院子修修。”
鄧大嫂斜睨了唐一凡一眼:“大人,謝謝了。”
唐一凡的目光掃過那一個個醃菜缸,一名衙役討好地笑著說:“大人,鄧大嫂的醃菜遠近聞名,秘書監、長水營、鄴城縣衙……好幾個地方,都是長年累月采購鄧大嫂的醃菜。”
衙役是個地頭蛇,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唐一凡忽然間看到了一扇打開的門,不禁笑起來;唐一凡笑的很舒暢,且帶著點調侃:“鄧大嫂,這麽能幹……看來是我們疏忽了,來人,請鄧大嫂到青銅司走一趟。”
鄧大嫂右手滑過一把匕首,想立即了結自己的性命,隻是唐一凡始終盯著這個女人,突然出手打落了匕首,將鄧大嫂活擒;衙役看得滿頭冒汗,他再愚鈍也明白出了什麽事,唐一凡的隨從上前把鄧大嫂捆了起來,用麻布堵住了鄧大嫂的嘴。
唐一凡立即讓人開始在這邊搜查,從鄧大嫂臥室裏的筆墨紙硯看,鄧大嫂是識字的,一手字寫得還不錯。唐一凡暗叫僥幸,要不是郭嘉的擔憂,差點放過了這條線索。最後在鄧大嫂的醃菜缸裏發現了用油布包住的竹筒,竹筒裏麵藏著情報,醃菜缸下的一塊青石板下麵,搜出一枚帶著大篆齊字的銅腰牌和一隻裝滿黃金珠寶的小箱子。
唐一凡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張既、朱順水、廖井翃、燕十八的身份都遠高於鄧大嫂,但都沒搜出這樣的腰牌;這枚腰牌,十有八九就是原先代表齊國的腰牌,鄧大嫂應該是六國盟的老人,一條出人意料的大魚。
接到鄧大嫂落網的消息,劉辯親自來到青銅司,命令唐一凡馬上開始審訊。郭嘉終於出了憋悶在胸口的一口怨氣,讓人把張既四個人全部帶到不同的審訊室,準備隨時開始審問;看看天色晚了,郭嘉陪劉辯、趙雲用著晚餐,趙商從外麵走了進來:“皇上,您來了。”
趙商可是在負責全麵的抓捕行動,郭嘉頓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怎麽了?”
“我們在抓捕過程中有三個自殺的,在他們家中都發現了證據,但不是與劉協那邊聯係,而是與涼州的一個楊若木在聯係;那是江湖上的一個遊俠,年紀不大,應該是信使。”趙商有點無奈地說:“死士加遊俠,這和趙升、袁閎的那個組合很相近。”
郭嘉安慰道:“不可能個個都是死士,不是還有其他活口嗎?這麽說吧,我們擴大戰果的希望在鄧大嫂身上,你隻管抓捕就行,不計死活。”
劉辯借機問了一句:“鄧大嫂拿得下來嗎?”
郭嘉苦笑道:“皇上,恐怕不容易,你還沒來我們就開始審問了,到剛才為止,鄧大嫂一個字的口供都沒有。”
劉辯點點頭說道:“那就先吃飯。”
趙商擺擺手說:“我就不浪費時間,趕緊回去看看那邊的狀況。”
趙商走後,劉辯靜下心來吃飯,劉辯似乎為了多給唐一凡一點時間,吃得很慢,速度足足是平時的兩三倍;郭嘉看劉辯放下飯碗,才活動了幾下脖頸道:“皇上,要不然我去和鄧大嫂聊聊。”
劉辯又喝了半碗茶說:“我和你一起去,就當見識見識。”
兩人走進審訊室,鄧大嫂已經渾身布滿了鞭痕,腿似乎也斷了一隻;劉辯不禁有些佩服,鄧大嫂能在這樣的狀況下堅持,足以傲視大部分的囚徒。劉辯笑了一下:“給她喝點水,在下劉辯,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鄧大嫂渾身一震,打量著劉辯,喝幹了一碗涼水,微微一笑說道:“皇上,你是一個不錯的人,縱橫天下依舊心懷慈悲,對老百姓不薄;你還是叫我鄧大嫂吧,至於聊天,以後有機會再說……不對,沒機會了,以皇上你和郭嘉的心機,沒人能把我從青銅司救出去。”
劉辯也是一笑:“你多心了,鄧大嫂,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後麵就不審問你了。既然你還叫我皇上,那麽為什麽還要幫助皇甫嵩他們?”
鄧大嫂淡然一笑:“我幫助的人不是皇甫嵩,看在皇上你讓幾十萬百姓活下來的份上,我回答這個問題,製衡。”
熟悉曆史的劉辯立即明白了:“是某個人想和我共天下,還是一群人想和我共天下?其實我願意有人和我分擔責任,優勝劣汰,無可厚非,我很希望和他們當麵聊聊。”
劉辯的氣場如此強大,鄧大嫂怕被劉辯繞進去,微微歎了口氣:“我就要死了,不過我想說,皇上,您是值得尊重的對手,可惜生不逢時。你們動手吧。”
劉辯笑道:“是因為你們六國盟已經不想與漢室分享天下,開始有了選擇對象?”
鄧大嫂驚得一時睜大了眼睛,隨即發現自己失態,幹脆闔上雙目,再無一言。鄧大嫂的表情已經說明劉辯猜對了,劉辯笑著搖搖頭,走出審訊室,郭嘉跟了出來,回到辦事房說:“皇上,臣無能……”
“不能怪你。朕說話算數,鄧大嫂不用審了,但是可以把這個問題問問張既他們四個。”劉辯沒有發怒,郭嘉想了想說道:“皇上,臣有個想法,我們可以說鄧大嫂招了,最關鍵的要找一個差不多的人。”
劉辯很想說出司馬懿的名字試試,思索半天還是決定不要冤枉好人,斟酌著說:“郭嘉,你的思維……有的時候和常人不一樣,無需多慮,說出你的看法。”
“就說他們是打算輔佐皇甫嵩稱帝,取代漢室。”
跟著出來的趙雲和唐一凡一震,兩人在心中確認,郭嘉足夠歹毒;這是一條絕戶計,隻要天下傳遍這個說法,就是眾口鑠金,劉協那邊也會因此產生隔閡。郭嘉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們無需去證明什麽,可以以此直接抄了皇甫家……鄧大嫂能幫我們一個忙……隻要證詞齊全,死無對證。”
劉辯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借助鄧大嫂的死,這個想法倒是別出心裁。可是如此重要的人物……可惜了,也許過幾天鄧大嫂就會招供……”
郭嘉目光炯炯地說道:“是的,也許鄧大嫂會招供,但也許永遠不會開口,臣隻能傾向於最有把握的方案,請皇上裁決。”
郭嘉的目光難得如此有神,劉辯沉思了片刻,擺手說道:“就按你的方案辦,證詞你按照正常渠道上報。”
劉辯決心在這件事上裝糊塗,郭嘉和唐一凡心領神會,又過了兩天,唐一凡帶著供詞來見許相:“大人,屬下無能,審問過程中用刑過重,鄧大嫂才開始招供,就傷重而死。”
許相接過供詞哭笑不得:“唐一凡,你編的這個話誰信啊,是人都明白,你們青銅司開始算計人了。”
可是一看鄧大嫂簽字畫押的公司,許相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唏噓道:“唐一凡,你們是打算把皇甫家連根拔起啊。什麽都不用跟我解釋,我們一起去見荀彧和馬日磾。”
許相很清楚,郭嘉敢讓唐一凡把供詞送過來,就說明青銅司把該做的工作都做了,就算去查,也絕查不出什麽毛病;荀彧看見供詞也是一驚,隻是荀彧的心態比許相好,微微一笑說:“我建議先把人抓起來,至於定罪,要講證據。”
唐一凡點頭說:“郭大人也是這麽說的,給李傕、郭汜、劉備、段煨去信,都是說隻抓人,然後送到鄴城慢慢甄別,不能冤枉人。”
李傕、郭汜、劉備、段煨,荀彧和許相都能猜到這幾個家夥會怎麽做,一定會把皇甫家抄個底朝天,然後押送所有人來鄴城,看看皇甫嵩會不會被激怒,主動殺進關中決戰。郭嘉用的是陽謀,這是要動手的先兆啊。
司馬懿得知消息,匆匆趕到司馬家的一個別院裏,對躲在這裏的楊若木說:“鄧大嫂被郭嘉抓住,聽說用刑過重死了,但是招認自己是皇甫嵩的人;說皇甫嵩想要稱帝,取代漢室,通知長安等地動手的信使都出發了。”
楊若木吃了一驚:“消息準確嗎?這個郭嘉,鄧大嫂不會這樣招供。”
司馬懿搖頭說道:“鄧大嫂招供什麽不重要,已經有人說郭嘉故意栽贓,可是沒有用,皇甫嵩本身就是叛軍,怎麽潑髒水都合適。問題是皇甫嵩無法證明這是個圈套,而劉協也因此無法與皇甫嵩聯手,這個消息對巴蜀的打擊是致命的。你必須前去見皇甫嵩,讓他務必冷靜,不要中了圈套。”
楊若木露出一絲笑容說:“通知消息這件事交給我了,不過我肯定改變不了皇甫嵩的想法,在他眼裏,我就是一個小卒……你在鄴城要小心。”
司馬懿笑道:“我會的,這段時間我們損失慘重,張喜也忽然失去了消息,十有八九是出事了,我已經安排好緊急應對措施。唉,我有些後悔,當時在鄴城投入這麽大的力量,是不是太衝動了?”
楊若木勸道:“風雲變幻,也不是你我能預料的,我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說,萬一,萬一皇甫嵩忍不住……”
司馬懿沉默許久,問道:“你覺得皇甫嵩有多大的把握奪回關中?”
“單憑皇甫嵩一個人,那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楊若木也隻比司馬懿大三歲,又不擅長戰事,信心不是十足;楊若木的態度影響了司馬懿的情緒,司馬懿猶豫不決,又問道:“皇甫嵩若是殺進關中,宋建會不會出兵?”
楊若木有點猶豫了,字斟句酌的答道:“隻能先讓皇甫嵩孤軍奮戰了。”
司馬懿自視甚高,這段時間卻屢次敗在郭嘉手中,司馬懿的內心早就想和郭嘉扳扳手腕;司馬懿思慮良久,終於下了決心:“好。我會給皇甫嵩提供便利的……”